他心裏非常不舒服,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他不應該對這一切完全一無所知。  白霖和餘良送他到門口便停步了,陳臻一邊穿鬥篷一邊往邊走。  等走出那道連接集市長廊和劉家總部的鐵門的時候,陳臻注意到,右側的小徑有一群黑衣小跑著,手上抬著東西,像是搬走了什麽。  陳臻瞟了那邊一眼。  不對。  他原本行色匆匆,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這味道……  是……  他皺著眉閉眼,循著那股味道朝那邊走了過去,剛想細細聞聞,霎時,另一股更濃烈的香味就蓋住之前那道若有若無的——  然後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大人,我送送您。”  劉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在了他身前,擋住了陳臻前去探究的路。  陳臻睜開眼,皺著眉看他,看了半天,然才後低頭看他手裏的東西。  那道濃烈香味的來源是劉長生手上的一盆薄荷。薄荷香味清爽,帶了一點香甜的血味,看上去倒是難得的好東西。  陳臻隻看了一眼那薄荷,就抬起頭,去看劉長生。  “大人,這是給你準備的血薄荷。”劉長生雙手遞給他,沉聲解釋,“含一片可以補充一頓的補給,這血薄荷味道清爽,由家妹親手培育,是上好的珍品。大人帶回去吃吧,一天一滴血養著就好。”  劉長生說了一堆,手還穩穩地舉著那盆薄荷。  陳臻沒回答,也沒接。  兩個人就這麽不尷不尬地站著,陳臻死死地看著劉長生,劉長生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表情紋絲不動。  兩個人像是在無聲對峙著什麽,空氣靜悄悄的。  他們對視了很久,陳臻才一言不發,謝謝也沒說,接過了那盆血薄荷。  陳臻隨手拍了拍那花盆邊上散亂的泥土,對著劉長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後幹淨利落地轉過身,閃進了黑暗中。第十七章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  早晨的霧也被晨曦的陽光穿透,整個城市都有種暖洋洋的溫馨感。  對血族而言陽光卻不太友好。  有直射陽光的白天,血族都會比平日虛弱,沒有精神。如果被陽光曬久了,皮膚會迅速脫水幹裂。  原本像這樣的日子,陳臻應該待在家裏一天,但他還是出門了。  陳臻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戴著口罩帽子,在被晨曦灑滿的街巷裏左右穿梭著。  穿過賣豆漿油條的小攤、買粉和米線的店鋪,他不斷路過一群群早高峰上班上學的人類,走街串巷地找著什麽。  最後他停在一家叫做‘南國’的店門口。  陳臻抬起手,敲了很久,門才開了個縫。  開門的是一個穿著黑背心的男人,他長得很普通,不太普通的是兩隻手上的滿花臂紋身。  “大清早地幹什麽啊?”那男人躲在門口,看到陳臻先是愣了一會,才露出很不耐煩的樣子,“我們十點之後開始營業,大清早地來紋身,有病嗎?”  他罵罵咧咧地,看陳臻一臉漠然的樣子更來氣了,“別以為是外國人長得好就能給你破例!聽得懂中國話嗎?現在不營業!”  陳臻把帽子取了下來,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從包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圓形令牌。  著令牌看上去就是個古物,舊舊的顏色非常複古,中間還鑲嵌著一顆血紅的寶石,周圍雕刻著繁複的花紋。  陳臻拿著那東西在那男人麵前晃了一下,看到那男人臉色變了下,才把令牌收了回來。  那人連忙把門完全打開讓陳臻進去,嘴上還在亂說,“您怎麽不早說啊你是咱們vip呢,快進快進,哎喲來之前怎麽也不打個招呼……”  他把陳臻帶到裏麵,陳臻抬眼看了下,是個紋身店,店麵還不小。  那男人趕緊去裏屋找了件襯衣出來穿上,遮住自己的紋身。他急急忙忙三下兩下扣完扣子,一出來,就朝陳臻單膝跪了下來。  陳臻老神在在地翹著二郎腿,問他,“我需要自我介紹一下嗎。”  那男人尷尬地笑了下,“當然不用,維達爾大人,您別生氣。您是知道的,我們十字死士,隻認令牌和血靈,剛剛要不是您出示了十字令,我也不能認出您啊。