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助跑,左腿起跳,7步,這是屈向北的固定模式,也是你的。”屈向北看向陳雙的左腿,“他一定是發現你更適合,所以才不斷矯正了你的行為。但是卻沒有人能矯正他,在他心裏,他一直試圖和他哥重合。” “可是……如果他是右腿起跳,現在……”陳雙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右腿的前叉韌帶受傷。” 體育生遍體鱗傷,而且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受傷了,可慣用腿的概率會高一些。屈南的慣用腿其實是右腿。 “既然這樣,咱們怎麽能幫他糾正啊?”陳雙像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教練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都沒法幫他。” “教練早就知道,所以我替他訓練的時候才矯正了我,可是我一旦下線,他就會變回以前的模式,他不改。”屈向北對此毫無辦法。 陳雙的嘴唇動動,想要提出一些可行性建議,但什麽都沒說。一個心甘情願和自己的身體背道而馳的人意誌力有多可怕,怕是屈南自己才知道。這就像明明你是右利手,卻從小逼著自己用左手寫字。 左手寫出來的字必不可能比右手更好,因為這不是你的優勢。 “我們的交流方式是文字或者視頻,記錄自己使用這具身體時發生的事。我會給他寫一封信,好好談談,他必須把這些放下了。”屈向北又拿出一支煙。 “如果他完全放下了,那你呢?”陳雙忽然問。 屈向北打亮打火機。“這個病很難治愈,但也有治愈病例。融合、消失,都算作成功治療的結果。當主人格某一天感覺我不在了,這個病就好了。” 陳雙看著煙頭閃動,這一次沒有製止他吸煙。煙頭一亮,他的心就涼半截。他已經沒法把屈向北當作一個隨時可能消失的性格了,他有自己的喜好,一本一本厚厚的哲學書都是他的東西。 但是屈南的痊愈必定伴隨著次人格消失。 “如果這個病不好,屈南也不算一個人,他也隻是一個人格。”屈向北沉沉地吸入,“懂麽?他隻是一個上線時間比我長的人格,你沒法擁有一個完整的男朋友。對了,他生日快到了,3月17日,你記得給他買個蛋糕,他小時候很可憐,沒什麽朋友。” 陳雙點點頭,記住了這個日子,但心裏小聲地說,不,他有朋友,就是你。 屈向北的一番話,說出了屈南的過去,也好像揭示了他自己的未來。陳雙始終沒法高興,卻沒有太多時間用來悲傷。接下來的一周,隻有晨練取消了,其他時間的訓練按部就班進行著。 也是在這一周裏,陳雙正式住宿,從走讀的方式變成了一個住宿生。參賽,住宿,放在上學期,都是遙不可及的事。回想剛開學每天想著如何退學的自己,真想給他兩巴掌。 住宿第一天,媽媽和弟弟一起來給自己加油。室友是方浩、陳丹和張乃青,一個投擲體育生,他的大腿幾乎和陳雙的腰一樣了,硬得像鐵餅。 床是媽媽收拾的,書桌是弟弟收拾,新電腦旁邊還放了一個小水獺的玩具,然後才是他的泰迪熊。 床上用品一律選用淡藍色,老婆鞋和新購置的訓練服一起放進衣櫥。屈向北也來了,還請媽媽弟弟在東食街吃了一頓燒烤。 屈南一直沒回來,這一次的時間格外長。而北哥完全漸入佳境,提前和陳雙通氣,和媽媽聊天時完全沒翻車,隻說是嗓子上火。四水倒是特別高興,陳雙從來沒發現他這麽愛吃烤肉。 不過弟弟最近確實很奇怪啊,每天都要拿著手機看半天,難不成……四水交了新朋友? 現在弟弟確實變了些,偶爾會說比較長的句子。聽著他和北哥聊一些深刻的哲學問題,陳雙恍如聽天書。 北哥懂得太多了,他在這方麵完全接近了專業,在尋找自己到底是誰的道路上逐漸愛上了哲學。這麽厲害的人,會給屈南寫一封什麽樣的信呢?陳雙好想知道。 一定上來就是哲學三問,並且非常有深度,從人性和精神層麵探討,給予靈魂的重擊,從而讓屈南完全接受自己。 “來,吃這個。”王靈芝給陳雙夾了一塊肉,又給屈南夾了一塊。真想不到這個男生除了和陳雙聊得來,和四水也談得到一起去,文武雙全,真是個了不起的兒媳婦。 屈南的蘇醒在半夜裏。 上一個記憶點,他還在酒店的床上,抱著陳雙睡了一覺,自己就在宿舍裏了。 