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 他背上寒毛陡然聳起。 有鬼!一定有鬼! 這體育館有鬼!還是一隻盯上了他的鬼! 白漢明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兒,渾身打著冷戰。即使身邊都是喧鬧熱騰的人群,他還是覺得仿佛置身冰窟。他漸漸覺得背上有些沉重,仿佛一隻怨靈趴在了他的後背,在往他的脖子上緩緩吹氣—— 他兩眼一翻,竟就這樣暈過去了。 謝開花和沈叢站在場上,兩人冷冷看著醫療隊趕進場子,把暈迷的白漢明擺在擔架上抬出去。 這一場比賽真是格外的風生水起、不同凡響。先是素來溫文爾雅的白漢明大打出手、又辱罵裁判,隨後這人又一頭厥過去,害得整場比賽都為他停了,等著醫生過來。 看台上的女生早已在衝白漢明起哄。 她們之前喜歡白漢明,是因為白漢明家世好、成績好、人性格也不錯。可是今天這場比賽真是叫她們大開眼界,才知道白漢明竟然還有如此小混混的一麵。 小混混就小混混吧,還分外的沒魄力。就因為被裁判罰下場,卻居然受不住壓力,生生地鬧了個昏厥。 恐怕整座建師,以後會喜歡白漢明的,也真沒幾個了。 反倒是圍繞著白漢明的各種醜聞笑話,估計要一浪還比一浪高。 這對於愛出風頭、講究一個得意名聲的白漢明來說,真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沈叢輕聲笑道:“你這樣對他也有點過分了吧。” 白漢明不懂、別人不懂,沈叢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謝開花方才一心二用,他一手在拍打籃球,另一手早捏了幾個法決,輕輕鬆鬆就控製住了白漢明的身體。 白漢明的腦海更加容易。一道神識探進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謝開花冷哼一聲:“這算是過分?” 就是因為這樣整人不過分,他才選擇了這種辦法。不然早讓白漢明也嚐嚐和荊山一樣的滋味——被人開膛剖腹、身中劇毒,恐怕白漢明根本撐不到救護車就能一命嗚呼了。 沈叢歎了一口氣:“若是荊山在這,他也不會喜歡你這樣做的。” 荊山平時瞧著高高在上的一副神氣,但比起謝開花這種天生的蔑視,他可說是很親近凡人的了。畢竟荊山自己就生活在凡人之中,比如他從小玩耍的那一位小嶽泓,其實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謝開花卻無所謂:“荊山也不在。” 沈叢隻好換個法子勸他:“那因果——” 謝開花就打斷他道:“萬事有因有果,白漢明引荊山上山是因,我戲耍他為果,縱然天道以為我行事荒唐殘酷,那我也不介意。不過是一些業障,我承受得起。” 其實他身上早已纏了更重的因果。他下凡是因,愛上荊山是果。這樣的因果,甚至能成劫數,而他找不到度劫的方法,也不願度這樣一個劫。 他轉身道:“比賽了。” 沈叢無奈地扶額。 接下來的比賽可說是輕鬆如意之極。 沒了白漢明,物籃以為對麵的這一個隊伍就是一盤菜了。他們之前沒聽說過沈叢的豐功偉績,因此看到沈叢這種小白臉就覺得好笑。誰知道這好笑的小白臉一節就投了六個三分球。 球球皆中。 物籃頓時要嚇死了,撥了三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去堵沈叢。誰想沈叢也不以為意,手一轉球就輕輕飄飄地傳進了謝開花的手裏。 物籃隊長再不敢小瞧這一次的外院,親自去攔謝開花,但謝開花隻對著他很溫柔地一笑,隨後也不知道身子怎麽轉的,倏地一下就晃了過去。隻見他橫跨半場無人區域,衝到籃下高高跳起來,手上籃球被他惡狠狠往籃筐裏猛的一貫—— 大力扣籃! 整個籃球架子都被謝開花灌得晃了三晃。 