畢竟您也清楚我們的規矩,沒有您的指示,我們是不能主動出現在您麵前的。”  說完這話,兩人都沉默了一下。陳臻低著頭看自己的手指,很久才抬起頭。  “起來吧,站著說話。”陳臻似笑非笑地,打量麵前的男人,“厲平,南部十字死士的組長,中國北京籍,今年82歲,也算是個高齡前輩了。可以啊,年紀輕輕,就當組長了,還隻是個普通血統。”  “大人謬讚了。”厲平始終低著頭,“敢問大人這次來找我是……”  陳臻把自己的書包取下來放在腿上,看了下表,“你這麽急麽,我還想跟你再鋪墊一下……也行,我待會兒還要上課,長話短說。”  厲平聞言愣了下,“上課?”  “我在農大念書。”陳臻頓了下,然後咳了下,特意強調,“……我自己考進去的,586分。”  “……”厲平默了下,然後沒什麽感情地恭維,“大人真厲害。”  “厲害?”陳臻語氣淡淡的,“這算什麽厲害,待會兒你才知道厲害。”  厲平聽他語氣有些不對,也不敢回話,就低著頭等陳臻開口。  “你是大長老直接留給我的人,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但我想我應該能夠相信你。”陳臻頓了下,“……去過歐洲沒有,見過我嗎?”  八支始祖血裔,隻有大長老擁有十字死士。他們單獨由大長老指派,不屬於任何機構,算是家臣。但是其實……這還是陳臻還是第一次使用這個令牌的權利。  厲平聽完,躬身回道,“我沒見過大人。不過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您還沒成年是嗎?”  血族的成年期是30年。  加上初擁後在棺材裏麵睡的那一年,陳臻作為一名血族,今年29歲,明年才成年。  陳臻皺眉,“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明知故問,何必再問一次。”  “我當然要問清楚。您還沒成年,雖然繼承了大長老的血統,但沒有繼承大長老的身份。”厲平抬起頭對陳臻笑了下,“所以我很好奇,為什麽您還沒有繼承大長老的爵位,手裏卻有大長老的十字令?”  “我來中國前,現在暫時接管歐總部的四長老把十字令給了我。”陳臻語氣不變,聽不出絲毫波瀾,“我知道可能不合規定,但我現在非常需要幫助。不是必要關頭,我不會用十字令來找你。”  厲平怔了下,他挑起一邊眉頭,“維達爾大人,我可以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嗎?。”  “好,那我直接說正事。”陳臻神色鄭重起來,“你知不知道我來接管中國區南部的事,知不知道現在劉家的情況,知不知道狼王快蘇醒了?”  一連三個問題砸過來。  厲平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答得很快,“大人,我們十字死士是您遇到安危時候的一把刀,我們的使命是保護始祖血裔的安全延續,您剛剛問我的那些問題不在我的任務範圍內,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可以把在南部安插的血影召集出來問話。我的任務,隻是在您需要的時候出現,做您的武器而已。別的……不在我的權責內。”  “好,我當做你回答了我第二第三個問題,你的意思是都不知道。”陳臻摸著自己書包的肩帶,盯著他,“那你知不知道我來接管中國區的事情?”  厲平點頭,“您每到一個地方,我們都會收到通知。”  陳臻不知道被他話裏的哪個字眼給激怒,猛地站了起來,膝蓋上的書包落到地上。  他厲聲喝問,“誰通知?”  陳臻的眼睛已經變紅了。  厲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臻身上爆發的威壓震得渾身一抖。他身子晃了下,閉眼穩住單膝跪下,勉力開口,“維達爾大人,你先息怒……”  “息怒?”陳臻瞬間暴起,須臾間就閃到厲平麵前,輕飄飄地揪起他的領口,直接把他懸空提了起來,  “你還知道叫我大人?你當我是大人嗎?我問你,你們十字死士背後的是誰?你現在能不能聯係上總部?你對這裏的事情知道多少?不想下一秒被我捏死的話我勸你趕緊說”  說完陳臻一把將他甩到了一張躺椅上。厲平狼狽地砸上去,椅子四個金屬腿啪地一聲斷了。  厲平半點都不敢反抗。