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隱隱彌漫在空氣中的惡臭消失了,一陣沁人心脾的芬芳彌散在呼吸間,令人精神一振。  房間裏,那張看起來髒舊不堪的床,也突然變成了有著白色精雕木板床頭的公主床。  馬尾妹子看向房間的窗簾。本來已經發黃發黴的窗簾,現在又變回了白色半透明的紗質布料,隨陽光一起輕柔地落在地板上。  眼鏡男說:“噩夢發生了改變。”  馬尾妹子肯定地說:“看來我們剛剛觸發了一個特殊的事件。”  她又從窗戶探出頭去看街道上的場景。  屋內整潔明亮,但是屋外仍舊是荒廢的街道,僅僅隻有隔壁的書店開著門。  馬尾妹子說:“隻有玩偶店發生了改變。這應該是……回到了過去吧?說明可能是什麽東西觸發了吳伸的回憶,讓噩夢衍生出了一段新的場景。”  她與眼鏡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小純失蹤的那一天。”  噩夢中偶爾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噩夢終究是噩夢,有很多無法確定、荒謬的東西。比如在這個噩夢中,他們隻能在荒廢的街道、書店和玩偶店三個場景中轉來轉去,而現實當然不可能是這樣的。  有時候,隨著任務者對於噩夢的探索,或者對於噩夢的主人的刺激,噩夢就會發生改變。可能出現新的可探索的場景區域,可能出現新的人物,可能……  就如同現在,吳伸這個噩夢的主人,在夢中回憶起了過去發生的事情。  這些規則,對於任務者而言,並不是非常明確的。因為每一個噩夢都不一樣,每一個窄樓的居民,都有著屬於他們的,獨特的過去和由此衍生的獨特的噩夢。  在噩夢中會發生什麽,不同的任務者,甚至會有著不同的經曆與體驗。  這種複雜的局麵,再加上任務者們對自己在噩夢中的經曆總是諱莫如深,噩夢的規則就成了難以辨清的各種流言,誰也不知道其真假。  不過如果要讓徐北盡來說的話,這些規則,對於他們這些扮演者,是非常明確的。  什麽呢?  就是臨時加戲或者改戲。  扮演者是在主腦提供的劇本中進行扮演的演員。他們身上有著重重的束縛,阻止他們做出與劇本不相符的動作。  但是任務者們並不是。  任務者們在噩夢中橫衝直撞、肆無忌憚,有時候就會走出主腦的劇本範圍之外。  這個時候,主腦就不得不隨機應變,對既定的劇本做出調整。  而對於扮演者來說,這同樣是一個機會。因為,調整之後的劇本可能會出現一些疏漏或者矛盾,這可就是扮演者自由發揮、暗中給任務者提供線索的好時候了。  不過這和徐北盡無關。  這種臨時加戲,那基本都是給主角或者重要的配角的。  他一個群演?  想太多了,不可能輪得到群演加戲的。  此時,因為玩偶店場景的突然變化,所以直播間的觀眾也發出一陣驚呼。  “哇!好突然!布景好棒!”  “真想嚐試一下這個遊戲啊……現在的很多解謎遊戲都太套路了,還是按部就班的殺人現場、嫌疑人、證人等等挨個調查的安樂椅偵探模式,那都是幾百年前玩的把式了!”  “大佬,大佬,那是因為您太大佬了……對於我這樣的小菜雞來說,你說的這種解謎遊戲一個凶手我都找不出來[瑟瑟發抖]”  “別聊了,那些玩家跟著吳伸出去了!”  徐北盡也津津有味地看著直播間裏的畫麵。  其實這個時候,他蠢蠢欲動地有點想出去走走。  因為,此時直播界麵上顯示,這三名任務者以及吳伸,都在名為“吳伸的回憶”這個場景裏。這意味著,現在的玩偶店裏空無一人,他完全可以去逛逛。  可惜……  他覷了一眼坐在那兒,像門神一樣的林檎,隻能無奈地放棄了。  雖然他不知道群演在不需要進行扮演的時候,走出自己的活動區域在主腦那兒算不算違規,但是,在有任務者在場的情況下,扮演者做出與噩夢中要求的行為不符的動作,那顯然就是違規了!  主腦,真的是……  徐北盡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心不在焉地看著直播間的畫麵,想法逐漸飄遠,目光變得幽深而晦暗。  林檎突然扭頭看向他。  他想,這個時候的徐北盡……就讓他覺得,十分強大,無法匹敵。  這種感覺,唯獨隻有徐北盡能帶給他。  然而徐北盡卻不願意和他打架……  林檎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繼續坐在那兒無所事事地發呆。  書店裏,兩個男人,都因為對方的存在感到了煩惱。  另外一邊,馬尾妹子和眼鏡男,跟著吳伸一起走出了房間。杠精也茫然地從隔壁房間走出來,兩手空空——剛才他還拿著那幾封信,但是隨著噩夢場景的變幻,信件也突然消失了。  馬尾妹子快速地跟他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他也點了點頭,明白過來,然後也看向吳伸。  就好像他們幾個是看不見的幽靈一般,吳伸壓根不看他們,徑直走到了工作室那邊,坐下,然後開始認認真真地製作玩偶。  那副認真專注的樣子,也不愧他玩偶店老板的名頭。  