球落到地上,啪嗒啪嗒地跳了半天,場上隻聽到它橡膠拍地的清澈聲音。 竟是所有人都呆住了。 過了好幾秒,眾人才回過神來,頓時翻江倒海的歡呼聲就差點把體育館的天花板掀掉。謝開花這種極具暴力的扣籃方式一般隻有在nba的比賽裏才能見著,畢竟亞洲人力道不夠。可原來自家學校裏還藏著這樣一個寶貝! 場邊上的裁判眼睛都亮了。 看台上校足球隊的隊長扯著邊上的人說:“你看吧,我說小謝力氣大得很……”大家都瘋魔了一樣。 之後沈叢和謝開花更是沒有令眾人失望。沈叢負責三分,謝開花負責籃下,他們從不回防,因為即使物籃僥幸投中了幾個球,也比不上他們如狼似虎的得分。四節比賽打下來,外院這一次得了超過一百五十的分數。 都創造學校記錄了。 物科院欲哭無淚,可也是心服口服,誰叫他們碰到這樣一支變態的隊伍。隊長和謝開花好好地握了個手,又舔著臉想請謝開花過去蒞臨指導一番,但謝開花最近心情不好,還是婉拒了。 他們去浴室裏衝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裳,謝開花和沈叢就打算回寢室。因為體育館門口早被歡呼雀躍的人群——主要是女生——占據了,如果要從那兒出去,那就要做好被扒光衣服的準備。學校就特地給他們開辟了一條體育館的秘密通道。 可誰知道剛從暗無天日的通道裏走出去,外麵卻還是守著了人。 是韓曲峰。身後還有兩個縮頭縮腦的少年男女……正是韓家的那個韓濤悅,還有朱家的大小姐。 謝開花麵上又不好看了。 “幹什麽?”他沒打算和韓曲峰客氣。 “一起吃個飯吧。”韓曲峰也不生氣,微微笑道:“我替他們給你陪個罪。” 第55章 吃飯這種事情肯定是不吃白不吃的。不過無論是謝開花或是沈叢,都不是貪圖口腹之欲的人——主要是凡間穀糧渾濁,他們吃了對身子也不好。 但韓曲峰也是修道之人,早將這一點考慮進去。因此隻說今天特地取了昆侖山上種植的靈穀,又宰殺了兩頭靈獸,請派中的大廚整治了一桌上好的大餐。 謝開花這才答應前往。 韓曲峰請客的地方倒也清靜。是在市裏一處七拐八彎的小巷子裏,門口並沒什麽裝飾,隻有頂上掛了一塊匾,寫了顧膳兩個字,想是家傳廚藝。見到韓曲峰帶人進去,早有老板笑嘻嘻地迎出來,卻是一個如花似玉的中年美婦,雖然上了年紀,但臉上光滑得瞧不見一絲皺紋,風韻更是逼人之極。 “韓少今天著人在燒什麽菜?小廚房裏全是香氣,讓人聞一口就要醉了。”老板引著韓曲峰等人往包間裏去。這家飯館並沒什麽人光顧,幽深的回廊靜悄悄的,隻有廊上掛著的燈籠在發出沉沉的光。 韓曲峰淡淡笑道:“自然是好菜。” 老板就又笑道:“這樣的好菜,我活了三十多年可沒聞見過。不知道等下能不能嚐到一點?”她話音落地,又自嘲笑道:“算了,韓少的飯菜我肯定是吃不起的。” 韓曲峰又輕輕笑了兩聲,居然並沒否認。那中年美婦心裏就有些驚異。韓曲峰十分會做人,偶爾來這裏吃個飯,也和她和顏悅色,她才敢偶爾說兩個笑話。像今天這樣直接打落麵子的,還從來沒有。 她不由就看了一眼在一旁走走瞧瞧的謝開花。 好在她也是聰明的人,知道什麽時候該問,什麽時候該閉嘴。將人引到了包間,她就笑著退下了。 韓曲峰則親自去包間裏頭把落地窗拉開來,指著窗外的風景向謝開花笑道:“這裏還挺幽雅的吧?” 窗外是一片小而精致的院子,鑿了一條活水,有幾尾錦鯉暢遊其中。邊上堆了兩三座假山,都是很細致的手法,石塊穿鑿精美不留痕跡。角落還有一叢竹子,雖然已近深秋,但竹葉仍是碧綠綠的,颯颯地在風中搖響。 謝開花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比這好了千萬倍的景色他從前也是天天在看,現在更沒心情去附和韓曲峰刻意的搭訕。隻在朱漆矮幾前盤腿坐下,撿了根筷子,敲著青瓷薄胎碗道:“飯菜呢?” 韓曲峰無奈地一笑。又讓韓濤悅和朱昀在桌子兩側坐了,自己跪坐在謝開花對麵。