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活過來,他根本沒有死啊。”杜紹言推開她:“我要去看他。”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別鬧了!” 杜紹言抬起頭,馮嘉人走過來,她歎了口氣:“我一得到消息就趕回來,你清醒一點,一切都會好起來。” 杜紹言盯著她:“你什麽意思。” “我去看過他了,”女人望著他黑漆漆的眼睛:“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半個心髒還能維持身體機能,他所有的體征都證明他已經死亡……” “死亡?”杜紹言突然打斷她的話。 馮嘉人聽出他語調中的古怪,她立刻按住他的肩:“聽我說,紹言我把你當弟弟一樣看,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難過,你現在才二十二歲,人生還太長,以後你會碰到更好的人,會有新的感情……” 杜紹言抓住她的手:“帶我去見他。” 馮嘉人猶豫了一會:“如果這樣能讓你死心,我帶你去。” 她帶他走出病房,沿著走廊走著,頭頂的日光燈亮著,醫院的走廊分不出白天黑夜。 兩人一直走,一直走到盡頭,杜紹言抬起頭,幽綠的太平間三個字讓他腦子裏嗡地一聲。 “你們把他放這裏?!”杜紹言憤怒地叫道:“這是死人呆的地方!” “你……”女人愣了半天,搖頭:“他已經死了,不在這裏在哪裏?” “胡說!” “你為什麽會認為他沒有死,”馮嘉人推開太平間的門:“難道你認為一個心髒殘缺的人會活著?!” 杜紹言幽幽地答道:“他會自己長好的。” “心髒是什麽器官,不可能存在自己長好的可能。”馮嘉人歎口氣,打開冷凍間的門;“算了,你眼見為實。” 她側身避讓,杜紹言深吸口氣,走入冷凍間。 冰冷的房間裏,正中的台子上,他的常生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麵,雙眼緊閉。 杜紹言望著那熟悉的臉,仍然是平淡無奇的相貌,卻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他輕輕地拍了一下男人的臉,輕聲地笑了:“喂,我來了。” 馮嘉人看著青年此刻溫柔的眼神,她隻覺得毛骨悚然。 杜紹言又搖了搖常生的肩:“是我啊,本少爺親自來接你回家了,你怎麽還不睜開眼睛呢?” 常生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輕微動了動。 杜紹言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你動了,他們還說你死了,我就知道他們在騙我,你怎麽會死呢,你是不死之身啊,你從明朝活到現在活了六百多年怎麽會死呢……” “夠了!”馮嘉人拉住他的胳膊:“別瘋言瘋語了,你都親眼看到了。” 杜紹言回過頭望著女人的眼睛:“他不會死的,真的,你怎麽不相信,他死不了……” “你成熟一點好不好!”她大聲打斷他的話:“你不是小孩子了,該有自己的責任,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做,”她稍微停了一秒鍾:“比如你哥哥,還有那個阿季,該怎麽處理。” “我哥哥?”杜紹言如夢初醒般:“對了,阿季,快帶我去見他。” 馮嘉人看著他:“你要見阿季?現在?” “對!快點!快點!” 雖然馮嘉人不明白杜紹言為什麽突然這樣著急地要見那個醫學狂人,不過她還是聽從了他的話,這個時候沒人敢不聽他的話。 阿季被保鏢關在醫院後麵的一間單人病房裏,杜紹言進去一眼就看見他端坐在病床上,手銬銬在他的手上。 “我手術很成功吧?”阿季興奮地問道。 馮嘉人走到他麵前:“我不明白你所謂的手術是什麽,我隻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你的行為構成了犯罪……” “你懂什麽!”阿季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我認得你,我以前聽過你的演講,人體解剖專業的行家,可是你完全不懂醫學的真諦。” “難道你一個殺人犯懂?”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阿季看向杜紹言:“杜少爺,你是知道的吧,常生的秘密。” 杜紹言一言不發,隻冷冷地望著他。 阿季毫不介意他冰冷的眼神:“我的做法是造福全人類,至少現在小夏得救了,常生自己也是願意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杜紹言突然衝過去,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阿季被打得往後倒去,重重地栽倒在床上,有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馮嘉人撲過去拉住杜紹言:“你在幹什麽!” 