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你不用管。” 小夏掏出手機:“我要打電話給少爺,我要救常叔叔……” 杜紹博突然踩下刹車,小夏的身體往前栽去,他一把扶住他,“從現在開始,你聽我的,好嗎?” 小夏掙開他的手:“我不能看你做錯事,也不能看你害別人……” “我害過你嗎!”杜紹博抓住他的手機丟到一邊,他用力地抓住他的手:“你看看我,我是為了救你!” 小夏被他抓得很痛,他往一旁躲避著:“你幹什麽啊!你瘋了嗎!” “我沒有,”杜紹博鬆開手:“你相信我一次,行嗎?你不是說你不想死嗎?” 小夏停下了動作,他抬起眼睛望著他:“你什麽意思?” “我不會害你,也不會害別人,我隻是想物盡其用而已,”杜紹博恢複了平時的樣子:“我像是不擇手段的人嗎?” 以這些年的了解來看,杜紹博的確是個克製的人,小夏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 杜紹博恢複了平時的樣子:“放心,我現在很理智,我和紹言的確有不愉快的過去,但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我弟弟。” 小夏略放下心:“真的嗎?” 杜紹博點頭:“當然。” 小夏猶豫了,一會又問:“你剛才說救我,是什麽意思?” “你應該有很快樂很長久的人生,”杜紹博看向前方,他重新發動起車:“小夏,你有什麽遺憾嗎?” “遺憾……”小夏否認道:“沒有遺憾,不過……”他望向窗外:“如果我十歲時會遊泳……就好了……” 第65章 死亡3 常生醒來時覺得身體鈍鈍的痛,麻醉劑的藥效正在退去,叫做阿季的年輕人正在他身邊擦著手,見他醒了就笑:“感覺還好嗎?”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純良無害的高中生。 常生試著動了一下,發現身體沉重,他的腹部架上了手術架因此他看不到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麽,這讓他更加感到未知的恐懼,“你對我做了什麽!” “科學。”阿季在他身邊坐下來:“你真是個奇跡。”他說著用手梳理著男人的頭發,動作溫柔地像對自己的戀人。 “別碰我……”常生往旁邊躲著,腿上的疼痛立刻傳過來,“唔……” 腿上的燒傷,為什麽還沒好?他在疼痛中模模糊糊地想到這個問題,似乎不應該還沒痊愈,難道時間太短? “喂,和我聊聊吧,”阿季笑嘻嘻的,“你應該年紀很大了吧,作為一個不老不死的人,有什麽感想嗎?” 常生努力地抬起手:“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又不是為自己,”阿季表情坦然:“我是為了人類醫學的進步,把你身體的秘密研究出來會對整個人類都有劃時代的意義,人人都不老不死,是怎樣的世界……” “順應天理才是對的!”常生忍著疼痛打斷他的話,他活了這不該存在的六百年,他看的比這個年輕人多得多,人生來喜怒哀樂生老病死才是最正常的狀態,像個妖怪一樣不老不死,那根本是和平常的人生相悖逆的事。 “什麽天理,封建迷信!”阿季頗為不屑地看著他,“你們這些俗人,怎麽明白我的道理?” “道理?”常生搖搖頭:“你不會懂所有人都不在時的孤獨,隻有你一個人……” “我不需要懂那些,”阿季歎了口氣:“站在頂點的人都是孤高的,我的家人老師朋友同學本來就都不懂我,他們個個都說我不對,說我是個瘋子,其實我隻想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而已,”他低頭望著常生:“你說順應天理,難道我不明白自然界的規律嗎,隻有出生沒有死亡,那地球還不亂套了?!不過,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做到過,所以我想試試,嘿嘿。” 