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眾人愣在那裏,麵麵相覷,神色愕然。顯然這群受過良好教育的客人們,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其中的駭人聽聞之處。“你,你是說……你是說……”顯然要說出這種話,還需要一些大膽假設的勇氣,“你是說這幅古畫,是外星人幫忙保管的?”這時候,一直在旁聽著眾人議論的譎先生,忽然走上來,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世界上有沒有外星人,我不知道。那興許隻是科幻電影中,人們毫無根據的臆想天開吧。但是我親愛的朋友,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就僅僅在我們這個地球上,就存在著許許多多,你和我,以我們淺薄的世界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即便見了,也很難透徹理解的奇觀。而這幅畫之所以被我列作鎮館之寶,就是想借此提醒人們,無論你的財富和地位如何,身為渺小而普通的人類,要時刻對未知保持著敬畏之心,永遠不要有自以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傲慢。”“齊亞尼尼先生說得有理極了。哦對了,這畫中的美人,究竟是誰呢?曆史上有關於他身份的記載嗎?”譎先生聳了聳肩:“那就不得而知了。我隻知道,這畫原先是由某個古老而神秘的華人家族,在其沒落後移民來美國時,為換取安身立命的第一筆財富而無奈賣出的。其後也是經過了許多周折,才輾轉到了我手中。故而對那家族的情況,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正當此時,守衛森嚴的摩天大樓,突然遭了入侵。位於三十四層高空的落地窗玻璃,被一陣來曆不明的罡風震碎,發出了“嘩啦啦”、震耳欲聾的刺響。一個身披月白鬥篷、蒙著麵的神秘男子,忽然出現在了原本空無一物的窗口外,形如鬼魅一般,從窗外翩然而入,先是單膝著地,順勢以掌撐了一下,隨後便整個人穩穩降落到了光潔的地板上。他倏然抬眼起身,眼裏閃著一種剛毅果敢的神采,大聲道:“那個丟了畫的華人家族,姓齊!”第145章 物歸原主眾人先是一片肅靜,當他們終於反應過來,眼前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以怎樣不可思議的方式突然闖入時,不知是誰率先尖叫出聲,緊接著,人群陷入一片混亂。高跟鞋慌亂踩地的“噔噔”聲,與“哐當哐當”,紅酒杯落地碎裂的聲音響成一片。那些平日裏出行、皆能受到良好保衛的小姐太太們,掩著唇叫得此起彼伏,瑟縮著躲在她們的男人身後,以打量天外來客的驚恐目光,注視著這企圖未明的神秘闖入者。“你……你是誰……你……你是怎麽上來的!”人群中有個大膽的紳士,顫著指尖,扶著自己快要歪倒的禮帽,吞了一口口水,強自鎮定地問出了這句。掩在布料下的唇,似是發出了一聲屑笑。繼而眾人聽到了一個年輕的聲音,說的雖是英語,卻有著明顯的東方口音。“嗬,不好意思,你們樓下的保安非要問我拿請柬,我沒有那東西,他們便用槍無禮地指著我,所以我隻好……”說著,他略轉過一點頭,瞟了一眼那呼呼漏著風聲的玻璃窗口,“我隻好換一種方式上來了。”換一種方式……就是在毫無憑靠的百米高空,腳不踏地懸空飛上來嗎……他,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啊?!眾人在心中打著驚歎號,有個女士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你,你究竟是誰!你來這裏打算做什麽!”問完,她又戰戰兢兢縮著脖子,躲到丈夫後頭去了,像是生怕白鬥篷的年輕人,會將她抓走扔下高空似的。年輕人一步、一步,凜著神色,踏著沉著篤定的步子,朝展廳中央、陳列著古畫的玻璃展台走來。他邊走,邊從鬥篷下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兩手,緩緩地舉高,在眾人緊張的注目中,緩緩扯掉了自己的一隻手套。眾人這才看見,他露出鬥篷外的一截手臂上,不僅爬滿了病態的紅斑,且他暴露於眾目睽睽下的指尖、本該是長甲片的地方,竟結著一片駭人的紫黑色血痂。天啊,他究竟是什麽人,都市傳說中的妖怪麽?蒙著麵的怪人終於回答他們了:“我就是畫的主人,那個你們口中、神秘家族的後人,我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話音未落,他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步上前,將脫下手套的那隻手,按在了厚厚的防彈玻璃上,用眾人聽不懂的古老語言大喝一聲:“鏡山齊氏,禦狩蒼生,靈隨心動,萬化自生!破——!”眾人望見,他那覆在玻璃上的手掌,突然耀起了白光,但隻如曇花一現,很快就熄滅了。本該連槍擊都牢不可破的玻璃上,竟緩緩裂了一道縫隙,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像落地窗的普通玻璃那樣,輕易地就碎裂。眾人屏息凝神,沒人敢輕舉妄動。年輕人蹙眉收了下掌,又再一次凝神,念出了那咒語般的一句。這一次,聚於他掌下的耀光,猶如煊晝般明亮,眾人還來不及眨眼,便目睹了二十毫米厚的玻璃層,被不可思議的能量生生震碎,而裏頭的那副古畫,竟毫發無傷。那雙看起來傷痕累累,卻又無堅不摧、讓人震懾的手,甫一撫上,古畫表麵的神秘保護物,那露在麵罩外、原本淡然得染不進一絲煙火的眸裏,忽地露出了悲傷,和無限的溫柔。