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自找麻煩我不知道,不過我合理懷疑你一隻狼,是不是要把人家帶回去吃了……”陳臻壓低聲音,語氣涼涼的,“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簡寧湊近他,神色可以說十分冷肅,他也壓低了聲音,“我警告你,這裏是人類生活區,別給自己找不自在。這案子跟你們血族脫不了幹係,我還沒找你們呢,現在你自己找上門來是自投羅網還是怎麽?” 陳臻正要反駁,兩個人劍拔弩張的空氣中,突然就插進來一個人。 沈明光扶了扶陳臻的肩膀,又拍了拍簡寧的後背,“別在這裏吵,回警局再說吧。” 他一走過來,陳臻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感覺有點頭暈目眩。 變濃了。 陳臻捂了下眼睛,他心裏嘲笑自己,陳臻,你真是可憐,喜歡上一個不能靠近的人類。 心裏真是又酸又苦。 沈明光絲毫不知道陳臻的心理活動,先是把簡寧勸進了駕駛位,又過來攬陳臻。 陳臻看他靠近,連忙擺手,“你別過來——” 沈明光手頓了下,皺了皺眉。 陳臻屛住呼吸,壓下喉嚨和身體裏傳來的焦躁感,“我自己上車,沒事……你先走。” 看來確實是狼王快醒了,又或許是太久沒有靠他這麽近,陳臻覺得自己有些吃不消。 沈明光看了他一會兒,冷峻的臉上才露出寬和的笑,“行。” 等上了車,簡寧開車,副駕坐著那個短發的人類姑娘,估計是他同事。後座就很詭異了,楊朵兒坐在沈明光和陳臻中間,跟個夾心餅幹一樣。 五個人都很沉默,車裏沒有人說話。 陳臻卻靜不下來,他掏出手機,在上麵打字——‘簡寧很危險,你為什麽跟他有關聯?’然後隔著楊朵兒遞給了沈明光。 沈明光接過去,低頭打字,然後重新遞過來——‘他是我朋友。學校裏有人失蹤,我跟這回的案子有關聯,我是在配合調查。’ 陳臻看著那行字,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居然在說自己和一個狼人是朋友,他手指飛快——‘這件事很複雜,你牽涉在裏麵太危險了,快些脫身比較好,別……跟那個簡寧有什麽牽扯。’ 他再遞過去,等沈明光遞還回來,手機上是空白的,沒有字。 像是不想再聊的意思。 陳臻深吸一口氣,手指點了點手機屏幕,看了眼身邊的女孩,繼續在手機上打——‘學姐,你跟失蹤的人有什麽關係?’然後撞了下楊朵兒的手肘,把手機上的字給她看。 ——‘沒什麽關係,反正沒事的,你別擔心。還有誰是你女朋友,別亂說。’ 陳臻看見那行字,噎了下,低頭繼續打字,開車的簡寧突然涼涼地說了一句,“別整什麽小動作,當我是瞎子嗎?那位同學,請別騷擾我們的案件當事人。” 陳臻火一下就上來了,剛要和那隻人摸狗樣的狼來一場沒有銷煙的嘴仗,簡寧旁邊的小葉開口了,“我們到了,都下車吧。”第十九章 “簡副隊!” 簡寧一行人一進門,身穿警服的刑警看見他連忙走上來準備匯報,剛要說話,看到他身後的幾個生麵孔,又猶豫了。 “待會兒再說。”簡寧拍了拍那人的肩,掏了根煙出來,本來準備自己點上,動作頓了下,又轉過身往沈明光那兒遞了下,“明光要嗎?” 沈明光擺手,很快地看了陳臻一眼,笑了下,“不抽。” 陳臻聽了這話無端覺得耳朵有點燙。 簡寧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麽。他收回手,跟旁邊的同事交代,“小葉,你帶這個女同學去問話,我去那邊處理點事。” 他抬步要走,又想起什麽,轉過身先是瞪了沈明光旁邊的陳臻一眼,才對沈明光說,“等我結束了過來找你,有事兒問你。” 沈明光點頭,笑著朝他擺手“行,你去忙你的就是,簡大副隊。” 等簡寧走了,那短發的女警察小葉把楊朵兒帶走了,陳臻麵前又隻剩下了沈明光一個人。 他們兩個一人手裏一杯熱水,被安置在一間安安靜靜的辦公室裏,兩個人都不說話,空氣一片寂靜。 陳臻盯著窗邊的多肉看,被空氣裏沈明光的味道擾得心煩意亂。 等十多分鍾後—— “你為什麽不回短信?” “你認識那個女的?”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完又都齊齊安靜下來。 陳臻先開的口:“我見過那個學姐一次,這件事有些……複雜,或許跟我的同族有關,我需要參與。” “那你……”沈明光皺眉看他,無奈地笑了下,“本來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是生拉硬扯都要參與這個案子嗎?” “這件事我必須參與。” 沈明光頓了下,考慮了一下才說道,“簡隊他們調了學校裏的監控發現,失蹤的那個人,最後一次在學校裏麵,見了楊朵兒一次。畫麵裏他們似乎爭吵了起來……” 陳臻睜大眼睛,打斷他,“——不可能,絕對不是楊朵兒!” 巫女不可能對人類動手,她們如果對人類使用巫術,會被她們所信奉的巫神懲罰永遠失去力量,這是她們的大忌,楊朵兒不可能這麽蠢。 沈明光挑眉看他,“你怎麽知道不是她?你知道是誰?” 