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幾乎夢完了他存活至今的一生。


    他看見了五歲時被鎖進櫃子裏的自己;看見了八歲時被孤立的自己;看見了十六歲時第一次被造黃謠的自己;看見了大學時被江清澤室友們隔開,讓他遠離江清澤的自己。


    他反抗過、妥協過、也討好過那些不知道為什麽排擠厭惡他的人們,但沒有用,好似在所有人眼中他就該是那個令所有人厭惡的存在。


    他被打上了一個個不管他如何去辯解也無法摘下的標簽。


    {每次院長媽媽就隻會抱他,誇他,他搶走了屬於我們的愛!}


    {老師們憑什麽都喜歡他!不就是成績好點嗎!}


    {一定是他打的小報告,我們都不要和他說話!}


    {長得這麽好看一定很好賣吧?}


    {之前還看見有男生摸他屁股了!}


    {我還看見他和一個中年男人從酒店裏出來呢!}


    {明明我和他都是滿分,憑什麽他被選進了研究所!我不服!}


    {我聽說他就是個孤兒,你說他憑什麽?當然是憑他長得好看啊~}


    {那確實,你們都不知道他以前的那些同學怎麽傳他的,說他是靠賣長大的,很小的時候就被包養了!還腳踏好幾條船!}


    {原來是這樣,那他高傲個什麽啊?天天一副高冷的樣子端著,沒想到這麽髒。}


    {不過,若是有機會我也可以,隻要他沒病~}


    {哈哈哈哈,說實話我也想~}


    ......


    他的一生幾乎被惡意包圍,僅有的善意全是不認識他的陌生人給予的,雖然他們一旦聽說了他的那些流言便會立刻疏遠他,但他依然非常感謝他們。


    至少正是因為這些微薄的善意,他才能堅持著活到現在。


    他思考過,為什麽他就非得承受這些痛苦才行,為什麽他明明都已經不再和任何扯上關係了,卻還要被他們編排?


    他想不明白。


    也唯有官方研究所裏那種純粹為了學術和研究的環境,才能讓他體會到脫離世俗的輕鬆。


    至於江清澤。


    這人就像照入他灰暗人生的一束光,每一次觸碰都令他害怕這束光會消失。


    沒見過光的人是不會期待光明的,而見過光後,他便再也無法忍耐那無邊的黑暗。


    他一度以為他抓住了光。


    然而光還是消失了,他就像轉瞬即逝的彩虹,在你的腦中印下名為期待的炫彩,而後便徹底消失,不留下絲毫存在過的痕跡。


    於是在江清澤疏遠他後,他直接搬進了研究所,開始沒日沒夜地埋頭研究起他新發現的一種傳播性極強的病毒,也就是如今蔓延了全球的喪屍病毒。


    他以病毒極度危險為由,徹底地與世隔絕。


    在此之前,他其實是打算將這個病毒交給別人研究的,因為它太危險了。


    當然,他自己是不怕的,他其實一直都在渴求著從這個地獄一般的世界解脫。


    他怕的是江清澤會擔心他,也怕自己在不了解病毒傳播途徑的情況下將這個危險的病毒傳播給江清澤。


    而如今他沒有任何牽掛了,他可以將自己全部的生命都獻給科學。


    他再也不用麵對那些淩遲著他的唇槍舌劍了。


    ......


    “隊長,他發燒了。”


    迷迷糊糊間,許言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他勉強睜開雙眼,便看見了夢中的彩虹。


    “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許言幾乎是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他已經將江清澤從自己的區域之中劃出,他開始逃避起和江清澤的接觸,就像是逃避其他人一樣。


    然而江清澤卻輕描淡寫地壓下了他的掙紮,將人穩穩地抱在懷裏。


    ‘不是?這些任務目標怎麽那麽喜歡公主抱我啊?’許言產生了疑惑。


    ‘kswl~啊~’然而937的回答卻隻是一連串毫無意義地淩亂尖叫。


    許言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等這個世界結束,他一定要抽時間回去給這個廢物裝個腦子。


    “隊長,你懷裏這個大帥哥是誰啊?”


    是陌生的聲音。


    許言轉過頭看了一眼,那是一個漂亮陽光的大美女,聲音也像是播音主持一般標準又好聽。


    除了這個美女之外,這棟別墅的客廳還有好幾個人,但許言卻沒再去看,直接雙眼一閉靠在江清澤的肩膀上裝暈。


    社恐又社死啊!


