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羅安略一思索,有了印象,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我想起來了,確實是個優秀的年輕人。”  方俊聽了隻言片語,瞧見唐錦錦對自己不假辭色,提及此人卻一副思春的神情,略感不悅,麵上反笑道:“聽說前些時候唐小姐臥病在床,現在看著,應該已經痊愈了吧?”  唐錦錦得意道:“那是當然。”  見方家夫婦關切地望過來,唐羅安歎了口氣:“之前錦錦確實身子不好,在床上躺了些時候。”  方以正微微皺眉:“莫非傳聞是真的?”  唐羅安搖頭苦笑道:“捕風捉影的事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說起來,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不過還是要多謝方董,替我引薦了龍虎山的高人,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手段了得,否則錦錦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恢複呢。”  “那我就放心了。”方以正舒展眉頭,壓低了聲音正色道:“那龍虎山的張家確實道行高深,隻是內門嫡傳弟子輕易見不著,遇事往往求得一個外事行走弟子相助已是難得。這次引薦與你的張盤大師,我也曾有過一麵之緣,姑且一試,看來是錦錦命中有福啊。”  唐羅安笑了一笑,略感興味:“原來張盤大師乃是外事弟子,不知那內門嫡傳又何等厲害?”  “嗬嗬,你我在生意場上混飯吃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方以正說著,麵上帶了幾分高深莫測,他稍頓了頓,似在追憶一些模糊的細節,“從前我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前些年,礦上出了事,仿佛是挖出了什麽古怪東西,那時候生意還沒做到現在這麽大,我原先也沒太當一回事,結果怪事接踵不斷,釀出了好些事故,甚至有礦上工人精神失常,險些害了人命,我一聽說出了大事,廟裏長草慌了神,調查的人來了幾波,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我也隻能賠錢了事。”  唐羅安若有所思:“難道,是挖出了什麽不幹淨的玩意?”  方以正歎了口氣:“我當時也是這麽想,從地底下挖出來的東西,總帶著那麽幾分邪祟,所以就命人把可疑的東西統統處理掉,其中有一個是塊巴掌大的菱形石頭,黑黢黢的,摸上去冰涼入骨,我是親眼瞧著底下人把它們燒了幹淨,誰知道……”  唐羅安不禁坐直身體,露出幾分嚴肅的神色:“怎樣?”  “嗬!當時都燒成灰了,我心想此事算了了,也著實平靜了幾天,誰知道,那黑石頭居然又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好端端的,連一絲灼燒的痕跡都沒有!無論是埋了,丟了,都不管用。那些怪事又開始發生,甚至有個工人失蹤了。”方以正手上的酒杯拿起又放下,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一絲後怕。  唐羅安夾緊了眉頭:“報警了嗎?”  “當然報了。因為連續出了好些怪事,所以上麵一直派人在調查,沒查出個結果,那失  蹤的工人過了兩天竟然自己回來了,可是卻精神失常,滿口胡言亂語,說什麽他去陰曹地府走了一遭,逮著個人就說對方是地府的無常,要勾走他的魂兒,差點沒把人掐死。唉……”  “竟有這等咄咄怪事。”唐羅安喃喃,又問:“那後來可是托了龍虎山的大師解決的?”  方以正點了點頭,後怕的神情漸漸為推崇和敬仰取代,小抿一口酒,口吻再次平靜下來:“黑石頭的事輾轉傳了出去,我前後請了好幾位道上的風水大師,希望能解決此事,都沒見成效,最後幾經周折終於請動了龍虎山,來了數名張家弟子,為首的張欽天師正是內門嫡傳,頗有道行,對了,這次救了錦錦的張盤大師當時正在隨行之列。”  