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運司副使這個官職就很值得細品。


    當今聖上年歲已大,有三個及冠的兒子,成王就是其中之一。


    中宮無子,他生母乃皇貴妃,所以在奪嫡一事上可謂是熱門人選。


    朝中不少人都暗地裏投靠了他。


    皇子的俸祿就那麽多,想要奪嫡就需要拉攏朝臣,拉攏朝臣就需要銀子,而鹽運又是朝中最大收入來源,他盯上鹽運司也不是意外了。


    如今孟家的處境隻怕不妙。


    成王上位了倒還好說,萬一這中途被齊王、林王他們抓到把柄,鹽運司的事爆出來,成王因為是皇帝的親兒子倒是不會出事。


    孟麒安這無任何背景的五品小官,恐怕就是第一個拿出來墊背的。


    暗中歎息一聲,再抬眸時,從側邊察覺到有一道火熱的視線,孟柳微微轉頭,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瞳孔。


    是男賓席的一位公子。


    他穿著墨綠色刻絲鶴氅,那布料一看就金貴得很,再看他的位置,坐在離首位不遠處。


    得,不用說了,鐵定也是皇親貴胄。


    顧止戈隨父親進殿後,如同往昔一樣溫潤如玉的聽著身旁人的奉承,男賓席熙熙攘攘的熱鬧非凡。


    不經意間抬眼,目光穿過熙攘的人群,突然定格在一位女子身上。


    那女子低著頭,隻露出一隻白皙細嫩的手,粉白色的袖口隨著她細微的動作微微搖曳。


    就在她抬起頭四目相對的那瞬間,顧止戈的心跳仿佛停頓了。


    她有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


    沒有盤算沒有諂媚,隻是很淡。


    他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心動的女子。


    那種美,不在於華麗的裝飾,而在於那份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自然與純淨。令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他差點克製不住起身走向她,想更親近的看她一眼,想要知道她的名字,了解她的故事。


    “公子?”身旁的小廝小聲叫了他一聲。


    顧止戈手心握成拳虛放在唇邊咳嗽了兩聲,收回視線,神遊天外的跟旁人說話。


    那心跳遲遲沒有停下來。


    聖上跟皇貴妃相攜著進入殿內後,宮宴才算正式開始。


    臨近年關,這場宴會就是特地犒勞臣子的,宴會上有教坊司的表演節目還有南邊進貢的水果,孟如秋看的連連稱奇。


    孟麒安雖說升到了五品,但孟家到底是沒什麽底蘊的人家。


    還要拿他的俸祿走人情,落到府中女眷身上使用的自然就不多了。


    所以平日她們這些女人沒事也就在家中看看書彈彈琴,想請戲班子來家中唱戲或是花重金購買一些稀缺的水果吃食,那都是不能的。


    顧止戈無數次偷摸看向女眷席,恨不得時間快點,再快點,他想要立刻去認識她。


    席間孟柳蹙起眉頭低聲嗬斥孟如秋:“果酒雖甜,但不可多飲,要是醉了鬧出笑話,我跟母親都救不了你。”


    孟如秋訕訕的放下杯子,不敢再多飲。


    孟柳要不是從現代過來的,怕是也忍不住,這古代又沒個飲料啥的,人都是喝茶,因為茶水苦澀的原因,小孩兒自然是不願意多喝的。


    果酒雖是酒,但水果的清香跟甜膩壓過了酒精的味道。


    平時家中又不會讓孩子喝。


    所以還是很容易一不小心喝多了的。


    孟柳低聲跟黎詩韻說了一聲,起身隨著丫鬟去更衣。


    顧止戈一個錯眼,佳人就不在了,飲了兩杯酒,他按捺不住也起身往殿外走。


    孟柳這邊上完廁所,在外頭等著的丫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她隻能按照記憶原路返回。


    路過一片梅林的時候,聽到裏頭有小孩子在哭。


    她頓了頓,原本不想理會,可惜她也曾為人母,無法視而不見。


    一個約莫8、9歲的小男孩蹲在梅樹下邊哭邊扔石子。


    孟柳急急錯身才沒被打中,小男孩被人撞見自己哭,深覺沒有麵子。


    惡狠狠的說:“你是哪個宮的宮女,誰讓你瞎走的!”


    孟柳翻了個白眼:“我不是宮女,是前來參宴的女眷,你哭什麽?大晚上滲人的慌。”


    小男孩嘴硬的揉揉眼:“我才沒哭呢!”


    “是是是,你沒哭,那通紅的雙眼隻是因為今晚風太大吹紅的。”她忍俊不禁替他找了個借口。


    小男孩蠕動雙唇,麵上有點不自然:“就是這樣!”


    這麽大點小豆丁有什麽值得跑來這角落哭的?看他穿著應當家世也不差,至少衣食住行絕對料理的很精細。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


    “你家裏人生病了?”


    小男孩有些驚愕的看她:“你怎麽知道?”


    孟柳幹脆也蹲下來,跟他聊天:“猜的唄,若不是家中有人生病,也不至於難過成這樣。”


    總不可能是有人敢欺負他吧。


    看他那小霸王的性格就知道不可能。


    小男孩垂下眼:“嗯,我母親生病了,太醫說....”他又哽咽起來。


    遠處傳來踏雪的腳步聲。


    小男孩徑直爬起來,轉頭警告他:“你不許把今晚的事說出去,不然我就....”威脅完匆忙跑遠。


    孟柳哭笑不得,也站起身撫平了裙擺上的褶皺。


    這麽一會兒功夫,男人已經走到跟前。


    顧止戈隱藏在大氅下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你是哪家姑娘,為何在宮中亂走?”


    “我是鹽運司副使家的,宮中路雜,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打聽出了她的家世,顧止戈鬆了口氣:“我是顧止戈,外頭風寒,還是早些回殿內,你跟著我吧。”


    顧止戈,孟柳品味了一番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


    她不著痕跡的打量他,長相身段都不錯,莫非他是男主?


    顧止戈內心琢磨半天,起了個話茬:“梅花高潔,雖在嚴寒中綻放,卻依然如此堅韌不拔,真是令人敬佩。”


    孟柳:“......”


    額,沒話其實不必硬聊,她不是文人墨客,看著一朵花實在沒那麽多感觸。


    沒聽到回答,顧止戈心中‘咯噔’一聲,難道她不喜歡梅花?


    “其實我倒是更喜歡蘭花,長於幽穀之中,不與百花爭豔,不因環境的惡劣改變品性,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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