先是拿起桌上的玉瓶,給謝開花倒了一杯酒:“這是我師父釀的酒,你嚐嚐?” 謝開花也不和他客氣,拿起杯子仰頭一口幹了,片刻咂咂嘴巴。味道倒是還好,甜滋滋的,又暖旺旺的,恐怕加了不少的百年人參。 旁邊兩個小輩都是眼睜睜看著,眼裏有毫不掩飾的豔羨。這可是老神仙釀的酒,會不會喝一口就長生不老? “如何?”韓曲峰笑道。 謝開花道:“馬馬虎虎。”一眼看到韓濤悅眼裏的不忿,他冷笑一聲,就撿了個被子給斟了一杯,擺在韓濤悅跟前,道:“你喝喝看。看是不是馬馬虎虎?” 韓濤悅一愣。韓曲峰已經是滿臉的苦笑,慌忙把那杯酒拿到自己手邊。又歎道:“你明知道他們不能喝這個。經脈受不住,要爆體而亡的。” “他們爆不爆體,關我什麽事?” 謝開花眼中愈發冷漠。 韓曲峰知道眼前這一張無辜娃娃臉的小子並不是開玩笑。修士也分很多種,有的與凡人為善,有的則視凡人為螻蟻。很顯然謝開花是後一種人。 至少對他並不喜歡的人,他確實是視如螻蟻的。 韓曲峰心中長歎。他很明白謝開花如此憎厭自家的表弟,是為了羅名山上的事情。韓濤悅一早和他說了,謝開花那天是實實在在和荊山一起上山的——但後來謝開花卻不見了。估計也是不願和他們見麵。 不然荊山大概也不會在那樣濃烈的妖氣裏活下來。 他毫不遲疑,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玉石雕琢的瓶子。這瓶子不過一指來高,但通體碧綠生青,仿佛山中一汪清水,微微一晃就能在陽光下反射出清澈透明的光來。正是極好的玻璃地的帝王綠翡翠。 韓曲峰又將瓶子上的玉塞輕輕拔開。 頓時一陣清香從瓶裏彌漫開來。這香似檀非檀,聞著沁人心脾,熏人欲醉。那味道悠遠得好似天外的雲彩,又濃烈得仿佛燃燒的火焰。 韓曲峰就把玉瓶往謝開花手邊一推:“這是送給你的。” “什麽東西?”謝開花隨口問道,但心裏早已一清二楚。他把玉瓶接過去一看,果然見瓶中一汪乳白色的液體,粘稠如牛初乳,十分可愛。 “是萬年鍾乳液?” 他又把玉瓶放下。 韓曲峰倒也沒有吃驚。他早知道謝開花不是一般修士,這萬年鍾乳液雖然幾位稀罕,但謝開花肯定也是知道的。隻笑道:“正是。我師父那兒的山峰口存了好幾萬年了,就隻一點點;這瓶子裏可就已經裝了大半。” “你用這個來打發我?”謝開花淡淡拿過玉塞將瓶子蓋起。 韓曲峰就捏拳抬到嘴邊,一記咳嗽。這萬年鍾乳液放在修真界可是你爭我奪的玩意,謝開花卻好似隻看到了紅富士蘋果似的。 “倒也不是打發。”韓曲峰道:“荊家雖然富貴,這萬年鍾乳液也是沒有的。但這一滴就能生死人、肉白骨,對荊山的身體也有好處。” 謝開花就哼了一聲。 其實荊山倒是用不到這個;他自家有命玉,隻要時刻佩戴,身上的外傷暗傷早就能安然痊愈。倒是謝開花自己,他自從羅名山一役,體內靈力已經混亂到了一個恐怖的境地,方才那一場籃球賽,還咬著牙用法力給白漢明吃了苦頭;這會兒能坐在這兒和韓曲峰說話,已經是費了很大的心力了。 這萬年鍾乳液,對他倒是用處很大的。 隻是人都是賤骨頭,輕易送出去的東西,他們會覺得不值價錢;隻有百般推拒,或是做出瞧不上眼的姿態,才能讓送禮人覺得安心。 謝開花頓了頓,半晌道:“那我收下了。” 韓曲峰鬆了一口氣。 “那濤悅、小昀的事……” “他們惹到的是荊山,和我沒有關係。要求得原諒,找荊家去吧。” 謝開花本來還想給韓濤悅一點苦頭吃。但是既然韓曲峰送了這樣一樣好東西給他,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他總也不能再無故開炮。何況開炮也要傷到自己。 韓曲峰笑道:“荊家這次倒是大度的,已說了不管小孩的事……” 謝開花一笑:“他們這樣說你就信了?” 韓曲峰道:“所以才要小謝你再幫我們說兩句。” 謝開花嘿然道:“我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