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聽的女孩子的聲音。仿佛珠落玉盤,滴答妙處,和深穀黃鸝也似。因此在這裏一片叫著荊山的狂猛浪濤裏,也聽得一清二楚。 幾個準備擠開人群要走的家夥也就站住了。 田尉率先回過頭去。一看之下,這人的眼珠子就直了。 “美女啊!”他連連去捅謝開花的腰眼:“美女啊!” 謝開花嘟囔兩句,拍開田尉的爪子,也回身去看——果然是美女。比起胡綿綿那種妖孽,更顯得清新,清湯掛水的一頭烏發,臉上也不施脂粉,卻更襯得膚白如玉,眸深似星。她可能剛剛洗完澡回來,身上穿得頗為清涼,下身一條短小熱褲,兩條筆直修長的玉腿,在暮色裏明亮得晃人眼。 “荊山!”她又叫了一遍。大約怕荊山沒聽到。 謝開花狐疑地看了看荊山。是荊山的老熟人? ——還真是荊山的老熟人。因為荊山也回應了。 “泓泓。”他說。臉上竟然還掛著淺淺的笑。 泓泓? 謝開花牙床一酸,真想從旁邊那個痰盂過來吐上三天三夜。這什麽惡心的稱呼啊? 那叫泓泓的卻開心極了,一路小碎步跑過來。她腰肢柔軟,跑起步來真是風情獨具,惹得一眾男生紛紛眼紅。 “荊山!大山哥!” 跑到近前,這泓泓更是往前一撲,一把就摟住了荊山的腰。臉埋在荊山胸前一陣亂蹭。隻見細碎黑發隨風飄起,這邊風景獨好啊。 好、好、好…… 謝開花雙手環胸站在旁邊冷眼看著。渾不知他一臉吃人表情,已經讓田尉和沈叢偷偷溜到了遠處,躲開這邊地雷爆發地帶。 好在荊山讓那女孩子摟了會,也就把她推開了。 “這個是謝開花,我的舍友。”他把謝開花介紹給泓泓認識。又說泓泓:“她叫嶽泓,是我家世交。” “青梅竹馬嘛,我懂的。”謝開花咧嘴一笑,牙齒閃亮。 嶽泓好奇地望了望謝開花。一則謝開花這名字實在奇妙,二則他樣貌清俊,親切可人,也是難得的人物。 但也不過望了兩眼,她又收回目光,把全副心神投到了她的“大山哥”身上麵。 “大山哥,你怎麽也來了建師?我之前還不知道。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小姑娘撒嬌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荊山隻好道:“你先走了。” “那你可以告訴我的嘛!你告訴我了我當然不走了!大山哥真壞!大山哥是故意的!” 嶽泓連連跺腳,嬌俏有趣,讓人心神為之奪。 當然也不是誰都被奪了。比如荊山,就覺得腦仁疼,而謝開花呢,就覺得有點蛋疼。 這都什麽年代了,咱能不能不玩撒嬌耍賴這一招啊?看了都覺得慎得慌。 謝開花真想把嶽泓黏在荊山身上的手撥開。但荊山沒有動,他就更沒有去趕人的資格。 “你念的是什麽專業?”荊山在那邊轉移話題。 嶽泓笑嘻嘻道:“我是美術學,學書法的。宿舍就在這邊十三棟,大山哥來找我玩啊!” 十三棟,果然十三點。男生不能進女生宿舍的知道不? 謝開花又在心裏斥了一句。剛想完,自己不由得就有點怔住了。不過和這個嶽泓見了一麵,他就這麽討厭她,又是為什麽呢? 他在那邊發怔,荊山則很無奈的道:“我不能去你們宿舍的。” “那大山哥出來玩嘛!”嶽泓忽然一拍手:“大山哥,你有沒有加入社團,你加入武術社了嗎?” 顯然方才荊山在擂台上大展神威,她也是看到了的。 荊山搖搖頭。 他並沒有打算加入什麽社團。來上大學除了念書以外,他還要勤加修煉武藝,已經是頗為繁忙了。並沒有多餘的閑工夫。 嶽泓卻不肯放過他:“大山哥,我是國學社的,國學社很好玩的,可以穿漢服、拍照片……” 估計小姑娘都喜歡穿漂亮衣服拍照一類的事兒。建師的國學社紅紅火火,估摸著很大原因就是這個。騙了許多美女進社,穿個深衣襦裙,往草地上一站,擺幾個破死,再舉著照相機劈裏啪啦地這麽一照——真是風光特別啊。 荊山苦笑道:“我不……” “大山哥也來國學社吧,我們一起嘛!平時沒有空見麵,也在社團活動的時候見一見啊!” 嶽泓扒著荊山的衣擺,在那邊連連搖晃。 謝開花看著嶽泓在那裏和荊山親昵,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眼見著荊山無奈卻有些寵愛的笑意,他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插嘴道:“荊山,要不然你就參加嘛。又不會少塊肉?” 話一出口,已經避開很遠的田尉和沈叢又不由往後再退。 荊山愣了愣。嶽泓也終於又看了謝開花一眼,笑道:“這個同學說的對……” 謝開花淡淡道:“我叫謝開花。” 嶽泓撇撇嘴巴,喊了聲:“謝開花。”又去問荊山:“大山哥你說呢?” 