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淒厲的聲音停滯, 傳來低低啞啞的抽噎,伴隨著紅燭搖晃,構成恐怖片最經典的氣氛渲染。可這個女鬼卻不如恐怖片套路一樣轉一圈就離開, 給“主角們”一個喘息的時間。 她徑直朝三人藏身的箱子走去,清脆的腳步聲加上逐漸拉長的影子, 給人以最強烈的恐懼感。 魚子醬嘴唇泛白,手指緊緊扣在木箱上, 把木箱都摳出了一個掌印, 他眼睛血紅,金鱗閃爍, 裏麵充滿了冷靜和決絕。 一旦女鬼發現他們的存在, 他會立即動用自己的能力先把其他兩人給丟出去。 邪紳邪魔兩兄弟單膝半跪, 右手撐在地上。這是一個非常方便彈起疾跑的姿勢,比起受驚主動暴露位置,他們更想看看吸引女鬼的究竟是不是箱裏的珠寶。 剛剛邪魔情急之下直接將玉佩丟回了箱子裏,這時隻能祈禱那個並不是什麽破局道具。 女鬼果不其然在箱子麵前停住, 她伸手拿起那個拴著半塊玉佩的流蘇,接著從懷中取出另一枚, 兩塊碎玉貼合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鴛鴦圖案。 “是呂郎來了嗎?”哭泣聲停止, 嬌媚的女聲回蕩在空間裏,帶著少女的嬌羞,“是來帶我離開的嗎?” 三人屏住呼吸,女鬼身上的血腥味已經可以嗅到, 不知是吞噬了多少生命才能擁有的殺氣, 讓她即使看起來再柔弱, 都令人膽寒。 她握著玉佩開始在房間裏走動:“你莫要跟我開玩笑, 這可不是什麽躲貓貓的場合。” 邪魔看著她將桌上發黴了的糕點、長著黴斑的碗碟全都掃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掃視著,頓時拉了拉隊友的衣服,示意他們趁機溜出去。 邪紳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隻青蛙,操控著它蹦躂到距離他們最遠的對角線位置,然後發出響亮的叫聲。 女鬼果然被吸引了視線。 穿著黑袍的三人在她轉身的瞬間不約而同地起身向外衝去,邪魔拽著他哥的肩膀給他借力,兩人現行離開,日常作為殿後的魚子醬則是非常習慣地慢一步,走在最後。 他背著的大包已經癟了很多,但上麵的帶子還是不慎鉤上了開啟的箱子上的鐵片,在他跑動時發出了拖拽的聲響。 女鬼陡然轉過頭,露出了一張化著傳統新娘妝的美顏麵容,隻是額上綻開了一朵血花,從中隱隱能看到蠕動著的白色蛆蟲,和裏麵的白骨 。 她“咦”了一聲,有些訝異:“這怎麽還有一隻在岸上蹦噠的小魚兒?” 一米八,渾身金燦燦,肌肉虯結的魚子醬,看著麵前一米五不到的女鬼陷入沉默。 不過既然沒有立馬出手,那麽就說明這詭異有交流的餘地。 魚子醬輕咳了一聲,從背包中拿出倒數第二瓶水喝了一口,他道:“你不是要找呂郎嗎?他有些事,今晚沒來,托我過來通知你,讓你出去找他。” 女鬼一直待在紅門內,說明這塊地方是她的主場,那麽隻要把她引出去,必定會消耗她一些實力。 女鬼呆愣了一下,她捏著手中的玉佩,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呂郎的玉佩,已經拿來了呀。” “他肯定在這裏,難道是害怕我父親母親嗎?”女鬼碎碎念著,她提高了音量,四處張望,“呂郎,你快出來呀,我父親母親已經不在啦,不可能打擾我們過日子的!” 魚子醬又喝了一口水,忍不住問:“怎麽就不在了?” 明明信裏還說,母親要幫她收拾嫁妝,讓情郎從後門進。 女鬼捂住唇輕輕笑道:“那肯定是被我殺了呀。” “任何阻擋我與呂郎見麵的人,哪怕是父母也不能放過呢。” 她癡癡笑著:“所以我的呂郎呢?他怎麽還沒來見我?” 魚子醬噎了一下,這女鬼感情還是個狼滅變成詭異後看來連自己的父母也沒放過。 不過……變成詭異後,自然也就沒有人類的情感了吧? 呂郎是不可能來的,那個倒黴的年輕人早就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送了小命。 