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頭銀絲,臉上的皮膚皺巴巴,甚至因為皮膚太過鬆弛,耷拉下來的眼皮將眼睛的縫隙都擋住了。 她低著頭,拽了拽蓋在膝蓋上的小攤子,把懷裏的黑貓又摟了摟。 低聲喃喃自語,“小黑啊,這就是我兩個兒子,大亮和小亮……養他們這麽大,給娶媳婦給蓋房子,現在他們自己也都有子女了,家家都有大瓦房,可卻沒我這個老太婆待的半點地方……” 黑貓橙黃的眼睛瞪了又瞪,圓溜溜的,一動不動。 老太太撫摸著它光亮的毛皮,“你看見了,3天時間,就吵啊吵啊,我在他們身邊多待3天都不行啊……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這麽大,又有什麽用呢。我記得啊,小時候家門前有條河,不寬,也沒橋,我天天背著大亮放學回來,都要趟過那條河,河水冷啊……小亮他啊……逗鄰居家的大黃狗,被追著跑……我做菜聽到了跑出來抱住了他。小黑你看,我手上這道疤就是大黃咬的,狗牙劃了那麽長一道血口子,流了好多血……” 黑貓喵喵叫了兩聲,仿佛聽到了老太太的話。 這時小兒子滿臉怨氣的走過來,推著母親的輪椅往屋裏走,一邊走一邊道:“媽,這個撿來的垃圾貓能不能扔了啊?看著晦氣,你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養貓幹什麽。” 老太太仿佛耳聾了一般,不管兒子說什麽都不說話。 很快小亮把母親推進一個空屋子,這間屋子在新蓋的城鎮大瓦房中處於最末一間,隻有一個破床墊一床破被,把母親往屋裏一推,轉身就走了。 老太太坐在屋子中央,抱著黑貓繼續喃喃自語。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準確的說,是27天過去了,下個月1號,小亮推著媽媽出了門,來到不遠處住著的大哥家。 “大哥,大哥!”小亮往死裏砸門,但是院門緊閉,顯然沒人,鎖門出去了。 小亮氣道:“故意躲出去了!1號不在家待著,擺明了不想接人!”他怒氣衝衝的對老母親道:“你看你的好兒子。” 老太太老態龍鍾的道:“……你們都是我的好兒子。” “媽,我還有事,你在這裏坐一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們一會就回來了。”小亮說著,就要走。 黑貓喵的一聲尖叫,老太太嘴唇動了下,仿佛在說不要走。 “媽,今天多暖和啊,你看屋簷都滴水呢,你正好坐在這裏曬曬太陽!”小亮看著母親道,轉身走了。 一邊走一邊嘟囔,“本來就該大哥多養,你給他掏錢辦養殖場,虧了那麽多,沒見你說半個不字,輪到我這裏買輛車,就一口一個沒錢了,哼!” 小兒子越走越遠,老太太就坐在大兒子家門前,靜靜的坐著。 夕陽西下,天邊出現了星辰,氣溫驟降,屋簷的滴水變成了冰錐。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老太太的身體因為寒冷不停的縮著,最後緊緊抱著貓,腦袋扣在了膝蓋上,保持這個姿勢,再沒抬起頭。 天亮時,黑貓跳出老太太的懷抱,在她腳邊蹭了蹭,跑向了遠方。 … 老太太的黑白照片掛到了靈堂裏,孝子賢孫們陸續來靈堂裏磕頭。 雖然生前隻配睡破床墊蓋破被,但是死了之後,卻躺進了一個氣派的大棺材內,不管是棺材板的木料還是刷得漆都是頂好的。 “一定要用,不能讓街坊鄰居看笑話,說咱們花不起錢。”大亮對弟弟道。 小亮讚同,“十裏八鄉的親戚都通知到了,隨的份子錢每一筆都得記得明明白白,等發送了,這些開銷要點得明明白白。” 入夜了,靈堂裏點著燭光,幽幽的,不時跳動一下。 今晚是大亮守靈,因為太無聊了,不時打一個哈欠。 “喵——喵——”忽然間,他聽到了貓叫,而最驚奇的是,叫聲似乎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 他一聽就生氣了,罵道:“該死的貓,趕緊滾!快滾!” 他衝了過去,站在棺材邊緣一看,大叫了出來。 黑貓滿嘴是血,正在啃咬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大半邊已經不見了。 “喵——”黑貓長大嘴巴,朝他叫了一聲,露出四顆尖牙,還有一嘴的鮮血。 此時此刻,貓的嘴巴大得突兀,真是一張血盆大口。 大亮怒道:“畜生,我撕了你!你叫明天來親戚怎麽看?” 黑貓一躍出了棺材往門口跑去,靈堂的屋門是關著的,大亮氣道:“看你這畜生往哪兒跑?” 就在他追到門口的時候,黑貓嗖的一下消失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他正納悶,身後的棺材傳來響動,他回頭一看,已經死去的母親正慢慢坐起,鐵青的臉沒有半點血色,更恐怖的是,被貓啃食的那半邊臉,已經長出了黑貓,眼珠也成了黃橙橙的顏色,仿佛一張貓臉。 “天啊,詐屍了!”他想開門出去,但是門卻打不開。 身後的母親卻已經來到了他身後,他驚慌的回眸,看到了一張長著尖尖獠牙的血盆大口。 迸濺了滿屏鮮血。 