杜紹言不說話,他掀開女人的手,又一拳打在阿季的腹部。 這時門外有值班的醫生和護工衝進來,他們拚命地阻止著他。 杜紹言瘋了般地撲過去:“放開我,他居然敢動我的人!” 阿季倒在床上爬不起來,馮嘉人用身體擋著杜紹言:“你幹什麽!你會打死他的!” “對,我就是要打死他!”杜紹言不顧一切地叫道:“我要宰了他!” 馮嘉人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聲音並不大,力度也不重,卻使得青年突然安靜下來。 杜紹言回過頭,他眼睛紅著:“你敢打我?” “你瘋了嗎?!殺人要償命,他瘋了你也跟著瘋了?!”女人冷靜地看著他:“你現在應該做的是發瘋嗎?!你還有大把的人生在前麵,你想想在乎你的人……” 她停下話語,眼前這個發狂的二十二歲青年早就沒有了父母,杜家其他人比起他這個人更在乎他的錢,他沒有親近的家人。 其實,他所有的東西很少很少,即使他有堆成山的錢,如果沒有了分享的人,就隻會讓他更加孤獨。 “紹言。”她緩和著語氣,試圖溫柔地勸說:“你不要這樣,他也,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杜紹言笑了:“你不是說他死了嗎?” 馮嘉人糾正道:“他在另一個世界也不想看見你……” “什麽另一個世界,他就和我在一起!”杜紹言推開他身邊的人,他整整襯衫的衣領:“他不會離開我,你信不信。”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 燈光是慘白慘白的,照得人的膚色也是慘白慘白的,對,是因為燈光的照耀,不是因為這具身體失去了生命。 他掀開了他身體上的白布。 赤裸的身體上,左胸的部位,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是手術刀疤。 是的哦,他被那個醫學怪人剖開了胸膛,取出了半個心髒,難怪會有疤痕。 他的手指移動在他的身體上,在刀疤處遲疑著,手術會很痛吧,即使你不會死,也會痛的吧,都是我不好,總是害你受傷,這次也是。 這道疤痕會消除的,會像從前的那些傷疤一樣,這個左胸的位置,以前不是有個從前穿到後的刀傷嗎,是為了保護我被歹徒一刀刺穿的,那樣深的傷,前後貫穿,還不是好了,好得連疤痕都沒有呢,當時醫生說是奇跡,現在也會有奇跡的吧。 他笑了,手指移動著,移到他的腹部,他的腹部也有一道傷疤,這使得青年皺起了眉。 肯定又是那個阿季對你做的,他是不是拿你做實驗了,他該死! 殺人償命,我知道啊,我早說我很清醒了,可是我氣死了!他居然敢把你傷成這樣,居然把你弄得昏迷不醒,你說我該不該給他點厲害看看,我就要打死他,償命就償命唄,反正我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除了你。 你不會離開我的,我知道,因為你喜歡我。 我之前說那些話是賭氣,我知道你喜歡我,我早就知道。 不僅因為你屢次地救我,更因為,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在我最潦倒落魄的時候。 而且本少爺又年輕又英俊又多金又深情,你怎麽可能不喜歡呢。 不過,坦白地說,本少爺還是有一點點,注意啊,隻有一點點的,不確定。 唉,在喜歡的人麵前,有一點點不自信是正常的吧。 你說一次喜歡我吧,這樣我會很高興的。 他在他身邊坐下來,手指勾著他的冰冷的手指。 “常生,”他吻了一次他的指尖,“你還有沒對我說的話。” 那天在火災現場,他說,下去之後告訴我。 在還沒有對我明確說出來之前,不準離開我。 “還有,”他又吻了一次他的指尖,“我還有沒對你說的話。” 聽不到會遺憾吧,我還沒明確說過呢。 “想聽的話就快點醒過來,”他俯下身體吻了他的青色的嘴唇,“我要看著你的眼睛說。” 不然,本少爺才不會說呢,這麽重要的話。 燈光照在他年輕的臉上,冷氣撲在他溫暖的軀體上,但他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冷。 他的手握著他的手。 十指緊扣。 他睡著了,在他身邊。 後來,他反握住了他的手,後來,他醒了,後來,他對他展露出笑容,後來,他說:紹言。我們在一起。 這是誰的夢呢。 他微微地笑了。 第67章 奇跡1 “你相信奇跡嗎?” 杜紹言醒來時已經在病房裏,馮嘉人嚴肅地將體溫表比在他眼前:“吹一夜冷氣,居然還不發燒,這就是奇跡。” “無聊。”杜紹言推開體溫表:“我要看常生。” “你為什麽不接受現實。”馮嘉人摁住他的肩:“他已經不在了。” “胡說。”杜紹言撥開她的手:“你不懂我和他的事。” “我當然不懂,不過我現在有些相信你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