唐羅安問:“是如何解決的?”  “張欽天師勘驗過礦上風水又細細查了那黑石頭,果然是這石頭惹的禍,礦場原本沒什麽問題,偏叫這玩意見了光,將一些不幹不淨的東西都吸引了過來,於是幾位大師作法驅散了邪氣,又設法封住了那詭異的石頭,將之帶走,沒了源頭,怪事果然就平息下來,連那失了神誌的工人,不知怎麽也恢複了過來,大抵是張天師出手相救,可惜他失蹤那兩日究竟瞧見了什麽,卻是不得而知了。”  唐羅安皺了皺眉:“那石頭……?”  方以正搖頭道:“自然叫張欽天師帶走了,也不知他如何處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反正這種不吉利的邪物,我可不想留著,害人害己。”  “沒想到,方董還遇到過這麽一段離奇的往事。”唐羅安唏噓不已,想起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的事,心下又是惴惴,連帶著給愛女慶生的喜悅之情,都衝淡了不少。  “唉,你怎麽又提起這事,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今天可是錦錦生日,神神叨叨地做什麽?你就別掃興了。”方夫人不滿地橫了丈夫一眼,又捉了兒子的手,笑道,“你們年輕人今日也算認識了,以後要多親近親近,在我們跟前左右也是不自在,你們自己聊你們的去吧。”  “好的,媽。”方俊早就等著這句話了,他長身而起,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唐錦錦身側,附在她耳畔笑問,“唐小姐,我可以叫你錦錦嗎?”  唐錦錦往旁邊挪了半步拉開距離,不悅地說:“別,我們可不熟。”  方俊壓根沒在意似的,自顧自道:“錦錦,我剛回國不久,初來乍到,也不認識什麽朋友,方才聽你提到救命恩人,我也想表達一番謝意,可以引薦給我嗎?”  “你有什麽好謝的……”唐錦錦本想拒絕,話到嘴邊忽然又想起什麽,改口道,“既然你想認識言醫生他們,看在方伯父的麵上,我就幫你這個忙吧。”  哼,言醫生那般優秀,等你見了,自然知道知難而退!  唐錦錦心底正打著小算盤,正巧迎麵碰上段回川和言亦君幾人,往此處而來。第7章 一麵之緣  “言醫生!”唐錦錦欣喜地喚住他。  “唐小姐,有事嗎?”言亦君溫和地笑了笑。  “便是你救了錦錦?我叫方俊,是錦錦的未婚夫。”  方俊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對方,可是外形上無法讓他找到絲毫優越感,忍不住心裏暗罵一聲小白臉,假惺惺地道,“聽說你年紀輕輕就當了上了華城醫院的名譽院長?真是了不起。唉,我好多年沒回國,沒想到國內的醫院選院長都這麽容易了,錦錦,其實當初伯父就該早點把你送到美國去,要不然你也不會在病床上躺了那麽久才恢複……”  唐錦錦氣道:“你別胡說八道!”  “這位先生誤會了,唐小姐的病情乃是多虧了張大師和段先生相助,我實在沒有幫上什麽忙,不敢居功。若要謝,便謝這兩位吧。”言亦君笑意安然,話語不疾不徐,對他的綿裏藏針置若罔聞。  “哦?”方俊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對長輩那套神神叨叨的說法嗤之以鼻,更看不慣那些為詐取錢財誇大其詞的江湖術士,父親每每提到礦上那事他也壓根不相信,眼下,方俊的目光挪到張盤和段回川兩人身上,隻瞥一眼便收回來,淡淡道,“那可真是多謝了。”  方俊狀似感歎地看向唐錦錦,搖了搖頭:“你瞧瞧,現在國內的醫學水平都退步到何種地步了?去醫院看病,還不如去山裏尋道士呢。”  張盤冷笑一聲,正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卻聽一旁看戲的段回川一本正經地道:“這位方先生,看病的話,當然要去找大夫,不過看相,才要去尋道士。我看方先生的麵相嘛……大夫怕是無能為力的,不過道士,或可解救一二。”  一個言亦君也就罷了,方俊眼見又來一個比自己長得帥的家夥,還敢在唐錦錦麵前對他危言聳聽,憑他的聰明才智,豈能上當?  方俊扯了扯嘴角,涼涼笑道:“段大師有何指教?”  “大師二字不敢當,指教倒也談不上。”