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的枝幹卻又是鮮紅鮮紅,像是剛剛用血水塗抹了一遍,有種動人心魄的邪惡魅力。隻在枝幹左側生了一片葉子,葉子也是血紅色,生得好像微微彎曲、向上捧承的一隻手,葉子中央還來回滾動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    須知現在早已是下午,太陽又烈,不管多少露水早就蒸發幹淨。這顆露珠卻好似珍珠寶石,散發七彩炫光。    攤位後的一個彪形大漢正在給這株奇花作介紹:“這花我一個禮拜前才收到,是從四川山裏一個采藥人那兒買的,據說長在一處窮山惡水之地,深深的山坳裏全都是濃霧,什麽都看不見;要不是那采藥人不慎跌落懸崖,命大不死,還沒緣摘到這朵奇花……”    田尉歎道:“確實是奇花。”    田仲宣看了一眼那渾身肌肉糾結的男人,問道:“這花得有二十萬吧?”    “二十萬?您開玩笑吧?”那商販誇張地大叫:“這兒門口的那株宋梅,宋梅您見著沒?單那宋梅就要三十萬……我這花您自己說說,那宋梅能比?單說見過,您可曾見過我這花?”    田仲宣微微笑,就不接話了。看這個樣子,這朵綠花的價格似乎要上百萬。    雖說模樣確實特別,也美得奇異,可他也不知道這花是什麽——看這賣花人也是不知道的——即使他買了回去,要怎麽養呢?一不小心養死了,幾百萬不久活生生打了水漂?    他已經打算讓田尉拉了沈叢走。    誰知道沈叢柔柔弱弱的,田尉卻根本拉不動;他伸手輕觸綠花的花瓣,嘴角含笑,親切溫柔,仿佛看著他的什麽朋友一般。嘴裏道:“你說個價錢?”    “您要買?”那商販精神一振。他看出來沈叢對這盆花頗為喜愛,心下就打算抬價,不假思索地伸出了三根手指:“起碼要這個數。”    田尉大吃一驚,趕忙要把沈叢勸走,但誰知道沈叢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隻道:“三百萬?”    商販更來勁了,上了發條似的點頭:“三百萬,您要不要?”    沈叢沉吟了一下。他這個數目的錢並沒有,但是身懷異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換——可又聽說,這種地步並沒有以物易物的規矩,一時之間就沒有動。    商販見沈叢不說話,眉眼間的熱情就漸漸散去。嘴裏嘀咕道:“沒錢還來問什麽問?”    “誰說他沒錢的?”    正巧謝開花趕過來,腦袋往前一湊就很大聲地反駁,一邊戳戳身旁的佟言:“你付錢!”    佟言眉毛一皺。他倒不是心疼三百萬;這點小錢他還是有的。隻是這盆花他也不認識,仔細看看,雖然有些靈氣,卻也並不濃鬱,不知道謝開花買來做什麽。    “你知道這是什麽?”    謝開花得意洋洋地一抬頭,正要說話,一轉眼卻看到荊山走過來,忙改口道:“我哪裏知道?但這花挺漂亮的,買回去擺著不好嘛?哦,沈叢?”    沈叢一愣,隨即微笑著點點頭。    田尉在一旁咂舌:“三百萬買個漂亮啊?小謝,你發燒了?”    謝開花衝他做個鬼臉。    “那到底你們要不要買?”商販不耐煩了。    “買,怎麽不買?”謝開花連忙催促佟言。    佟言翻個白眼。真是算他倒黴!攤上了謝開花這個活祖宗……他拿出錢包,打算付錢。    可銀行卡還沒被他拿出來,他的手卻被按住了。    佟言怔了一怔,一抬頭,就見到荊山那張死人臉。荊山的臉色很不好看;或者該說他向來都是這種臉色,佟言也分辨不清。    “我來。”荊山道。    佟言一挑眉:“你付錢?”    荊山沒再說話,以實際行動表示了態度的堅決——手一翻指尖上就多出來一張銀行卡,直接遞給了那個滿臉喜色的商販。    “哎哎哎!”謝開花忙把他攔住,又從商販手裏把荊山的卡一把奪回,順手給了荊山一拳頭:“我讓佟教官付錢,你起個什麽勁嘛!佟教官錢可多了。”    佟言臉一黑。這是擺明了拿他當atm機啊。    荊山卻堅持道:“我付。”頓了頓,又道:“算是我們宿舍一起買的。”    謝開花還想勸,沈叢卻輕笑著拉住了他,讓荊山把錢付了。謝開花嘟起嘴不高興道:“本來可以狠狠刮佟教官一筆的。”    沈叢笑眯眯的,看著謝開花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可愛天真的孩子:“荊山願意付,你就讓他付了嘛。”    