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了?”他的聲音順著風傳出去了很遠。  他下了雪坡,飛出了幾十裏,張開意識知界,雪原上隻有胖獾和雪狐的蹤跡,沒有胡了。  “胡了!回來烤腳啦!外麵這麽冷!”  無人應答。  拉個屎不至於跑這麽遠都沒見人影,他不由得開始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有人得知了趙無涯道侶的事,所以趁他不備擄走了?可是洛星川應該能察覺到啊。  “洛星川!洛闕主!”  洛星川沒現身,意念傳音:“何事?”  “胡了他去哪了?”  “他自己出去了,至於去哪……”他頓了一下,通天強者的神識掃過荒川大地,他微微詫異:“看不到?”  一時間,風聲減弱,天地無聲。  萬籟俱寂。  蒼鬥山耳邊乍然響起隱隱約約的吼聲,不像人聲。  是心卷在提醒他。  那他在哪?蒼鬥山茫然地看看四周,還是沒有。  沒有。  一輪圓月清冷冷地掛在雪白的山尖上,像大地生出了一枚圓潤的果實。山峰挑著這枚果實,看著有股奇異的美感。  一條黑影破壞了這種美感,直直切進圓月中,圓月邊緣拋灑出燦爛的熾烈火星,像工匠重錘落下,將燒紅的熱鐵砸出一大潑星星,墜進雪山。  怒龍咆哮。  大片的雪從山頂上滑下來,巨龍從虛空中探出龍爪,踏在山峰上,半邊山都塌了下去。  一並塌下來的還有浮在虛空中的城市。  一個漂浮在虛空中的氣泡,被巨龍硬生生擠出了虛空,與世界劇烈碰撞,邊緣切出迸射的電光和極光似的輝光瀑布,仿佛冰塵揮灑。星月失色,雪原一時燦爛若白晝,光影浮動。  巨龍踏在山峰上,張開嘴似乎要吃了那枚氣泡。看呆了的洛星川這回反應過來,大吼:“啟用神器!快!”他一手翻出月部,雙掌按上書頁,幾乎灌注了自身全部力量。  月部震動起來,圓月安穩地掛在山枝,仿佛永不墜落。光潤的果實表麵回蕩起奇異的波紋,像風卷流雲。  蒼鬥山呼喚心卷,奇怪的是心卷這回連個泡都不冒,沉在靈海深處,說什麽都不肯出來。  “你倒是動一動啊!”蒼鬥山急了.  心卷壓根不聽他的。  蒼鬥山除了幹著急,沒別的法子了。洛星川長嘯一聲,抬手月部噴薄出淡白月光,向巨龍撒去。  這一擊耗費了洛星川絕大部分力量,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然而巨龍暴躁地一揚翅膀,月光好似輕羽輕易被吹散。  洛星川好似中了雷劈,呆住不動了。  天門城中爆出一束光,與月部呼應,月部突然脫離洛星川,直直往天門城飛去,天門城那邊亦飛去一個光團,與月部合二為一。  天卷合體,短促地爆發出一陣強光,橫掃八方,奇異的震動立刻傳遍了整個中州。  中州上某個村莊,米左剛賣完一天的貨物,疲倦地在牆根下和衣而眠,在睡夢中輕輕顫了下眼瞼。第112章 牆頭茶鋪  天卷落下。  好像隻是一本普通的書而已。  巨龍終於消停了,巨大的頭顱垂下,好似星辰崩碎,黑色的身軀一寸寸化成飛灰,隨風而去。  洛星川趕著去接天卷,蒼鬥山飛向圓月山尖,巨龍身軀消散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徹地不見了。他意識知界一掃,發現了一個人。  胡了。  怎麽會是他?  蒼鬥山來不及思考,飛下去救人。胡了還是光著身子的,看著就覺得冷透了。  他匆忙從芥指取出厚衣服,有多少套多少,把人包起來,洛星川那邊正捧著完整的心卷欣喜不已的時候,一道水藍的光芒刺過來,殺意凜冽。  洛星川抬手擊碎光芒,沉聲道:“閣下來者何人?”  “天門城城主。”他的聲音好似來自四麵八方,忽遠忽近,驟然出手,光華燦爛,“不屬於你的,留下!”  洛星川天卷到手,豈肯輕易讓人。冷哼一聲,當即施展出本宗絕學予以回擊,種種招數如狂風暴雨傾瀉,伺機尋找城主蹤跡,百招鬥下,洛星川抓住了一絲馬腳,一拳擊碎虛空,將天門城城主拽了出來,隨即手持天卷對著城主腦門一陣狂砸。  城主惱怒至極,猛地出手掐住他手腕用力一扭,張口咬住天卷,頭一甩要咬走天卷,洛星川也被逼急了不要老臉,直接用頭去撞,咚的一聲錘得好響。  堂堂兩位通天,在半空中毫無形象地咬起了架,兩人功夫都不弱,天卷本身又堅韌不壞,兩人搶來搶去,打得頭破血流。  地上的蒼鬥山抱著昏迷不醒的胡了,拍他臉蛋:“醒醒。”  拍了好半天胡了才醒,眼神空茫。  蒼鬥山想問問,可到底還是沒能問出口。  許久,胡了說:“我殺人了嗎?”  “沒有,沒人死。”  胡了呆了一會,忽地嗚嗚哭起來,把蒼鬥山嚇了一跳:“你哭什麽?又沒死人,你……”他手忙腳亂地替他擦眼淚,“天氣冷,別哭了。眼淚都凍冰了,這麽大的人了,還哭不像樣子。”  胡了抽抽搭搭哭了好一會才止住,整個人氣質萎靡到了極點,蜷成一團,一句話都不願說。  洛星川和天門城城主還在搶奪天卷,不過已退開來法術對轟。天卷在顛簸翻湧的氣流中不斷拋上拋下,忽左忽右,半空中上演一場拉力賽,誰也沒能占到便宜。  