眼鏡男去樓梯口看了一眼。一樓也已經變成了光彩亮麗的玩偶店,顯然會十分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他嚐試下樓,卻好像被空氣牆擋住了一樣,隻能無奈地回返,等待吳伸這邊的變動。  過了一段時間,當三名任務者都有點不耐煩的時候,突然……  “爸爸!”  玩偶店一樓傳來一聲小女孩的呼喊。  那聲音沒什麽特殊的,就像是女兒遇到了什麽事情,於是喊了爸爸一聲。並不慌張、並不害怕,也並不開心、並不驚訝。  仍在俯首工作的吳伸猛地回神,站起來擦了擦手,然後回應了一聲:“小純怎麽了?爸爸這就來。”  他解下工作服,關上工作室的門,走向了樓梯,打算去玩偶店一樓,看看女兒有什麽事情。  三名如同幽靈一般的任務者,也跟在他的身後。  就在此時,玩偶店二樓明亮、溫馨的場景像是斷了電一樣,猛地暗了下去。當光線重新幽幽地照進來的時候,三名任務者已經回到了那個肮髒、破舊的玩偶店中。  馬尾妹子驚詫地說:“怎麽回事?回憶突然中斷了?!”第18章 除了你  “兩個可能。”  眼鏡男說。  “第一種可能是,吳伸失去了那個時候的記憶。可能是因為當時發生了什麽特殊的事情,比如他可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歹徒奪走,甚至於殺害,這種場景造成的刺激過大,所以本能遺忘了那段記憶。  “第二種可能是……吳伸不願意讓我們看到那段記憶!也許就是他對吳小純下了毒手!”  眼鏡男斬釘截鐵地這樣說。  直播間裏,推理大佬補充說:“之前玩家們和吳伸交流的時候,他並沒有說,在吳小純失蹤的那天,他其實下樓了。之前我一直以為,他就是全程窩在工作室裏,根本沒注意到女兒的情況。這個隱瞞是不應該的。”  馬尾妹子卻皺起眉,看著眼鏡男說:“可是,在他走下樓之前,他的表情、動作和肢體語言都是非常正常的。他受了什麽刺激,突然發瘋,要對自己的女兒下手?”  眼鏡男卡住了。  是的,這根本沒法解釋。一個聽見女兒呼喊所以下樓的父親,為什麽會突然一下子對女兒痛下殺手?  杠精不耐煩地說:“所以,果然還是第一種可能性更可靠一點吧。”  眼鏡男顯然是認定了吳伸就是凶手,這個時候頗為不服氣地想要反唇相譏,卻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可靠的證據。  吳伸很可疑——好吧,老板娘也很可疑。隔壁書店老板說不定也有嫌疑。  所以,證據呢?  直到現在,他們仿佛都隻是在外圍兜圈子,收獲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線索,卻根本無法從中理清思路。  現在他們跟隨吳伸的回憶,回到吳小純失蹤的那一天,卻仍舊是丁點兒有用的線索都沒有發現。  為什麽回憶會斷在那裏?  這樣類似的問題還有很多。  比如,為什麽有人(疑似吳伸前妻)罵吳伸是瘋子?  老板娘對待女兒到底是好是壞?為什麽吳伸要睡在女兒的房間裏?  為什麽噩夢中會有玩偶追殺他們?為什麽那個女童玩偶,說要找眼睛?  這些問題,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或許都很好解答。可是他們現在並不知道真相,反而,還要去尋找真相。  一時間,三名任務者之間的氣氛頗為沉重。  他們此時站在玩偶店二樓的走廊上,腳下依舊是踩一下就吱嘎一聲的木板。吳伸依舊在房間裏的床上躺著,或許還是睜著眼睛凝望著空氣,仿佛一個玩偶。女童玩偶依舊不知所蹤。  沉默片刻之後,馬尾妹子說:“先去工作室吧。先看看那幾團碎紙片上究竟寫了什麽。”  杠精說:“我覺得什麽都看不出來。”  眼鏡男突然說:“既然刺激吳伸可以改變噩夢的場景,那麽,再刺激他一下,有沒有可能把時間退回到信件還沒被撕碎的時候?”  馬尾妹子眼前一亮:“有道理,說不定能行!”她快速地思索著,“提到失蹤的女兒,吳伸會回憶起吳小純失蹤的那一天。如果那些碎紙片真的是老板娘寄過來的信,那提到老板娘的話……”  杠精說:“妙啊。”  眼鏡男:“……”  他默默地看了杠精一眼,總覺得這家夥是在諷刺自己。  於是眼鏡男反而自打臉:“不過,我們還是分工,一個人去看一眼那些碎紙片,剩下的去應付吳伸。”  馬尾妹子點點頭,然後他們兩個人同時看向杠精。  杠精翻了個白眼:“好好,我這就去翻垃圾桶。”  說完,他也不耽擱,立刻快步走向工作室;馬尾妹子和杠精也走進了臥室裏,等待著吳伸像之前一樣坐起來,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  此時,直播間裏的觀眾們也在討論他們這一次行動是否可以成功,情況真的能夠順應他們的心意發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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