這種男人的固執,發作起來可是很厲害的。不過沈叢決定不要說。這種事情,總得等著謝開花自己明白。    那邊荊山已經抱起綠花,塞進了謝開花的懷裏。    謝開花又迅速變得開心,拿手指逗了逗那張胖嘟嘟嬰兒小手一般的葉子,看當中露珠來回滾動。片刻後才記起要把這盆花給沈叢,可還沒說話,沈叢就笑道:“這盆就你拿了吧。”    “這怎麽行?”謝開花道:“是你要的。”    “你不是也很喜歡?而且荊山說了,算是宿舍裏一起買,一起養的嘛。”沈叢笑得特別和藹可親。開玩笑,荊山買給謝開花的禮物,他可不能要。    謝開花明顯也確實是喜歡這盆花,想了想就道:“那行,等回去我也給你養。”又扭頭和荊山說:“多謝你啦,讓你破費。”    荊山搖搖頭,眼神溫和動人。    然而轉眼看向佟言時候,那眼神頓時又變得寒冬一般凜冽,看得佟言心下一頓。隨即他哭笑不得:他又沒跟謝開花怎麽樣?再說了,謝開花這樣子的祖宗,他可承受不起。    不過,難道荊山這個小子,真的和謝開花有這樣那樣的關係?    那這可得好好謀劃謀劃……        第24章        買了那盆綠花,謝開花很有些心滿意足,抱了好一會兒才放到寄放點。這邊寄放的地兒就在那座廠房旁邊,特地蓋的一處紅瓦小屋子,模樣挺難看,寄放的價錢卻貴得很,要收取物品購買費用的百分之一。    聽著少,但就按那盆綠花來看,卻也要足足三萬。這三萬田仲宣主動付了,他一邊掏錢,一邊很後悔自己方才沒有快手掏三百萬出來——這不就少了一個奉承荊山的機會麽?    自己還是缺乏果決的決斷啊!他暗暗下定決心,之後若是這幾個還想再買點什麽,不管多貴、多奇怪,他都要搶著付賬。本來麽,長輩在這種地方是做什麽用的?還不是付錢用的!    但可惜得很,繞著整片場地轉了兩圈,無論是沈叢或是謝開花,都並沒再看上任何東西。而天也就漸漸黑了。    采石場集會的高潮素來留在晚上。那座瞧著破破爛爛、似乎風一吹就能倒的廠房裏,布置成禮堂的模樣,用來舉行拍賣會。隻要是集會的常客,沒有一個不知道那拍賣會的奧妙的——裏邊就算是拿出來的第一樣東西,都要比外頭擺著的最貴的好。    當然這種拍賣會也是隻有真正的頂尖兒富豪才有能耐去爭奪。比如田仲宣這種人,也就是去見見世麵,感受一下那種瘋狂的氛圍。    外邊場地上早亮起了一排排的燈光。是高高掛在兩邊樹梢頂端的燈籠,因為紅皮蒙著,光線也就顯得昏暗,但也別有一股風情。    廠房門口站了兩個迎賓小姐。八月底的晚上已經有了點點夜風,吹在裸露的胳膊上有些微微的冷。她們卻依舊隻穿極暴露的改良旗袍,白花花的大腿和白花花的胸部都露在外邊,像是黑夜裏明媚的月亮。    田仲宣領著幾個少年一道走進廠房大廳。甫一進去,謝開花就覺得眼前一亮。不遠處天花板上那一展垂掛下來的巨大的水晶吊燈,在水晶流蘇間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輝,幾乎能刺痛人的眼睛。廳堂裏豪華的布置,更是和廠房外邊的模樣形成極鮮明的對比——純羊毛的織花地毯,造型別致優雅的真皮沙發,還有牆角落立著的展示櫃裏,一瓶瓶昂貴的紅酒……    “仲宣!你來了。”    有人認識田仲宣,就笑著過來打招呼,不一會兒這邊就聚成了一個小小的圈子。謝開花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聽他們打太極閑聊,但聽了一會就覺得無趣,他肩頭的白芍更是毫不客氣地叫了兩聲,表示它沒意思極了。    “咦,這裏竟有隻鳥。”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往白芍身上看過去。他吃驚於白芍的美,愣了片刻才道:“不是采石場不準帶寵物進來的麽?”    謝開花笑嘻嘻道:“特批的。”    “還能有特批?”那男人的麵色十分不好看。“那當年我的犬王怎麽不給特批?”    原來他就是那個帶了犬王來耍威風卻被攔在外頭的苦逼。如今見到白芍,更是觸到當年傷心事,真是嫉妒憤恨到極點。當下他就嚷道:“不行,我要問問朱老爺子,怎麽會有特批?”    一直跟著謝開花的佟言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男人嚷得很大聲,廳堂裏人又少,一個個都紛紛往這邊看過來。見到白芍,也是吃驚之極。