蒼鬥山看著他們打,你來我往好不熱鬧。打得空氣愈發灼熱,雪化冰消,自高高的山頭上滑下,發出巨石崩裂般的轟響。  “這位道友,天卷已經合體,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場如何?”  城主答:“不與心思譎詭者共事。”招招凶狠,殺氣騰騰。  他們打了半天,未見勝負。蒼鬥山是看煩了,轉頭看看胡了,伸手攏了攏他的衣領,嚴嚴實實包好:“還難過嗎?”  胡了搖頭。  蒼鬥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笨拙地安慰他:“沒事,不管你變成什麽樣,你總有後路不是?幾年前你還是邪修的時候,我也沒嫌棄過你不是?”  胡了頭埋在雙膝間,小聲說了一句:“那跟以前不一樣。”  “哪不一樣?不都是一回事嗎?”  胡了抿抿嘴,低頭。蒼鬥山長籲一口氣,不想再問了,問了傷感情。  洛星川或許會看出來吧,到時候去問他就夠了。  天空上兩個人還在打,從天上打到地下,從中州打到虛空,地麵支離破碎,山腳下的雪全化了,一汪泥水。  天方破曉,兩人總算停了手,氣喘籲籲。  蒼鬥山還準備看看他們還能打到什麽時候,不想天門城城主先開口道:“閣下高姓大名?”  洛星川喘勻了氣,拱手道:“中州朝天闕闕主洛星川。”  天門城城主道:“在下廉纖,閣下功力深厚,造詣不俗,可否願意進在下寒舍切磋討論一番?”  嗯?說好的不與心思譎詭者共事呢?怎麽突然變了卦?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蒼鬥山還沒緩過神來,洛星川答應得異常爽快,好像臉上的紅印子根本不存在:“樂意至極。”  兩人並排前行,談笑風生地走進懸浮在群山間的城市,蒼鬥山拖著胡了跟了上去。  所謂寒舍,當然是放屁的話。樓閣之華麗,與東康的皇宮比較不遑多讓。  廉纖自然不會疏忽他們兩個,與洛星川談事時也讓他們在一邊旁聽。聽也聽不明白,他們似乎是在用獨有的語言交流,爭論得還很激烈。  強者的世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靠近的。  胡了依然情緒低落。  那邊似乎是爭論定了,廉纖倏然開口:“座下兩位,請問姓甚名誰?”  這會兒才想起還有我們兩個人啊。蒼鬥山略微不爽,但是人家是通天大修,沒辦法。耷拉著眼皮道:“我是蒼鬥山,他叫胡了。”  廉纖看著胡了,看了半晌,道:“公子可否願走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胡了脫口一句:“不願意。”  蒼鬥山怔了一下,趕忙為他打圓場:“城主大人勿怪,我家的夥計脾氣比較直。”  “無妨。”廉纖微微一笑,蒼鬥山忽然渾身一陣戰栗,無形的壓力迫近,宛如寒風拂過。他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廉纖的意識知界,他在探查胡了。  胡了卻突然站起來,轉身就走。  “胡了?”蒼鬥山大驚,“你去哪?”  胡了悶頭狂奔,廉纖一閃身出現攔在胡了麵前,作揖道:“多有冒犯,還望留步,在下有要事與你詳談。”  胡了直截了當:“我不想跟你詳談。”  廉纖僵了一下,讓出一條道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強迫公子了,天門城現在已經重回虛空,還請公子不要隨意出城。”  就這麽……放他走了?蒼鬥山驚得合不攏嘴。眼看著胡了悶頭衝了出去,起來想打圓場也打不成,廉纖轉過身,笑如春風:“蒼公子,聽洛闕主說,你的本命法器是心卷?”  胡了走出城主府,吐了一口濁氣。心情煩悶,無處可說。  機緣巧合進了天門,他一下子想起了海霞飲料。  海霞飲料好喝。  也很貴,他花了五十靈石買了一杯,喝到嘴裏就多了靈石的銅臭味。  街上還有烤鯨肉的小攤,不過攤主由美麗嬌俏的鮫人少女換成了慈眉善目的鮫人大叔,手裏一把蒲扇悠悠扇著炭火。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吃過的緣故,原來入口嫌棄過於軟膩的鯨肉這次口感很不錯,像在吸一口軟趴趴的果凍,不光有海鹽的氣味,還混雜了醬料的獨特香氣。  胡了一口氣吃了三串,吃完感覺心情好了很多。再喝一口海霞飲料,甜滋滋。  還有海果燒,賣海果燒的小推車前照樣排起了彎彎曲曲的長龍,胡了一邊排隊一邊嘬著荷管,想著雨石,他芥指裏還存著他的翎羽。  他把那跟翎羽拿出來,放在太陽眯著眼看,細細長長的絨羽在微風下顫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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