他在那層“透明釉”上,反反複複摸了好幾下,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取了畫,卷起來握在手中,才將方才打斷的半句續下:“我就是要它,物歸原主。”正在這時,展廳的門被大力踢開了,一道道深紅的激光,星星點點地瞄在了他的額上和心口。待發現異樣、從樓下乘電梯火速趕來的保安門,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價值千萬美元的鎮館之寶,已落入了盜畫者的手中。第146章 紅斑瘟疫生怕名畫受損,且保安們心下也害怕,這個能憑空飛身而上、突入大樓的人,究竟還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詭異力量。因而沒有人敢隨意開槍,而是靜候命令,等待著齊亞尼尼先生的進一步指示。譎慢慢地抬手,示意保安們按下火力,先別妄動。隨後他客氣地轉向了自稱畫主的年輕人,沉聲道:“貴客自稱是齊氏後人,請問有無身份憑證?”年輕人微睨一下眸子,似用了短短一秒,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月白的兜帽被猛然掀去,掩麵的口罩也被扯脫,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張與千年古畫中、一模一樣的臉,活生生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可要說一模一樣,也並不準確,如果說古畫上風華絕代的美人,是一塊精雕細琢的完美良玉,那麽此刻站在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就好似一個殘破不堪、到處打著襤褸補丁的破偶。他沒有了美人那一頭、似蒼穹星河的黑瀑秀發,卻像個方才出獄的刑囚一般,頂著一個、隻生了短短寸發的光頭。消瘦的下半張臉龐上,爬了兩片觸目驚心的紅斑——想必他身上也是,怪不得炎炎夏日,他依然要密不透風地罩著鬥篷。要說難看,他似乎已夠得上令人駭然的標準,可不知怎的,唯獨他那雙清亮的眸子裏,不屈不熄的神采,叫人驚豔,叫人喟歎,叫人相信,那遠隔著千年的畫中人,定然與他有著妙不可言的奇緣,而那如含著一汪深泉的眼眸裏,藏著一個一言難盡的故事。譎又一次舉起了手,而這一次,他直接揮走了所有保安。保安們帶著好奇,從門外退出去了。齊悅見狀,內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自從兩年前,他為了放餮離開而撤了阱陣,甘願自斷了十甲,再也變不成饕餮的祭品之後,他那作為邪神的容器而生的身子,由於再也沒有了主人的“雨露”滋潤,就像鮮花失去了肥料土壤,而逐漸呈現出枯萎凋敝之象。那就像是一場無盡的瘟疫,醜陋的紅斑在他原本白皙柔嫩的周身肌膚上,開始不可遏製地蔓延,時而發作的、火燒火燎一般的疼痛,在時時提醒著他,永失所愛、被餮拋棄的淒涼。而他本就低微的靈能,也隨著阱陣的消逝而褪去了大半。他的靈力一天比一天微弱,實在走投無路、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隻有冒險一試,希望用積蓄多時的最後一點靈力,犯下一樁、能引起媒體關注的滔天大案,希冀著,如果餮的心裏,對他尚有一絲絲未了餘情的話,他能在最後的關頭,出來見自己一麵。因而剛才,設法震碎防彈玻璃,已幾乎是他所剩靈能的極限了。雖然他此刻依舊抬著手,作勢可以再傷人一回,口裏毫不示弱地虛張聲勢,可他心裏清清楚楚知道,如若剛才摘下麵罩的一刻,他賭輸了,那麽自己就可能,已喪生在亂槍掃射之下,而毫無還手之力。齊悅重新掩上麵罩、兜帽問道:“齊亞尼尼先生是吧?現在,我已證明了自己的身份,請問,我可以拿著屬於我的畫走了麽?”然而就在此時,隨著保險栓拉開的聲響,一支槍被抬了起來,黑洞洞的槍口,毫不猶疑地對準了齊悅。“來呀,你倒是再表演一次剛才的戲碼給我看看啊!”靜觀許久的沈清尚突然開口了,一開口,便是當年颯騁黑道、不惜以命相搏也毫不退讓的淩厲作風,他瞪著怒目,一手舉槍一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咬牙切齒道,“你他媽的再來啊!有種衝著我這裏來!看看是你的手,震碎我的頭蓋骨更快,還是我的子彈,把你的心室打個對穿更利索!”齊悅怔住了,他沒料到,還真有不怕死的。幸而在這時,沈清尚的丈夫譎,抬手按下了他愛人、灌滿了煞氣的槍口:“小清,你這樣對客人,顯得咱們太不禮貌了。既然齊先生已經證明了自己是畫中人的後代,我們也不該為難他。我相信,齊先生今日借畫,自有他的理由。”隨後,他有禮地朝齊悅點了點頭,略揚了唇角道;“齊先生,畫您需要的話,可先拿走,日後若有機緣,再歸還也不遲……”話還未完,齊悅的身影,已經消失於大廈碎窗口外的沉黑天際了。譎滿臉輕鬆自在地坐回去泯紅酒。沈清尚噘著嘴,不滿地坐到了譎的腿上:“老公,憑什麽這麽便宜地放他走?那畫,咱們可是花了不少錢買的!”譎的笑容裏透著神秘,他輕輕地摟了愛人的腰身說道:“有意思……小清,你不覺得,剛才那個齊先生,與‘那位先生’同樣的有意思麽?一幅畫,如能換來一場精彩的戲看,倒也值得。”“哼,你還說呢,提起你的‘那位先生’我就來氣!憑什麽把咱們渡假的小島,送給他當了安頓的基地?嗯?哼,你還說什麽‘要有敬畏之心’,他們那些神神鬼鬼的怪玩意兒,還不是要靠我們,才能在這世間混得好?”“嗬,我的小清啊,”譎愛憐地刮了一下沈清尚的鼻頭道,“有了他,那些過去跟我們作對的有錢人,這兩年不是老實得很麽?不給他們找點精神寄托,咱們怎麽能這麽安生地做生意呢?嗯,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