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錯,一切還可以控製。”屈南這麽安慰著陳雙,把隊醫拉到了門外,“穆隊醫,您不能騙我。” “我為什麽要騙你?”穆杉看著他問。這是向北的弟弟,自己和向北認識那年,才剛剛工作。 “到底傷成什麽樣?”屈南的嘴唇變得很僵硬,說不出那兩個字來,好似一旦說出來就落地生根,無法挽救,“需不需要……” “不需要退賽。”穆杉知道他怕什麽,“退一萬步講,如果我說嚴重到需要退賽,你覺得陳雙會同意嗎?好在沒有那麽嚴重,明天可以上。” 聽完這句,屈南才稍稍放下心。但又捏了一把汗。是啊,都到這一步了,不管能不能上,陳雙是一定要參賽的,他不可能半途而廢。 “需要抹藥膏,還有,給他按摩一下腳踝。”穆杉準備開藥了,“明天上場前必須用止疼噴霧,腳踝倒是還好,肌肉拉傷比較難辦。” “好,我聽您的。”屈南這時候隻能相信她了,但是心頭越來越沉。怎麽會,陳雙的第一次參賽就受傷了? 如果他帶傷比賽,會不會惡化? 屈南的思緒一下變得很亂,如同無數隻鳥飛過,灑了一地的羽毛,讓他看不清楚路。 “還有你。”穆杉從急救包裏拿出肌貼來,“你的右腿,明天能不能用?” 屈南輕輕地閉上了眼,當然能,自己把這條腿藏了這麽久,就是準備明天上場。 -------------------- 作者有話要說: 陶文昌:希望大家寫一些他們的文,不要帶我。我有掏魚cp的。第179章 屈南你加油啊 屈南和穆隊醫在外麵說話,陳雙隻能聽個隱隱約約。 傷痛的陰影如影隨形,隻是他真沒想到,會這麽快找上自己。左腿後側的肌肉確實傷著了,要不是為了隱藏傷情,從賽場上下來的時候,陳雙就是瘸著的狀態。 現在,心裏除了懊悔,還有些後怕。萬一傷得嚴重了,整個賽季全部完蛋。辛苦白費,首次參賽就抱憾而歸。 可是就在場上那一瞬間,他什麽都來不及想,腦袋裏隻有金牌,隻有一定要衝進決賽這個念頭。人的意誌潛力擁有無窮力量,所以才有那麽多運動員帶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傷痛,一次又一次衝向賽場。 不一會兒,屈南終於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罐噴霧,一卷肌貼,一瓶藥油。 “穆隊醫怎麽說的?”陳雙單腿著地,急著站了起來。 屈南又把他按坐。“沒什麽,普通的崴腳,普通的肌肉拉傷,先坐下。” “真的嗎?”陳雙又坐下了,眼神飄忽不定,不敢去看屈南的臉,生怕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欺騙。怕他下一秒就要告訴自己,你傷得很嚴重,穆隊醫建議你退賽。 退賽……陳雙猛地打了個哆嗦,不可能,不到生死關頭,哪有人願意退賽?如同那年的屈向北,在明知道有可能加重傷情的情況下,還是上了。除非明確知曉參賽就等於殘廢。 可是就算知曉了,那一瞬間的荷爾蒙和勝負欲,也可能把人頂上去。 “真的,你別害怕,隻是小傷。”屈南沒有騙他,這些問題放在他們身上,真的就是小傷。放在普通人身上,就要躺一星期。 聽他這麽說,陳雙的心才飄飄蕩蕩回到了身體裏。“那就好……那……這些藥都是給我的?” “是啊。”屈南蹲在他前方,將他左腳的襪子扯下來,雙手捂熱藥油敷上去,“疼不疼?” “嘶……有一點。”陳雙動動腳趾。 “別瞎動。”屈南將他的腳後跟抓在手心當中,藥油的刺鼻氣味充斥在小小的房間裏。由於長期訓練,發力腿這隻腳會反複受傷,如果不好好治療,年老之後會骨骼變形,走不動。 就像自己的姥爺那樣。在那個還沒普及運動保護的時代,大家前赴後繼。 藥油經過手掌加溫,有些輕微的辣度,揉在腳踝骨上火辣辣的。陳雙忽然就笑了。“你一會兒記得洗手,千萬別揉眼睛去。” “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揉眼睛?”屈南頭也不抬,繼續按摩。他又抓住陳雙的右腳腕,擔心的情緒再一次彌漫全身。 腫了,左邊的明顯比右邊腫了一些,看來比賽結束後要好好休息。 “這有什麽為什麽啊?”陳雙盡量放輕鬆,不想屈南跟著自己一起緊張,“有一年,四水的肩膀腫了,是跳水姿勢不合格,被水麵砸腫的。我心疼他,一邊哭一邊給他揉紅花油,結果再去抹眼淚……” “然後哭得更凶了吧?”屈南終於笑了一下。 “好辣啊,眼淚不自覺地往外衝,四水哄了我一下午呢。”陳雙抬起左腿,方便他給小腿肚上塗抹,“你要是塗到臉上,你可就是辣妹了。” “等一下。”屈南抬起頭,原本很悲痛的事被陳雙說出來就多了一層快樂,“為什麽我是辣妹?我不應該是辣哥麽?” “因為你很愛哭啊,又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陳雙看著他的手環,“愛哭的都是妹妹,小妹妹才喜歡公主粉。” 屈南撕開一條肌貼,緩慢地纏繞在那條小腿上。“我才不是呢……憑什麽北哥是哥,我就是妹妹……我不同意。最起碼我也得是一個辣學長,別人都叫我學長,就你不怎麽叫我……” 小腿的脂肪層很薄,從他第一次仔細打量陳雙的腿就發現了,頂配不是白叫的。小腿肌下沿線的w形觸手可及,多少人這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w線,陳雙的這一條非常漂亮且清晰。 “你嘀嘀咕咕起來,更像是小妹妹呢。”陳雙也笑了,“誒,你別愁眉苦臉,大不了就是明天比賽疼一下,這不是還有止疼噴霧呢?你看奧運會,多少冠軍都是噴完噴霧、打上封閉往上衝,我這……” 沒說完,有人敲門。陳雙趕緊把小腿放下來:“一定是四水……噓,保密,保密啊,千萬別讓我弟知道我受傷。我弟知道就等於我媽知道,他們兩個一起嘮叨我。” “好。”屈南站起來去開門,身上帶有濃重的藥油味。門打開之後,果真是陸水,手裏還拎著一個塑料袋,裝滿了比賽紀念品。 陸水看是屈南開了門,就想起他在賽場上親了哥哥的額頭,他好囂張啊。“我哥呢?” “在裏麵。”屈南往後一偏頭。 陸水剛要抬腿,忽然嗅了嗅四周的空氣。“什麽味道?” 屈南立刻指向屋裏。“你哥受傷了。” 陸水登時瞳孔地震,嚇得塑料袋差點掉在地上。 瞞是瞞不住的,陸水那麽聰明,遲早會發現,到時候這筆賬還要算在自己頭上,不如直接告訴他,賣個好,這樣陸水隻會去緊張他哥。屈南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陳雙剛把褲子穿好,忽然一愣,啊?屈南怎麽把自己給出賣了? 樓道裏,黃俊剛準備回房間,和正在到處溜達的陶文昌撞了碰麵。“幹嘛呢?還不回房間?” “我吃多了,消消食。”陶文昌嘿嘿一笑。 “消食個屁,瞧瞧你這幾天心神不定的樣子,比賽狀態怎麽回事?”黃俊早就想找機會點一點他,“心思飛哪兒去了!” “沒飛啊。”陶文昌很少挨批評,這回是真不委屈,“唉……這不是和女朋友斷聯了嘛,找不著人了。” “瞧你這個熊樣,比賽和女朋友哪個重要?”黃俊立馬把這件事重視起來,“你小子可給我穩住了,有什麽事過了明天再說。現在賽程咬這麽緊,得分清孰輕孰重。別給我整這套傷痛文學,成天為愛癡狂。” “我這不是年輕嘛,誰年輕的時候沒吃過愛情的苦頭?”陶文昌笑著反問,“您是教練,當然不懂了,要是您年輕時候但凡懂一些,今天的我們就有師母了。” “滾蛋。”黃俊有時候真想捏住這幫臭小子扔出去,“我這叫為大學生體育事業奉獻一生,精神層次已經達到頂級,是超出常人的境界,談情說愛都是俗氣。再說我這是不想找,我要是想找,分分鍾給你們弄個師母回來。你趕緊回去休息,手機關機,明天好好比賽。”說完,他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走廊另外一側有個男人的影子一閃,好像以前見過。 陳雙躺在床上,被弟弟教訓了足足十幾分鍾,現在一動都不敢動,活像養胎。“我真沒事,你千萬別說出去。” 陸水坐在床邊,緊抓著陳雙的手,抓到自己的手指關節都發白。陳雙隻是崴了腳,在他眼裏,仿佛是斷了腿那麽嚴重。 “小傷,比你以前受過的傷還小呢。你聽話,別這麽擔心。”陳雙摸了摸他的額頭。 陸水偏過頭去,剛才差一點哭出來。在哥哥的事情上,他其實很容易掉眼淚。曾經自己受傷不覺得有什麽,換成陳雙,疼到陸水沒法忍受。 “哥。”陸水緩慢地抬起了頭,“我考首體大。” “什麽?”陳雙嚇得直接坐起來。 陸水點了點頭,沒再解釋。其實也不用解釋,他受不了哥哥受傷,如果將來陳雙再有什麽突發事件而自己不在,他怕後悔一輩子。 這一次,他主動退一步。 可是陳雙卻沒有立刻答應,弟弟對夢想的退步並沒有讓他高興。“再……再說吧,等比賽結束再說。” 屈南靠著牆,看著兄弟倆的一舉一動,思路再一次被敲門聲打斷。“你們聊,我去看看誰來了。” 