采石場曆來不許帶寵物,這條規矩定得死死的,誰想今天卻被打破了。    但也沒有人應和那中年男人。采石場警衛森嚴,那帶著鳥兒的少年能安然站在這兒,一定是有些方法。這大廳裏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自然不會上前觸黴頭。    但偏偏有人不懂事,接了那男人的話茬。    “怎麽回事?是誰要找我祖爺爺?”    一個甜美少女在幾個少年的簇擁下,漫步往這裏走來。    謝開花看過去,忍不住微微一笑——是認識的人。    看那驕傲自滿的神情,眼角朝天的態度,不是在小飯館門口攔住他要買白芍的小姑娘,又是哪個?    荊山也把她認了出來,不禁眉頭輕輕一皺。    那小姑娘同樣很快看到了他們。一眼之下,真是新愁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尖聲道:“是你!你憑什麽帶寵物進來?我要叫警衛把你趕出去!”    謝開花聳聳肩。不知道為什麽,他就特別愛逗弄這種自命不凡的世家子:“我說過了,是特批的。”    “誰特批的?”小姑娘聲音更加尖利。若不是臉蛋長得可愛,就要讓人覺得十分厭煩了。    佟言往前踏了一步。他容貌俊美、風度翩翩,更有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睛,立馬讓小姑娘愣了好半天。等回過神來,就聽見佟言道:“是我。”    小姑娘又是一愣。    她身後的幾個少年就開始聒噪:“是你?你算哪根蔥?知不知道這次集會是咱們朱老爺子辦的,真要特批,也隻能朱老爺子特批……”    大廳裏頓時一片吵吵嚷嚷。佟言嫌惡地別過臉,不願再自降身份和他們說話。    但他自矜自持,那幾個少年卻以為他怕了他們,罵得更歡了。為了討那小姑娘的歡心,更有一個說道:“既然犯了規矩,這隻鳥就沒收了……”話音都還沒落下,已經踏前幾步,伸手要去捉白芍。    謝開花沒想到他們會這樣無法無天,吃驚得都忘了後退。白芍見狀連忙振翅飛起,憤怒地重重啄了一口送上門前的爪子。    “我的手!”    那少年登時一聲淒厲慘叫。    眾人聞聲看去,立時都大驚失色。卻見那少年本來白胖胖的右手,居然已變得血肉模糊,手背上皮開肉綻,隱約能見到森森的慘白骨頭。    老天!    看向白芍和謝開花的眼神,猛然間就全都變了。不再是嘲諷、不屑、同情,而換成了恐懼和不安。就連田尉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再不敢去摸平日裏乖巧可愛的白芍。    那嬌縱的小姑娘,更是嚇得都要落下淚來。一雙眼睛紅了一圈,看上去愈發可憐。    在場的唯一沒有變化臉色的,恐怕也就隻有謝開花、荊山、沈叢和佟言了。謝開花甚至還說了一句風涼話:“又沒有讓你去碰我的鳥?它肉食性的,可凶了。”    ——不早點說啊!    那受了重傷的少年被謝開花的這句話氣得都快暈了過去。    而沈叢心地就要好很多。    “先幫他治治傷吧。”他說著,就要扶住那少年的手腕,卻被那終於反應過來的少女啪的一下把手打開。沈叢一怔,就聽那少女道:“不用你假好心!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這幫惡棍!殺人凶手!我要叫祖爺爺把你們抓起來,通通抓起來!”    沈叢哭笑不得。不過是啄傷了手,怎麽就成了殺人凶手了?    那少女又連連跳腳:“還不快打120,你們這幾個蠢貨,快打120救人啦!”    大廳裏一片雞飛狗跳。    就在這兵荒馬亂的當口,總算是有個能主持的人過來了。廠房門口忽然呼拉拉跳出了一撥士兵,一個個都手持槍械,麵容凶惡,排成一圈兒的密集陣型。最當中圍著的是一個個頭頗高的老頭,盡管他須發皆白,但麵色紅潤,顯是身體不錯。    “祖爺爺!”小姑娘一眼瞧到他,就像紅軍二萬五千裏長征找到了組織,眼淚也忍不住還是刷刷地落下了:“祖爺爺,你終於來了!”    田仲宣在旁邊看著,早擔心得一顆心快要跳出嘴巴。這會兒見到那老頭,更是兩眼一黑,心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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