他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看起來近乎瘋狂的野獸。 常生望著他,半天才說道:“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你又怎麽會知道,你所做的是徒勞。” “你擔心我不會成功嗎?”阿季歪著腦袋:“對呀,我分析了半天都沒找到原因,我也知道這很難,但是不試試怎麽知道,科學就是不斷重複失敗的過程,一天不成功我就一個月,一個月不成功我就一年,一年不成功我就十年,十年不成功我就一輩子,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 常生愣愣地望著他,阿季又笑了:“隨便你說我是不是瘋子,已經有很多人說了,多一個人說也不多。”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常生身體一動,阿季立刻按住他:“放心,不會是你的杜少爺,啊,不對,是另一個杜少爺。” —— 下車之後眼前是一片荒地,一座廢棄的車庫孤立地立在上麵,看起來顯得更加荒蕪。 小夏跟著杜紹博走過去:“常叔叔就在裏麵?” 杜紹博嗯一聲,兩人走進車庫,外麵的小房間裏有音樂聲傳出來,透過窗戶玻璃望進室內,一個白發的女人用手撫摸著長長的發絲,老舊的收音機裏放出啞啞的女聲。 “是阿姨。” 小夏剛想進去杜紹博攔住了他:“別打擾她,跟我來。” 小夏點點頭,杜紹博又往一旁走,兩人走進一個小房間。 陳設簡單的房間,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鐵板隔成的四方形空間,裏麵陳設隻有一張小床。 “你不是帶我見常叔叔嗎?”小夏回過頭。 “很快,不是現在。”杜紹博指指床:“你先睡一覺。” “開什麽玩笑!”小夏有點生氣:“別耽誤時間了,我要去找少爺……” 他轉身就走,杜紹博從背後抱住他,同時他的手捂住他的鼻口。 他掌心浸滿乙醚液體的手帕讓少年沒有發出聲音就沉沉地睡去。 —— “先天性心髒病是常見先天性疾病,現在不算什麽醫學難題,”阿季搖晃著試管裏的血樣,邊說道:“可大可小,有的能自我痊愈,有的治不了死路一條。” 杜紹博陰沉著臉:“重點。” “小夏這個是心髒發育異常造成的心血管畸形,可能是室或者房的部分組織缺失,”阿季搖搖頭:“這裏設備有限,隻能檢查到這種地步,具體是怎樣的情況要大醫院才能確定,不過大醫院對於心髒手術,尤其是成年後的成功率也不高,好在有我季博士在,還有這個奇跡在……”他低頭看向常生,“還怕什麽呢?” 常生被注射了鎮定劑,他意識清醒著,卻無法行動,也無法發出聲音。 “你打算怎麽做?”杜紹博問道。 阿季將血樣塗在玻片上,“像你媽媽一樣,第一步先培養組織,”他將樣本放在分析的設備鏡頭下,邊觀察邊說道:“然後再移植入他的體內,觀察排斥反應……”他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杜紹博走過去:“怎麽了?” “等等。”阿季的聲音聽起來有壓抑不住的興奮:“太奇特了!” “什麽?”杜紹博不解地望著屏幕。 屏幕上,兩條曲線漸漸重合起來。 “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阿季突然笑起來:“而且,可以做一個絕妙的實驗。” 杜紹博有些焦躁:“現在不是實驗的時候,你想想小夏的病。” “知道,知道。“阿季滿不在乎地說著。 “你正經一點!你說有主意,到底是怎樣治療,和我媽媽的不同嗎?” “現在,不同了。”阿季的眼睛發亮:“你知道這條曲線的意義嗎?” “我不是專門學醫,不過這個……”杜紹博仔細看了看屏幕畫麵:“這是不是做排斥性比對?” 阿季不說了,“差不多,小夏的事我放心上了,你相信我吧。” 杜紹博半信半疑,這時外麵房間裏傳來東西砸地的聲音,阿季努努嘴:“你媽在叫你。” “我就去,這裏交給你。”杜紹博說著走出實驗室。 