段回川謙遜地笑了笑,“不過略微指點一下,還是可以的,不必太感謝我。”  方俊一時噎住:“……”  “方先生麵帶煞氣,眉心泛青,怕是會倒些小黴,要千萬當心啊。”  “嗬!我還以為段先生要說什麽高論呢,就這點小事,本少還不放在心上。”  方俊越發不耐煩,嘲諷道,“原來你就這點本事嘛?看來錦錦的病,說不定是碰巧她自行恢複了也未可知。唐伯父也未免太相信外人了些,錦錦,咱們走吧,跟這些不入流的家夥混在一起,憑白跌份。”  說罷,方俊拉起唐錦錦的手轉身就走,誰料他身後一個端著酒水托盤的侍者,正迎麵走來,好巧不巧跟他撞了個滿懷,酒瓶杯盞摔在大理石磚地麵磚碎了一地,酒水全灑在了方俊那身名貴的定製正裝上,淋了滿身深深淺淺的水痕,從衣角流到褲子上,連襠部都沾濕不少。  唐錦錦愕然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都叫你千萬當心了吧。”  “……搞什麽鬼!”方俊漲紅了臉,在大庭廣眾下丟臉以足夠叫他難以忍受,尤其是他方才還不把段回川放在眼裏,轉眼對方說的話就應驗了,方俊的臉色一時難看到無法語言形容,火辣辣得十分難堪。  “怎麽回事?”不遠處唐羅安幾人聽見了動靜,一同走來查看。  見方俊一身狼狽不堪怒氣勃發的樣子,方母登時臉色一沉:“方俊,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快去換身衣服。”  “媽,是別人不小心潑了我一身。你怎麽能怪我?”方俊鬱悶地辯解幾句,瞪了那侍者一眼,後者連聲道歉,忙收拾了玻璃碎片下去了。  “一點小插曲罷了,有沒有傷著哪裏?”唐羅安勸解幾句,見對方無礙,視線轉到張盤幾人身上,忙上前兩步,笑容滿麵,熱絡地拉住張盤的手,“張大師和幾位小友今日肯撥冗賞臉,我和錦錦可真是麵上有光啊,來來,快過來坐。”  張盤方才那點不快,在對方的禮敬和熱情之下很快煙消雲散,也是,跟個毛頭小子較什麽勁呢,跟金主打好關係才是硬道理,他轉頭正要招呼段回川,誰知後者早跟個沒事人似的,正與言亦君談笑風生,渾然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張盤百思不得其解,這才見兩麵呢,魂兒就給勾搭走了?  “好久不見,張盤大師可還記得我?”方以正微微笑著,向張盤敬了一杯酒。  張盤微一琢磨,便立刻笑起來:“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啊,方董事長,這位想必是夫人吧,我就說,這位小友談吐非凡,一表人才,是哪家小公子?原來是方董的兒子,幸會幸會。”  他臉上笑眯眯的,仿佛當真十分欣賞自己似的,方俊之前出言不遜,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自家兒子是個什麽德行,方以正心底一清二楚,既然人家給麵子,他自然投桃報李:“一別數年,張盤大師修行越發精進啦,一出手,就是藥到病除,將來指不定還有需要大師出手相助的地方,還望大師不要吝嗇指點。”  “哪裏哪裏,這都是多虧了唐小姐自己福緣深厚,我不過僥幸罷了。”張盤樂嗬嗬地客氣應著,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能跟這兩個商業實力強大的金主搭上線,也不枉走這一遭,在這行當裏混,人脈、聲望有時候比實力還重要。  他仿佛已經瞧見財源滾滾左右逢源的美好明天近在眼前了,心裏美滋滋冒泡,忍不住想要跟他的合夥人分享分享。  “其實,我的助手段回川這次也出力甚多,別看這小子年輕,天賦卻是極厲害的。”  唐羅安還記得當時正是段回川一語道破詛咒的事,對此事頗為上心,忙問:“段大師可也是龍虎山的弟子?”  “哦,那倒不是……”  方俊瞥了眼湊在言亦君兩人跟前的唐錦錦,冷不丁道:“這位段先生可厲害著呢,方才就是他口口聲聲說我要倒黴,害我立馬就被人潑了一身。”  方母皺眉道:“有這種事?”  唐羅安打著圓場笑道:“年輕人說話心直口快,也是有的。”  方以正轉頭盯著段回川瞅了半晌,蹙眉喃喃:“我怎麽好像,在哪兒見過這人……”  張盤眉梢一動,提醒道:“對了,那時候我隨張欽師兄一道前往您的礦場勘驗,段回川也是隨行之一,也許是跟方董有一麵之緣。”  “哦,原來是那時候,難怪,難怪,瞧我這記性。”方以正恍然大悟,當時他十分重視張欽這位內門嫡傳,至於其餘人,大多都忽略了,何況段回川隻不過是個小小的年輕助手,自己竟然還對此人的樣貌有印象,這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幾人正交談著,吳秘書看了看腕表,走到唐羅安身側,低聲說:“唐總,時間差不多了。”  唐羅安吩咐一聲,站起身招呼唐錦錦過來,笑道:“晚宴準備開始了,我和錦錦失陪一會,諸位慢慢聊。”  白簡捧著手機心滿意足回來的時候,賓客們已經開始往展廳中央聚集了,他翻看著自己跟珠寶們的花式自拍,興衝衝地問:“是不是傳說中的壓軸之寶終於要展示出來了?”  張盤搖頭晃腦一臉恨鐵不成鋼:“你激動個什麽?再好的珠寶,你拍了照往朋友圈裏一發,就是你的了嗎?”  白簡委屈道:“我沒見過嘛,就是帶回去給家裏人看的。”  段回川摸摸他頭頂,語重心長地說:“真要有出息,就好好掙錢,給你家裏人買一個。”  白簡晶亮亮的眼睛瞬間燦爛起來,仿佛有對乖巧的耳朵在頭頂搖晃:“老板說得有理!那我要掙多久才能買一個啊?”  段回川微微笑:“不久不久,按你目前攢錢的速度,給我打工七八年應該能買一克拉吧。”  “啊,還要那麽久啊。”白簡臉上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宛如討不到骨頭的狗狗。  段回川一本正經地激勵著他:“所以啊,你要更加努力工作,你要是幹得好,老板我當然會給你升職加薪,助你走上人生巔峰嘛。”  白簡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感動地流下了熱淚:“真的嗎?老板你對我太好了!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段回川和善地眯著眼笑:“不客氣,扶貧濟弱可是傳統美德。”  “可去你的傳統美德吧,就會欺負老實人!”張盤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也就這傻小子傻乎乎地會上你的當!”  言亦君聽到這裏忍俊不禁輕笑了一聲:“段老板,很有趣。”  “還是言醫生說話實在。”段回川將手搭在他肩頭,笑意盎然:“看來言醫生也是個老實人。我喜歡!”  這三個字仿佛一片羽毛輕輕落在水麵,心頭蕩開淺淺的漣漪。言亦君笑意愈深,於眼尾收成一線綿長的細紋,如丹青繪到盡頭那一筆,在墨色間暈染開來。他微微垂下眼睫,似有千萬言語被盡數斂下,再也無跡可尋。第8章 匪徒  大廳中央的台階之上,唐羅安牽著女兒的手一步步走進眾人的視野裏,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嘈雜的絮絮私語隨著唐羅安的開口漸漸停息,之前因父女入院蔓延的流言蜚語,總算因兩人正式亮相,宣告破除。  “諸位,今天是小女錦錦二十歲生日,我由衷地感謝各位的光臨,今晚展出的藏品之中,除了本人多年的收藏以外,都是每年小女生日,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張盤砸吧砸吧嘴,一臉的羨慕嫉妒恨:“有個這麽大方的老爹真幸福啊,我隻要一件就滿足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段老弟,你說呢?”  段回川隻是漫不經心地抿嘴笑了笑:“禮物麽,不在於價值和數量,而在於,年年都精心設計,花樣百出,確實令人羨慕啊。”  白簡嘿嘿笑道:“我每次過生日,家人都會給我做長壽麵吃,我已經很滿足了。”  言亦君狀似無意地問:“段老板心裏記掛著弟弟的生日,想必,你過生日那天,你弟弟也會為你慶生吧?”  段回川笑吟吟地道:“那小子吧啥也不懂,好在炒得一手好菜,我的生日剛好是陰曆的年三十,每次都跟年節一塊兒過了,多省事兒。”  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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