    然而許言這一閉眼卻是讓江清澤緊張起來,他甚至都沒有回答美女的問題,抱著人就腳步匆匆地上了樓,還囑咐彥直給他找些退燒藥送上來。


    美女被無視也不生氣,反而是露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


    她早就知道自家這隊長是個彎的,卻沒想到這才分開幾天啊,他就能撿回來這麽一個極品的混血大美人,這倆人就顏值方麵簡直不要太配!


    而且那大美人病懨懨的,皮膚蒼白得不正常,一看就是她看小說時最愛的病弱係!


    救命,是她的天菜!


    看著隊裏人氣僅次於隊長的大美女雲柔在見了隊長抱回來的帥哥後一臉懷春地捂臉,隊裏的其他男人頓時心裏湧起了強烈的不甘。


    當初在知道隊長是彎的,喜歡男人後他們還一度覺得自己有了追得美女的機會,現在又要泡湯了?


    誒,等等,隊長是彎的,抱回來了一個堪稱美人的大帥哥...


    他們放心了。


    然而直男們放心了,不是直男的兩個人卻吃味了,徐橋和張謙雨兩個人明裏暗裏地鬥得不可開交,沒想到隊長居然被外麵的野蹄子拱了!這怎麽能忍!?


    彥直看上去憨憨,但其實在人際方麵他看得很是通透,而且性子佛係,沒有心眼子,所以才會被江清澤隨時帶在身邊打下手。


    他無奈地看著那些個打起了歪心思的人,還有那兩個壓根就沒掩飾自己的情緒的隊長的追求者,深深地歎了口氣,替隊長將許言介紹給了同伴們。


    “那位美...咳,許哥是隊長的學長,也是官方的科學家,他雇傭我們護送他到官方基地去,屆時會給這個數的報酬。”說罷,他用手比了個數。


    頓時所有人的眼神都變成了晶石的形狀,包括那之前還一臉不忿和嫉妒的徐橋和張謙雨。


    原來不是情敵是金主爸爸啊,那沒事了。


    與此同時,樓上。


    江清澤將許言輕輕地放在床上,估計是燒糊塗了,許言卸下了所有的偽裝,整個人在床上痛苦地蜷縮起了身子,一聲聲壓抑地痛哼聽得江清澤有些慌了神。


    “阿言,你哪兒疼?”江清澤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許言攥緊的手,他甚至都不敢觸碰許言的其他地方,生怕給他帶來更多的痛苦。


    唯有一人喚過的昵稱令許言放下了防備,他喘息著艱難地開口,“渾身...都疼,我好疼...”


    江清澤的心都揪了起來,哪怕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這個人劃清界限,但這人終究還是在他的心中擁有獨一無二的位置,見他這副模樣又怎麽能不心疼呢。


    甚至疼到他都有些呼吸不過來。


    “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抓個治愈係異能者回來!”說罷,江清澤就要起身。


    許言卻反手抓住了他原本握住自己的手,幾乎是用氣音道,“沒用的...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阿澤...你別走。”


    青年像是一隻受傷的銀灰色大貓,一雙銀灰色眸子因為疼痛瞳孔有些擴散放大,抓住江清澤手指的力道很輕,他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去挽留。


    體內的疼痛一陣一陣的襲來,每當痛得最劇烈的時候,青年的雙眼就會緊緊地閉上,渾身顫抖,疼痛過去後又脫力地睜開滿是淚水的雙眼看向江清澤,像是在確認他是否還在身邊。


    江清澤急得滿頭是汗,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沒用,他為什麽沒覺醒出一個治愈係的異能,害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受苦而沒辦法。


    門外響起了彥直的敲門聲。


    “隊長,我給你送藥來了。”


    江清澤的目光一直緊張地放在許言的身上,聲音因擔憂而有些顫抖,“你放在門口,我一會兒拿。”


    彥直第一次聽見自家隊長的聲音慌成這樣,想來許言的狀況真的不是很好,當即便快步下樓出門,準備在據點裏找找看有沒有治愈係異能者能來幫忙看看。


    結果他剛急衝衝地跑出別墅就遇見了熟人。


    “沈哥!”


    沈易剛去外麵搜集了好幾天的物資,一回來就想著來這裏碰碰運氣,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不在,眼下見到彥直就知道他這次來對了。


    “怎麽了小直?見到我這麽激動啊?”沈易笑著調侃了一句。


    彥直卻著急忙慌地拉著他就往裏走,邊走邊解釋,“沈哥,快,有傷患需要你治療!”


    沈易聞言頓時目光一凝,著急地問,“小澤受傷了?”