阿季看著他離開,轉過身看著常生:“等會鎮定劑藥性過去,聊聊你的過去好嗎?” 常生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你活了這麽多年,有子孫嗎?” 常生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嗯,我想應該有的,那麽生活在現代的子孫,和你有聯係嗎?” 常生突然睜開眼睛。 他的現代的子孫? 他原本的家族已經在清初被滅族,那一脈已經斷了,不會再有現代的子孫,但是他還有個兒子不是嗎?妻子過世之時他尋死跳入冰凍的湖水中,沉睡多年,醒來之後也曾經試圖找過他的兒孫,但是世事變遷,那一支早已搬遷不知去向…… 為什麽現在突然提到這個? 電光火石般他想到那個箱子——小夏的那個有著和他長生鎖花紋一樣的箱子,他曾經刻了一個同樣花紋的長生鎖給他的兒子,那個花紋會不會流傳下來……但是,小夏並不姓常,他說那是他媽媽陪嫁的箱子,可他媽媽也不姓常,但是再往上一輩呢? 常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起小夏,但他一想起小夏的臉,即使和他完全不相像,卻讓他從第一次見到時就有莫名的親切感,有沒有可能…… 他的思維到這裏中斷了,因為阿季捏了捏他的臉:“以你的體質鎮定劑應該早過去了吧,說話啊。” “……”常生用力地張開嘴,努力地發出聲音:“你的意思……” “我剛做了個簡單的比對,相似性很強,強到做移植手術幾乎沒有問題。阿博他不懂,我可是遺傳學出身啊!”阿季托著下巴:“雖然沒有做dna測試,但我更相信直覺,如果還不放心,我可以讓我的同學去做dna比對……” “小夏他……”剛才杜紹博說,他的病。 “先天性心髒病通過手術就能痊愈,前提是人類醫學可控範圍以內,”阿季比劃著:“我早上給他檢查了,他那種程度的心髒組織缺失在現代醫學中是很難手術成功的,痊愈的幾率有,但是相當於中彩票,”他眯著眼睛看著常生:“你可以救他。” 常生看懂了他眼睛中的勢在必得,他並不相信這個接連幾天反複剖開他身體的男人。 可是…… “就算他和你沒有那種淵源,他和你認識不少年吧,他很無辜吧,而且他才二十歲,你忍心見他這樣嗎?”阿季突然笑了:“他是普通人,生命隻有一次哦……” —— 方法一一實行著。 警局派出了警力搜索,私家偵探也全城出動,常生體質特殊,杜紹言特地囑咐搜尋隻能秘密進行,他聯絡了一些朋友,通過小夏的手機鎖定了杜紹博的手機號碼,隻要他手機開機就能用衛星導航搜尋到他的行蹤,但是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杜紹言隱隱猜到他現在在進行的活動,那是必須在隱秘而偏僻的地方實行。 他憂心忡忡,公司也不去,家也顧不得回,他一時間忽略了一些事,比如小夏不見了。 一個人在專心一件事時是很難想到與事件無關的人的,但是杜紹言還是在暈頭轉向幾天之後想起來了。 小夏沒有給他電話,也沒有給他短信,這是很罕見的,因為小夏對於常生是很關心的,他不可能在得知常生失蹤的情況下不與自己聯絡。 杜紹言讓人追蹤了小夏的手機號,同樣一直是關機,而他的公寓樓裏也一直沒有人,杜紹言認為這件事和杜紹博有關,果然電梯的監控錄像證實了這一點,大廈後麵的攝像頭拍到小夏和杜紹博上了一輛車,杜紹言根據主要交通幹道的錄像追蹤到了那輛車的行蹤,於是他馬上行動起來。 謹慎起見他沒有請警察同行,而是請了幾名私家偵探和特警退役的保鏢隨同,雖然目前確定的對象隻有杜紹博和阿季兩個人,光他自己就足以對付,但他不想節外生枝,寧願小題大做也不想出任何意料之外的狀況。 車子開向郊外,沿著杜紹博車輛的軌跡,他感到離常生越來越近。 同時他也感到越來越緊張。 會發生什麽事……他又安慰自己,不會有什麽事,常生和他一起經曆過好幾次生死關頭,溺水、車禍、綁架、電擊、火災,都沒有事,應該不會有問題,他不是普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