但這種段落的生活就是自己小時候的全部,隻是現在又重複而已。他閉著眼睛緩了緩,不知道北哥有沒有適應大學。 次人格的年齡大多和主人格不相同,北哥應該比自己大幾歲。 不知道緩了多久,屈南才拿起一直握在手裏的手機,點開之後是一個下棋軟件。 該到自己出棋了,可是屈南並不會。自己連棋子的名稱都叫不全。 時間是淩晨,日期是3月2日,現在應該開始封閉集訓了,可是和自己下棋的人是誰? 這時,他枕邊另外一部手機震動起來。 這才是自己的手機,屈南將新消息點開,竟然是陸水。 [神奇的水生動物:小虎鯨甩動尾巴拍飛小魚並躍出水麵二連擊.jpg] 行,破案了,是陸水在和北哥下棋。屈南給他回複了一個笑臉,又點開了陳雙。 “陳又又,我好想你。”發送成功,屈南也念了出來,又發送了一個粉色桃心表情。可是還覺得差點什麽,於是在網上衝浪找了一張布滿桃心的粉色背景圖,換成了兩個人的聊天背景。 這下就好了,陳又又是自己的了。 屈南再次拿起北哥的手機,點開備忘錄,尋找北哥給自己留下的隻言片語。一直以來他們都用這種方式溝通,很像是……另外一個時空當中的自己,他們互相感知,互相關照,卻永不見麵。 或者說,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見麵,隻需要照照鏡子。 備忘錄裏果然有更新,北哥比較嚴厲,會給自己寫長篇大論的評語,屈南有時候比較怕他。 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麽,屈南深吸了一口氣。 “下次別他媽給我搞奇裝異服。” 屈南看著字,緊張地乖乖回了個“哦”。 陳雙醒得比較早,天還沒亮。住宿的感覺確實很不一樣,醒來後懷裏沒有弟弟,他時常想念四水。 記得住宿第一天,他淩晨3點就醒了,來到新環境必須重新適應。他縮在被子裏,想了半天才給四水發了個微信,提醒他早晨記得收拾好書包,不要怕,媽媽會開車送他。 沒想到,四水當時就秒回了他,原來兩個人同樣失眠。 今天他也是第一時間拿手機,發現四水淩晨聯係過自己,發了一個小水獺翻著肚皮躺在地上默默流淚的表情。 怎麽了?怎麽哭了?做噩夢?陳雙再點開另一條,噌地原地坐起。 是屈南!屈南回來了!陳雙這場異次元戀愛終於暫時告一段落,自己的男朋友回來了! 隻是短短幾個字卻足夠陳雙心跳加速,他將手機貼在心口位置上,多希望這種方式能讓屈南聽到自己的聲音。 早訓從5點半開始,陳雙和屈南不在一個宿舍樓,集合之前他朝著大三的方向奔跑。不遠處是寒假期間結束動工的大遊泳館,高高的穹頂宣示這裏有10米跳台,是首體大即將錄取第一批遊泳運動員的證明。 跑著跑著,他看見屈南和陶文昌一起從樓裏出來。 “屈南!昌哥!”陳雙原地招手,再次奔跑,現在他可以盡情地擁抱他了。周圍的人往外走,陳雙又說著不好意思,躲開他們的前進,費勁地蹭到屈南身邊。 屈南手裏拿著一雙手套,還沒來得及戴上。當陳雙還差兩步時他伸直手臂,拽了一把,笑著把陳又又拽到了身邊。 陶文昌睡眼朦朧,冷水洗臉都沒讓他清醒,現在瞬間醒了。隻因為這一幕太肉麻,太像白娘子和許仙,周圍的人都是阻攔他們的法海。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陳雙終於到了屈南旁邊,熟悉的笑容和眼神總能讓他怦然心動。旁邊好多人,他也不能拉住他的手,隻好借著幫屈南戴手套的動作拉著他的手指晃一晃。 手指好長啊,必須要好好保護。 屈南戴好手套,順手給陳雙理了理劉海兒,現在他一定已經住宿了,原本自己計劃好帶他買東西的,一樣都沒完成。“對不起,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事?” “沒有,北哥幫我弄了,你放心吧,北哥還拍了視頻。”陳雙小聲地告訴他,“就在他手機裏。” “那我一會兒再看,現在先看看你。”屈南聽到了教練吹響的哨子,“北哥還好吧?我很擔心他不能適應大學。” 陳雙無奈地一笑。“確實是不適應,什麽都要重新掌握。不過北哥說了,讓我好好對你,而且還讓我替他傳一句話給你。” “什麽話?”屈南一愣。 “北哥讓我告訴你,以後都由我當1。”陳雙麵不改色地說,反正人格記憶不共享,他可以兩頭騙。 