荊山還是沒答應。但謝開花卻動了。他撥開前邊看熱鬧的人群,一路走一路問:“國學社在哪裏?”就有好事的人引著他到國學社的攤位。倒也是個很大的地方,好幾張桌子拚著,後邊負責推銷的學長學姐,也是華服美衣,分外引人注目。 看到謝開花過來,一個學姐禁不住眼睛一亮。謝開花畢竟是從小在九天之上長大,雖然極力克製,但渾身還是散發一股古典的清氣,很有種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意味。 “這位學弟,是來報名的嗎?” “是。”謝開花很明媚地一笑:“學姐要交報名費嗎?” 學姐忙給他說了一下各種章程,又給了張報名表。謝開花刷刷刷地填了。等下筆落定,身邊荊山也已經走過來,低聲說:“你報名了?” 謝開花扭頭覷他,不陰不陽地說:“我報了。你也報一個?好和你的泓泓見麵嘛。” 荊山又是苦笑:“你別笑話我……”但看著謝開花交了錢過去,他想了想,終於說:“那我也報名吧。反正一起。” 謝開花不說話。看著荊山緩緩彎腰寫下報名表,他臉上的神色才又好看一些。 抬頭看到正走過來的嶽泓,他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對著小姑娘有些挑釁地一揚眉。 嶽泓一呆,清純可人的小臉蛋慢慢就變陰了。 第17章 謝開花和這個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嶽泓的第一回合,顯然是以謝開花勝利告終。 但荊山也看出來了謝開花的一點小心思。 幾個人回到宿舍,荊山就道:“你不喜歡泓泓。”說的是謝開花。 謝開花正拿起桌上的花瓶,拎到水池邊上換水。他上次在後山摘下的柳枝被他帶了回來,又從地攤上買了個五塊錢的土瓶子,養了好幾天。倒是愈發鮮嫩。 聽到荊山說話,他皺皺鼻子,也不否認,很直接地點頭道:“我是不喜歡她。” 荊山就有些茫然。“為什麽?” 為什麽? 謝開花很想捉著柳枝往荊山胸上戳個幾下。他是真不知道呢,還是裝傻? 田尉則躲在床上笑得直打滾。 沈叢也是輕笑,一邊擺弄著他桌上的那盆人參,拿剪刀剪掉多出來的一點點須須頭。 荊山更不明所以。但看著謝開花的臉色,他下意識地覺得還是不要多問為妙。隻能頓了頓再說道:“其實她是個好女孩……” 謝開花斜著眼睛哼了一聲,重新把柳枝往瓶子裏一插,再把花瓶往桌麵上重重一放。 荊山就很乖覺地閉上了嘴。 桌上謝開花的手機卻又忽然震動。謝開花怔了怔。他這個手機號是學校給的,實則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打過他電話的,也就宿舍裏這幾個人。拿過來一看,卻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狐疑地將電話接通。 “學弟,救命啊!” 電磁波後麵是聲嘶力竭的大喊。謝開花有些嚇到,忙下意識地推開門走到走廊,生怕沈叢幾個聽到。 電話那頭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粗啞嘶裂。但仍然能清晰分辨究竟是誰。謝開花腦子裏浮現出那張豔麗如桃花般的臉孔,眉毛皺得愈發深了,低聲問道:“學姐?什麽事?” “救命的事!哎喲!” 胡綿綿似乎是在狂奔。左衝右突地躲著什麽,聲音因而忽高忽低,有些聽不清楚。 謝開花鬆了口氣。既然能打電話,就不是什麽急事。還有打電話——真的?居然打電話?胡綿綿這頭狐狸精也蠻有高科技情結的。 他重又推開門,腦袋湊進去道:“我出去一下。” 正扭頭要走,荊山卻一把抓住他。 “你去哪?”他眼神裏有些擔憂。 謝開花心裏一軟。 “學姐找我。” 他捂住手機,輕輕掙開了荊山的手。 荊山很順從地放開他,隻問:“胡綿綿?” 謝開花點點頭。 胡綿綿又在手機裏大叫:“學弟!真的救命!你快點來好不好!” 她的聲音太大,盡管謝開花盡量把話筒捂住了,但荊山耳力靈敏,還是多少聽到一二。他微微揚眉:“學姐出了什麽事?” “沒事。”謝開花展顏一笑:“我去看看就好。” “我和你一起去——”荊山想要上前。 謝開花忙攔住他:“不用了。”荊山微一皺眉,謝開花隻好再保證:“真的不用。” 荊山也就不再堅持,片刻道:“早點回來。” 謝開花淺笑道:“好。” 簡直是臨出門的新婚夫婦。 田尉又在房間裏大聲咳嗽了起來。 謝開花走到樓下時臉上還掛著笑。還有點微微的熱。他發覺自己越來越難以抗拒那一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