魚子醬也不敢拿這個刺激女鬼混亂的邏輯,隻能再重複道:“跟我一起去找他吧。” “你說你是呂郎的朋友,有什麽證據?”女鬼聰敏得很,反問他。 魚子醬沉默了,他連“呂郎”到底叫啥都不知道,哪裏知道其他信息。 “他是音樂大學的高材生,已經要畢業了,我回回在報紙上見他,都是去什麽什麽地方演出啦,比賽啦,厲害得不得了。”女鬼自顧自說著,“他脾氣很好,待我也很好,說最喜歡我繡的帕,以後教我吹笛,我們要做琴瑟和鳴的神仙眷侶。” “但是他沒有很多錢。”女鬼聲音音慘慘的,“我母親相上了一個富紳的兒子,他也看上了我,便不顧我的意願為我私自定了親。” “她一直說著這是為我好,以後嫁出去可以當一個富家太太,可是根本沒有問過我的意願!” “為了讓我不提前鬧,他們拖到即將成親前才告訴我,好在呂郎願意帶我走……” “可是呂郎呢?他為什麽沒有來!”女鬼發出尖叫,“他怎麽會改變主意!” “是因為我不夠好看?還是因為我父母過於嚴厲?” 魚子醬喉頭滾動,如果告訴她呂郎沒有來的原因,他之前的話語就不攻自破,很可能引起女鬼的攻擊;可如果不說,他很可能—— 女鬼的嘯聲很快就停止,她冷冷地道:“你別裝了,小魚,不知道你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不過既然想用呂郎這個借口來哄騙我,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魚子醬臉色一變,本就在聽女鬼絮叨時解下的背包直接被他丟在一邊,他拿著最後的一瓶礦泉水,腳底抹油,往外麵衝去。 另一邊,得到紙張不撕開信號的溫穆清直接拽著步九的衣服就回到了院子裏。 此時的雨已經變成了暴雨,一盆盆雨水劈頭蓋臉澆下來,讓人無處可防。 覺得黑袍黏在身上實在是礙事,溫穆清直接把它解開,丟到在一旁發出奇怪抽氣聲的步九身上。 “你在做什麽?”溫穆清問他。 步九“嘶”了一聲:“剛剛抬頭想看看天上,結果被雨直接給打進了眼睛,真他娘疼。” 他眨巴了幾下眼,抓著黑鬥篷,手不自覺地橫向移動,輕輕地揪住了溫穆清的白色發尾。然後…… “你做什麽?”屬於[守夜人]的低沉嗓音響起,嚇了步九一跳。 他不可置信地拽了拽手中依然堅實與頭皮相連的發絲,喃喃道:“為什麽你淋雨不掉發……” 溫穆清無語道:“雨水已經改變了,沒有灼燒的感覺。這應該就是觸動詭異後的變化,很可能是模擬當時的雨夜。” 邪魔邪紳也一頭紮進了雨裏,被步九手疾眼快地撐住,他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麽?魚子醬人呢?” 邪魔喘了口氣:“女鬼出現了,要找呂郎,我們聲東擊西溜出來,魚子醬負責殿後。” 邪紳道:“他被發現了,女鬼正在跟他說話,嘖,是有神智是詭異,她叫魚子醬——小魚兒。” 步九下意識脫口而出:“花無缺?” 邪魔踩了他一腳。 邪紳的青蛙並沒有被女鬼打死,正在裏麵坐著內應,他在外麵則是複述著魚子醬的話語。 “那女鬼長得跟正常人差不多,隻有頭上破開了一個大洞,看起來像是自己撞牆撞出來的致命傷口。”邪紳靠在紅門處的簷下說著信息。 得知他決定要把女鬼引出來對付後,幾人便沒打算激進衝進去影響情況。 不過聽到女鬼被迫嫁人最後殺父殺母的結局時,溫穆清莫名想起給他瘋狂相親拉郎的邵翠華女士,以及被瘋狂催婚的田可。 生殖繁衍是人類的天性,有太多的父母打著為子女好的名頭給他們安排未來,釀成慘劇。 或許在父母眼中,有錢,長得還行,看起來人模狗樣,女兒哪怕不喜歡也能磕磕碰碰得過下去,當個富家太太的日子怎麽也比自己在外麵打拚好。 但對個性強烈的女孩們自己來說,擁有自立自強的資本和能力,才是活著立身的根本,靠男人是靠不住的,更何況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單純饞顏,饞身子,相親市場哪裏來的什麽真愛。 以上這些信息都是田可有事沒事給溫穆清發的,她基本每碰到一個相親奇葩局就找溫穆清訴苦,誇他簡直是新世紀好男人的典範。 