陳臻噎了下,“……隻是我的直覺。楊朵兒……反正她不可能害人。” 沈明光搖頭,“失蹤的那個人……已經找到屍體了。現在這個案子已經不是簡單的失蹤,而是惡意謀殺。現在線索很少,楊朵兒是最後一個見過被害人的人,她有很大嫌疑。” 陳臻啞口無言,默了很久才皺起眉頭喃喃重複,“……死了?” 沈明光點頭,“所以你最好別攙和進來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那跟你更沒關係好吧? 陳臻撇嘴,“這件事可能……跟我的同族有關,我需要查清楚。倒是你,最好別參與太多,這件事很複雜,你離那個簡寧也遠一點,他……不是什麽好人。” 沈明光默了下,“是因為他是狼人,所以就不是好人嗎?” 陳臻點頭,“對,他們很危險。” “我跟你說過,我不怕危險,我倒是很喜歡危險。”沈明光像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人,狼,吸血鬼,什麽神神鬼鬼的,在我眼裏都一樣。” 陳臻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麽,沈明光已經轉身回到了門口邊的椅子上,那是一個拒絕交流的姿勢。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等陳臻被空氣裏那若有若無的,沈明光身上的味道弄得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他才開口說了句,“我覺得有點悶,我把空調關了開下窗行嗎?” 沈明光臉上沒什麽表情,就靜靜地,用那種專注的目光看著陳臻。 陳臻避開了那個目光。 隨後沈明光不發一言,自顧自起身找到空調遙控遞給他,然後把窗戶打開,讓潮潮的熱氣湧進來。 做完這一切,他就坐回了沙發上。 陳臻站在窗邊,兩個人的位置剛好是一條對角線的兩個頂點。 沈明光這一係列動作的潛台詞不言而喻,在陳臻眼裏已經和討厭自己畫上了等號。 陳臻不敢回頭看他,就盯著那盆多肉的肥厚的葉子,越想越茫然,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 憑什麽。 第一次,惶然無措,朦朦朧朧中對另一個人有了好感。多奇怪的感覺,他無法拒絕那個人的味道……像是命中注定擊中自己一般……反正陳臻覺得應該就是命中注定。這個詞很俗氣,非常俗氣,可是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了,沒有了。 不然怎麽解釋?他孤單無依的過去裏都是黑的,冷的,猝不及防就突然出現一道光,一把火……亮得他不得不閉上眼睛,也燒得自己滿目瘡痍。 為什麽要出現? 連得到的機會都沒有。 人類,男性,有喜歡的人……每一個不可以的理由都是致命傷,砸過來哪個不讓陳臻頭破血流?不僅不能喜歡,還不能靠近。靠近了一定會原形畢露,一定會醜態百出…… 自己以為捧給別人的是赤誠火熱的真心,可事實上他隻能帶給別人負擔恐懼和噩夢…… 他的世界是無休無止的紅與黑,他怎麽能……擁有真心。 陳臻手微微抖著,覺得自己真是快死了,暴斃於心碎,當場死亡。 沈明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怎麽回你。” 陳臻心緊了下,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應該是害怕了。 “我早就說過了,跟血族做朋友確實很難,所以一開始我就說過了啊。” 陳臻看著那盆多肉,輕聲重複,“我說過的啊。” 沈明光抬頭,去看了看陳臻。 他眼神的軌跡依舊是眼睛——耳朵——嘴唇,最後避開。 最後他把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熱水裏,看著那飄渺的霧氣道:“對不起,我試過了,我做不到,我想靠近,但我……” “——好啦。”陳臻直接打斷了他,麵上居然還帶著笑容,“沒關係的。” 之後他們沉默了一下。 陳臻心中酸澀。他去看沈明光,發現他表情似乎也很是掙紮。怪了,難道他其實也是猶豫的嗎? 假的。陳臻對自己說,你又自作多情了。 所以陳臻說出口的是:“……這樣吧,待會兒……結束了,就今晚吧,找個時間吧,我給你下個咒……很簡單的咒,不麻煩,你一覺醒來就能把我忘了,以後我們彼此也沒有什麽困擾……” 陳臻說完,心裏還是死性不改厚臉皮地期待了一下,沈明光會不會和第一次一樣回絕自己說:我不是很想忘了你。 但是沈明光說:“好,那就今晚。” 非常果斷。 陳臻非常確定自己聽到自己的心哢噠一聲地裂了個小口。 這句話給他第一次無疾而終的感情畫上了句點。 他忍著湧上來的淚意,對著沈明光低低地說了一句:“那今晚見。” 陳臻說完這句話就逃似地離開了這個辦公室,幾乎是落荒而逃。 所以他也沒有看到沈明光心如死灰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