這個時間會過來的……不會是白隊或者昌子吧?屈南拉開門,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麵孔。 熟悉是因為,曾經在爸爸的比賽資料裏見過他無數次,不熟悉是因為,他比影像中老了。 “你就是屈南?”段春峰站在門外,在看屈南的臉。 屈南對這種視線早已習慣,隻要是和哥哥認識的人,無論是學校的老師、隊醫、教練,甚至是東食街小賣部的老板,在見到自己的第一瞬間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是。”屈南看著麵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年齡上去了,他年輕時候可能比自己還要高,“我是屈向北的弟弟,我叫屈南。” “你不太像他啊。”段春峰一下看出了不同,除了鼻子和嘴巴有那麽一點相似,兩兄弟不算一個模子。 “是。”屈南說出這個“是”字時,仿佛等待了20年,有些事他必須要承認了,自己和哥哥就是不像。 無論是長相、性格還是起跳方式,他們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不像也對,因為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人。”段春峰的右手落在屈南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一把,“長大了啊,真好。上次我見你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 屈南忽然抿了下嘴。“也不用說得這麽詳細……” “那時候你太小了,肯定不記得我。”段春峰很難想象那時候的小包子變成了眼前這個,“個子夠高,腿夠長,是個跳高的好材料。你的比賽我看了,有沒有想過換一種助跑方式?” 屈南心領神會,點了一下腦袋。不愧是當年的跳高神將,和哥哥並駕齊驅,一眼看出目前的助跑方式是自己模仿來的。“我沒有我哥的天賦。” “那可不一定。天賦雖然很重要,但是後起之秀也不少。我當年也是被納為天賦不夠那一堆裏,有時候……一種方式不一定適合你,換一下路子。運動員的思想可不能僵化。”段春峰點到為止,向北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很多話不用說那麽重,“好好休息吧,明天是一場苦戰。” “謝謝您。”屈南送他到電梯口,看著電梯門在麵前關上。哥哥曾經的好友都來了,現在心裏好像就缺了那麽一點。 就在這時,兜裏的手機開始震動。 “喂。”屈南馬上接起來,“媽,你怎麽還沒睡?” “睡不著,剛剛看完回放。”張玉蘭指的是比賽回放,“現在預賽就升到2.20了?” “也還行,努把力能上。”屈南的腳步停下,“姥爺怎麽樣了?” “睡著了,說是明天要精神抖擻地看決賽,怕看著看著比賽睡著。”張玉蘭緩了好久,好久,好久,都沒有開口。 久到屈南苦笑了一下,準備如同往常那樣。“媽,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掛電話了,你……” “比賽要注意安全。”張玉蘭的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直接抵達屈南的心底,“加油啊,屈南。” 屈南攥著手機的手猛然收緊,他開始抬頭看天花板,就那麽一直看著,看到眼睛裏的濕潤開始蒸發才低下頭。“嗯。” “你等一下,有人要和你說話。”張玉蘭的聲音有些顫動,幾秒之後,手機就遞給了另外一個人。 是誰?姥爺醒了?屈南皺著鼻子,看著右腳快要鬆開的鞋帶,用脖子和鎖骨夾住手機,蹲下係鞋帶。 “屈南啊,是爸爸。” 屈南的動作徹底凝固住,白色的鞋帶還纏繞在指尖。 “爸爸清醒的時候不多,剛剛睡了一覺,過幾天要去醫院住。你媽說你要比賽,加油啊,好好比賽,放輕鬆。”屈鵬難得清醒,“爸爸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 屈南放下沒係好的鞋帶,將眼睛飛快地壓在小臂上。“沒有。”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