他大喘著氣,重新站起來,低著頭對陳臻說,“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  陳臻陰晴不定,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半晌,才涼涼問他,“說你知道的。”  厲平把氣喘勻了,才低聲開口道,“大人,我真的……無可奉告,您何必為難我一個下人。”  陳臻沉默著,周身像是結了一層寒冰。  他一步步地走到厲平跟前,揚起手就是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直接把厲平扇到了牆上,對厲平而言這力道簡直和一輛疾馳的車撞向自己差不多。牆麵被他撞出一個大坑,他摔到地上,感覺自己鼻子、眼睛、耳朵好像都在震,腦袋裏麵還在嗡嗡作響。  ——維達爾大人脾氣暴躁陰戾,原來是真的。這是厲平現在唯一一個念頭。  陳臻還是沒放過他,他走上前去扼住厲平的咽喉,把他提坐起來,繼續問他,“你現在還是不知道嗎?”  厲平含著血水,斷斷續續地答說,“維達爾大人……總部都是為了您好……”  陳臻深吸一口氣,一隻手拖著他,把他甩到了店裏紋身用的工作台上,沒有情緒地道,“厲平,我告訴你,我現在聯係不上總部的任何人,也召集不到駐紮在這裏的血影,狼王快覺醒這麽大的一件事我連風聲都沒聽到……為什麽我剛知道狼王快蘇醒這件事,就立刻聯係不上總部的任何人?你們在計劃什麽?”  厲平看陳臻已經抬起了手,眼睛已經變成了全然的暗紅色,這巴掌下去厲平覺得自己肯定半條命都沒了!他連忙在陳臻把另一巴掌甩下來的時候開了口——  “維達爾大人!”厲平竭力吼出來,“您知道二長老和三長老一直對您會繼承歐總部的事情耿耿於懷,千方百計想把您除掉,您這次被派來中國也是無奈之下的一個意外……我也不清楚總部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能肯定二長老和三長老現在一定在對四長老施壓,所以就造成了一些混亂……”  陳臻聞言一愣,放開了厲平的脖子,喃喃道,“莉莉絲告訴我四長老已經進入了休眠期……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他才提前休眠嗎?”  厲平喘著氣,疲憊地閉了閉眼,“大人,這些我們這些下人怎麽會知道?我隻能告訴您,四長老在您來中國之前,給我們下過一道死令,不讓您插手中國區西南狼族部落的任何事,狼王就算是要蘇醒,我們也必須封鎖消息……至少不主動告知您,這是四長老的意思。但在不久前,我們收到了歐總部派發過來的另一道密令……上麵說,要您在狼王醒過來那天,斬殺古狼王,這將是您在中國的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完成後您可以提前回總部繼承大長老的爵位。”  陳臻渾身一震,“斬殺古狼王?誰發的密令?瘋了嗎?”  而且陳臻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兩條命令的影子。  為什麽瞞著他?  厲平擦了下頭上的血,歎了口氣,“大人,誰的命令並不重要。但現在,血影和我們十字死士接到了兩道含義完全相反的指令,我鬥膽請問維達爾大人,如果是您會怎麽做。”  陳臻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我更在意的是,為什麽要瞞著我。”  “維達爾大人……”厲平疲憊地歎氣,心想這人簡直比牛皮糖還難纏,一上來把自己打個半死不說,還一直逼問,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四長老自有自己的考量,您何必這麽鑽牛角尖?現在重要的是,我們收到了兩條不一樣的命令,您在歐總部待過那麽多年,你知道現在總部一定是出事了。這種情況,我們隻能按照舊例,先和總部斷開聯係,避免卷入內鬥。”  “所以索性連我這裏也切斷聯係?”陳臻冷笑,“你們以為是切菜是吧?說切斷就切斷!今天我不找來,你們就打算這麽瞞著我是吧?”  厲平低頭捂著傷口,生怕陳臻又暴起打人,語氣小心翼翼地,“大人,十字死士接到的命令是保護您,別的我們無法插手。”  陳臻抱起手,圍著厲平在房間裏踱起步來。  厲平心裏心上八下地,等陳臻的步子終於停了下來,他走到厲平麵前,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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