嘿嘿,嘿嘿,如果屈南一直不痊愈,既然自己沒法抵抗這命運,那就……享受吧! -------------------- 作者有話要說: 外人以為的又又:擁有一個雙重人格男朋友,整天以淚洗麵。 實際上的陳又又:嘿嘿,嘿嘿。第146章 屈南拯救計劃 屈南還沒有什麽反應,陶文昌先笑了。但他看破不說破,這幾天和北哥相處下來,也算了解,北哥恨不得把陳雙從身上揭下去,打死他都不可能說這個。 “是嗎?北哥挺幽默的。”但他還給陳雙捧了一下場,畢竟自己徒弟,擺明是兩頭騙。你就作吧,就欺負人家雙重人格平時沒法溝通,遲早翻車。 屈南隻是笑,一隻手偷偷攥著拳頭,用指肚去感受手套的手感。以前他回來之後隻會失落,害怕,現在他則像個新生兒,去體會這段時間的空缺。“這樣啊,你和北哥聊得真多……北哥比我會聊天,他看書多。” 陶文昌瞄他幾秒,茶王本色回歸,狠起來連自己的次人格都要泡茶。小心北哥知道之後用你的身體裸跑。 “是北哥親口和我說的,讓我這輩子對你負責,不然他就哭給我看。”陳雙陪著屈南在人群中穿行。真好,屈南回來了,沒關係,他隻是去另外一個次元旅行幾天,並且有往返機票。隻是時間未定。 自己好好等著他就行了。陳雙花了幾天才把這個道理想明白,不再去糾結屈南和北哥的轉換。他谘詢了不下10個精神科醫生,每一個給出的答案都是,這個病非常罕見。 他們的從醫生涯中,甚至都沒有見過真實的病曆。許多人聲稱自己分裂了不同的人格,但通過檢查,全部都是謊言。 這是一種嚴重程度上和精神分裂劃等號卻比重度精神分裂罕見得多的病曆。 就因為太過罕見,導致人格方麵的法律都不健全,次人格如果觸犯法律,主人格是否承擔,一直存在爭議。人格究竟有沒有人權,能否脫離主人格結婚,會不會犯重婚罪,這些陳雙都查過。 眾說紛紜,看到最後他腦袋都大了。 就這樣吧,他不查了,他接受。屈南出來了,他就擁抱,屈南回去了,他就等待。就像等一束光,一束漂亮的光。 屈南呼吸著3月份的空氣,天空隻是微亮,他像從沒有喘過氣的人使用肺部。“北哥還和你聊什麽?” “他說讓我給你買生日蛋糕。”陳雙立刻說,“我知道你生日是哪天了,這次我給你過,我要給你體育生的浪漫!” 陶文昌笑得肩膀都要抖起來。“體育生的浪漫就是給金牌,我都不知道給過你雅姐多少塊了,你有啊?” “那我以後會有嘛,會有的。”陳雙並不氣餒,滿心盤算著怎麽給屈南好好過生日。 去年自己的生日是重生之日,他也要給屈南一個印象深刻的。現在時間還早,他們逆著初升的光,衝向體育陣地。 體院學生按照教練的分配分開排隊,陳雙進入強化隊,和屈南暫時分開。這一隊主要培養首體大接下來的優質梯隊,全部都是有潛力下一輪衝金的選手。 烏泱泱的,排出了將近一百多人,龐大的體育生基數奠定了一個學校的實力,采用金字塔式的高飽和培養模式,和國家隊的比例分配如出一轍。 盡管金牌選手隻有那一個,可是他背後是數以幾十萬計的體育生培養和選拔計劃。沒有大計劃,優質種子根本沒有機會出人頭地,根本不會被發現。 這就如大海撈針,針肯定有,但難找,但如果將整片海吸幹,總能找到它。 在整個金字塔當中,每一個人都是英雄,盡管這輩子可能隻是陪跑,但這十幾年裏他們已經燃燒了青春。 陳雙也在燃燒。 強化隊的任務更為艱巨,但科學訓練並不是雙倍強度那麽簡單,直接上高強度又不講究方法,最後的大結局估計是把運動員的身體零件耗費。強化隊又分成一個個小組,按照個人弱點進行精準加固,陳雙這一小組就屬於短跑發力有問題的,不單單是背越跳高,也有三級跳、跳遠、短跑選手。 一個完美的起跑,牽扯到整個項目的連貫。 不僅要知道自己哪裏弱,更要知道自己為什麽弱,這才是陳雙的首要目標。 “長跑靠耐力,短跑靠爆發,但是你們要知道爆發的原理是什麽,不單單是反應快,是特定肌肉的運作。”短跑教練在起跑器前麵,用來當演示員的人剛好是方浩,“這裏,和這裏,一定要特別注意,要學會把身體的零件拆分開。髖關節的參與度增加才能減少膝關節的壓力,所以一定要激活自己的臀肌和髂腰肌。” 陳雙認真聽著,觀看方浩的正確演示。他也很思念屈南,可是一旦訓練起來,就會暫時忘掉身外事。自己和方浩的差距在於專業度,方浩從初一練習中長跑,能力方麵囊括了短跑和長跑,就和祝傑一樣。 自己恰恰欠缺的就是專業度,光靠彈跳力沒用啊,自己這個項目是垂直跑跳綜合,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