溫穆清苦笑,他是壓根就沒精力考慮談戀愛的事情。 在雨天,邪魔的火焰能力被壓製得更為厲害,他貼著邪紳瑟瑟發抖,顯然是冷得不輕。 “我現在開始懷疑這一單要怎麽過了。”他道,“這女鬼的執念明顯是找到呂郎,而且三番兩次強調呂郎的性格和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從這方麵下手。” “可是我們這中間的,有人會啥音樂或者是易容的麽?” 步九苦著臉:“化妝品的成分是生物和化學裏麵的吧?我物理都沒學透,這倆構造我真的不行……” [守夜人]也沒點這些技能,即使[笛魂]的卡還在身上,溫穆清也不能說。 幾人沉默,聽魚子醬那邊的動靜,待女鬼開始尖笑,準備出手的時候,溫穆清便將匕首握在手中,準備迎接到來的戰鬥。 他現在已經大致搞明白了狀況。 嫻被強製訂婚,私信與呂郎交流,呂郎承諾教她學笛,帶她遠走高飛。卻因露出來的名貴玉佩被謀財的張旻玟殺害,張旻玟帶走玉佩和屍體,離開現場。 接著下雨,雨水衝刷了血跡,短暫隱瞞了死訊,久等不來情郎的嫻在出嫁前撞死在家中,化身厲鬼殺了阻撓他們在一起導致一切苦果的父母,然後想要找尋呂郎的蹤跡。 不過沒有毫無破綻的案子,張旻玟很快就被繩之以法,報社也登報傳播,嫻必定會收到呂郎已死的信息。 嫻死在家中,自然就成了這個房子的詭異,隨著一年一年傷害的人越來越多,她的實力也越來越強,範圍越來越大,從屋子,變成整個裏巷,現在擴展到裏巷外麵的地方。 她依舊想要尋找愛人,但真相在撕扯著她痛苦的靈魂,讓她忍不住把時間回溯到雨夜,想要尋找呂郎前來的痕跡。 其他人進入這個地方,必然會見到報紙,得知最初的消息,接著經曆血腥的下雨,極低的可視度,然後要發現張旻玟屍體下的玉佩,被鼠群逼著進入紅門。 如果膽子大敢搜索,則是會在廚房發現呂郎的紙條,在廂房發現可以契合玉佩的流蘇。 接著觸發女鬼的對話,從中整合出消息,最後——在女鬼大發狂殺人前,製造出呂郎的存在。 也就是多次被提起的“吹笛”。 如同一個環環相扣的恐怖rpg遊戲,選項隻許對不許錯,線索則更不可能允許疏漏,最後還要求當事人有點才藝表演。 這就是a級地點詭異的恐怖之處,對人的觀察力和能力都要求極高,普通人進來根本不可能活著出去。哪怕就算是厲害的能力者,也很有可能因為一步疏漏,打出完全不同的結局。 他們的線索應該還有疏漏,這個地方很有可能藏著一支竹笛或者什麽笛子,就是為了破局的存在。 詭異不是無懈可擊的——“曙光”的規則裏就有寫。 不過聽邪魔他們說,他們隻是在大廳裏搜了一遍,旁邊的房子還沒有去過,想必笛子很可能就在裏麵。 如果沒有[笛魂]的存在,溫穆清哪怕靠光屏搜出來一堆關於笛子的製造方法,他都必須硬塞給步九,讓他趕緊構造出來。 好在他已經想明白了情況,自然就不需要再增加隊友的壓力。 魚子醬金燦燦的身體一出現在院落內就引起了全員的注意。 他的身上已經很多地方滲出了鮮血,許多鱗片被撬開,露出了紅色白色的肌理,好似他沒有皮膚,外表就附著魚鱗一樣。 外麵下著的大雨很好地緩解了他的幹渴,他將礦泉水瓶往外一丟,朝眾人吼道:“退後!這丫的爪子有毒!” 邪魔打著精神再次使用鼓舞的能力,可被雨天壓製得聊勝於無。 女鬼從房間裏飄出來,長長的尖銳指甲閃著微光,上麵沾著不少血肉碎屑,她的表情很愉悅,如同貓逗耗子。 “爪子?”她冷笑一聲,一爪拍上去“我的手可稱為蘇城最美,我的蘇繡無人可敵,你這種俗人,怎麽懂我跟呂郎的門當戶對?” 魚子醬被她的掌風直接掀飛,身體騰空翻滾兩周,撞在了柱子上,他手腕上的“晨曦”受到猛烈一擊,並且早已沒了防護罩,竟然被撞得一卡殼,自己播放起音樂來。 “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啊,天天就愛窮開心啊~”[1] 高昂活潑的音樂瞬間打斷了現場緊繃的氣氛,女鬼的動作停滯了一瞬,茫然道:“音樂……呂郎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