屏幕上的薛斐下意識的將臉遠離了屏幕,雖然動畫粗糙,卻看得人心裏毛毛的,似乎那些血滴可以飛出屏幕。 下一個畫麵,則是小亮家,畫麵拉近,小亮開腸破肚躺在院內,眼睛直勾勾看著天空。 最後一個畫麵,老太太在全村人的圍堵下,逃竄進了夜色中,當然,身體像貓一般靈活。 薛斐籲了一口氣,知道動畫結束,該出問題了。 這一次,他可以保證看得是目不轉睛,一點信息沒遺漏,就是問大兒子家的柴火堆有幾層,他都能說個差不多。 這時候,畫麵一切,蹦出一個提示框:請於4月23日這天阻止,生於1997年10月11日,就讀於h大學數學係的大四學生張克然自殺。 “emm……”薛斐扶額。 槽點太多了,不知該先吐哪一個。 最終,他對著手機悠悠的道:“我說你他媽的動畫和問題有關係嗎?” 做閱讀理解,結果閱讀文章和問題完全沒關係,誰受得了? 而且這一次,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吧,根本就是命令。還有阻止張克然自殺?根據限定條件,手機說的張克然,肯定就是他知道的那個張克然了。 張克然性格樂觀開朗,他自殺?當然,抑鬱症患者有可能在人前表現得很樂觀,周圍人沒有察覺。但張克然…… 就憑他破解幽靈火車日記,狂笑自己是天才那股張揚勁兒,怎麽看都太可能吧。 另外,張克然跟貓的複仇有關係嗎?沒關係啊。 就在薛斐內心瘋狂吐槽的時候,手機畫麵再次變化,出現了一張圖片,上麵有一個地圖似的圖釘,下麵的經緯度打了馬賽克。 手機提示框:本次獎品,薛斐父親目前身處的坐標。 薛斐整個人沸騰了,驚喜的道:“我就知道!你跟我爸爸有關係!” 果然,隻要陪手機玩遊戲,就能得到父親下落。 手機跳出提示框:接受此次任務?是,否 薛斐沒半點猶豫,爽快按下了是。 然後將手機一扔,將拳頭握了握,“爸爸,我來找你了!” 經過之前的測試,他知道手機怎麽摔都沒問題,一直以來都粗暴對待。 不高興了摔,高興也要摔。 等他從喜悅中慢慢平複下來,才撿起手機,隨便擦了擦,重新關到了保險箱中。 這次任務怎麽看都很簡單,大不了把張克然綁了,叫他安然度過4月23日這天就行了。 4月22日約見張克然,一杯麻藥伺候,然後帶回家綁起來,叫他睡覺睡到24日,完成。 薛斐拿出手機,給張克然打了個電話,“喂,幹嘛呢?” 張克然在那邊道:“什麽幹嘛呢?沒幹嘛,倒是你想幹嘛,怎麽突然想起聯係我了?” “沒什麽,就是惦記你了,看你過得好不好?最近學習生活上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 張克然聽薛斐這麽殷勤,莫名其妙的道:“我好得很,沒什麽困難。你這麽突然關心起我了?” “沒什麽,就是想起咱們以前的革命友誼,慰問你一下。” 張克然警惕的道:“你不是突然覺得我智慧的光芒閃閃發亮,特別迷人吧?” 直男的自戀心態真叫人受不了,薛斐嘖了一聲,“說什麽呢,我是那種審美觀突然跌進馬裏亞納海溝的人嗎?” “老子很帥好不好。”張克然笑道:“說吧,你到底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隨便聊聊,保持聯係,改天請你吃飯,好了,掛了。” 就在薛斐掛斷的瞬間,聽到張克然在那邊哼道:“請吃飯?信你個鬼咧。” 薛斐放下手機,認真思考了下,自己是不是真該請張克然吃飯,打打他的臉。 今天是3月25日,距離4月23日,差不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現在看來張克然一切正常,手機裏說他是自殺,那肯定是在這一個月內他心裏發生了重大轉變,才會導致自殺。 會是什麽呢? —— 隔天,薛斐又去醫院看戚銘,在一樓登記領了胸牌,坐電梯往8樓的病房去了。 他剛到戚銘所在的病房門口,看到一個護士端著托盤從病房內走出來,和薛斐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注意到護士牌上寫的名字是劉立淑。 薛斐進門,見戚銘正在放病服的袖子,他好奇的問:“又給你檢查什麽了?” “抽點血做血常規。”戚銘道。 薛斐見電視下麵擺著遊戲機,還有亂丟的遊戲柄,“你應該快出院了吧?” 戚銘示意屋裏的護工跟保姆都出去,走到薛斐跟前,“你覺得呢?” 薛斐本能的意識到不妙,轉身就跑,結果被戚銘一把抓住,滿滿抱在懷裏,雙腳離開了地麵。 戚銘笑道:“舉高高,你說你老公健不健康。” “趕緊放我下來。” “就不。” 任性的家夥!薛斐忽而一笑,不過有時候任性也挺可愛的。 —— 劉立淑雙手插兜,匆匆的走出住院大樓,緊張的四下張望,確定沒人跟隨,走進了停車場,藏到了柱子後麵,才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突然嘴巴被人捂住,她嚇得心都快停了,定睛一看眼前人,鬆了一口氣,“你要嚇死我了。” “東西拿到了嗎?” 劉立淑把剛才抽取的血瓶遞給來人,“這大概是5ml,夠用嗎?” 對麵的人沒有回答,隻是盯著血液嗬嗬發笑,笑得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