    彥直連忙搖頭,“不是,是隊長的朋友受傷了,非常嚴重。”


    沈易頓時放鬆了下來,安慰道,“你別急,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能把他治好。”


    別人說這句話彥直或許不會信,但是沈易是真的救過他的命,他知道沈易的能力有多麽逆天,堪稱肉白骨。


    這一點江清澤也是知道的,所以在彥直敲門說沈易來了的時候他幾乎立刻就開了門,絲毫沒掩飾自己的著急,請求沈易幫許言治療。


    沈易和江清澤自小一起長大,除了他父母突然遭遇事故離世的時候外,他就沒露出過這麽慌張失措的表情過。


    沈易當即就對那不知名的傷患抱有了強烈的好奇心。


    然而待他見到床上躺著的青年後驚呼出聲,“許言?!”


    “易哥認識阿言?”江清澤疑惑問。


    沈易麵色有些複雜地點頭,然後便裝作使用異能的模樣,實則卻是直接從空間中取出靈泉放在手心。


    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在手心凝聚出了一團清澈帶著些許淡金的小水球,然後他想伸手捏開許言緊閉的嘴,剛伸出手就被江清澤阻止了。


    江清澤像是一個守護寶物的炸毛刺蝟,容不得別人觸碰自己的珍寶分毫。


    他輕柔地將許言抱在懷裏,拿著熱毛巾幫他擦著額頭的冷汗,小聲地哄著他張開嘴。


    沈易被這樣的江清澤驚到了。


    這哪是朋友啊,分明愛到了骨子裏。


    可是許言怎麽配得上江清澤?


    這不是他因為身為情敵的偏見,而是就事論事。


    他一眼就看出許言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甚至看這狀況還身患重病,這樣的人在末世隻會成為拖累。


    江清澤的異能是雷、火、水三係,是天生就該站在頂點的強者,許言隻會成為他的弱點,成為別人傷害他的利刃。


    放在以前,他不會阻止江清澤喜歡別人,哪怕那個人是許言這種背負滿身流言的人,但現在是末世,弱肉強食的末世。


    他不能讓自己守護了一輩子的人有任何閃失。


    喝下了靈泉的許言終於放鬆了身體,眉眼也舒展開,隻是他的臉色卻依舊十分蒼白,好似並未恢複多少。


    這樣的結果令沈易都有些難以置信。


    他很清楚靈泉的效果,而且他剛剛給的靈泉甚至是最純淨功效最好的。


    江清澤也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之前都沒有細看,現在青年就靠在他的懷中,近距離觀察之下,他發現許言的眉毛和眼睫都變成了和發色一般的銀灰,這真的很不正常。


    難道就是這種毛發和瞳色的變異對許言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的破壞,這才導致就連沈易的異能都無法讓他的身體恢複健康嗎?


    沈易在末世前是名副其實的醫生,雖然他不讚同江清澤和許言在一起,但也不會因此見死不救。


    更何況他和許言認識,算是點頭之交。


    “小澤,我們出去聊聊。”


    江清澤點頭,想將許言放平休息,但許言卻再次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指,銀灰色的腦袋在他的脖頸處蹭了蹭。


    江清澤無奈地看向沈易,耳根有些紅。


    沈易抿了抿唇,歎了口氣道,“那你一會兒下來,我在客廳等你。”


    而後便和一臉八卦的彥直一同離開了房間。


    ‘大人,真的不用來點止疼藥嗎?’937擔憂地再次詢問。


    曾經在一次任務中他的靈魂也受過很嚴重的創傷,那段時間痛得他恨不得幹脆死掉,而任務完成獲得的積分也基本上全被他用來止疼了,直接一個血虧。


    也正是因為那次痛出了心理陰影,原本想成為執行官的他這才轉而考了輔佐官。


    當文職人員多香啊,雖然工資固定了,但不用受苦啊!


    你看看他家執行官大人,慘成什麽樣子了!?


    雖然他好像挺享受的就是了......


    要不他以後也去當個發刀人?


    937陷入了人生規劃的分岔路口。


    ‘你又在發什麽呆?我說話你沒聽見?’許言冷冷的聲音讓937猛地從對未來的構想中驚醒。


    ‘啊?您說了什麽!?’


    許言深呼吸了一下,心平氣和地按下了投訴按鈕。


    ‘啊——!我明年的績效...獎金...年終獎…又沒了……嗚嗚嗚嗚——大人你太壞了!’


    ‘我說,把我申請下來的上個世界的記憶珠給我。’


    ‘嗯?您還申請了那個玩意兒嗎!?不對,記憶珠不是唐謫的嗎?您怎麽也有?’937震驚。


    ‘我的命魂從在那個世界遇見的同事那裏要來的,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記憶珠。’許言笑眯了眼,‘說實話,我的命魂其實比我本人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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