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態聽見了女兒的名字,回憶起女兒失蹤那天的事情……”馬尾妹子喃喃說,“後者……後者其實是在完全玩偶化的狀態下,直接看到了被製成玩偶的吳小純……” 完全玩偶化。 這是馬尾妹子自己創造出來的詞語,其實指的就是吳伸犯病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玩偶。 他們第一次進入回憶之前,那個時候的吳伸其實是不完全玩偶化,他像是有一點正常的理智,但是又有點發瘋的樣子。 而第二次進入回憶的時候,吳伸已經完全玩偶化了。 換句話說,不同的人格狀態下,吳伸的記憶,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癲狂狀態下的他,那個如同玩偶一樣的病態人格,才是真正殺死吳小純的人。 而作為主人格的吳伸,是否知道自己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他看起來像是一直都不知道,但或許他隻是偽裝成一無所知的父親呢? 此外…… 馬尾妹子沉思片刻之後,又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如果在玩偶店的二樓翻找不同的信件,對吳伸造成的影響也是不同的。” 眼鏡男和杠精同時看向她。 直播間裏,推理大佬說:“沒錯! “吳伸躺在那裏睜著眼睛好像在睡覺的樣子,其實可以看作,他處於正常和發瘋的中間地帶。 “玩家們動了書房裏,吳伸的朋友寫來的信件之後,吳伸其實在慢慢擺脫玩偶化、恢複理智,並且在隨後的回憶中,也是主人格對於吳小純失蹤當天的記憶。 “而當玩家們動了工作室裏,老板娘寫來的信件之後,吳伸卻是徹底玩偶化了,病態的副人格也完全接管了身體。 “噩夢的第八次開始,吳伸直接就是玩偶化的狀態,可以看作是噩夢的進一步崩潰。但是玩家們誤打誤撞開啟了回憶之後,又讓吳伸退回到了正常與發瘋之間的混沌狀態。 “這意味著,玩家其實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改變吳伸的狀態,以此來和他進行溝通。 “當然,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如何打出結局?現在我們差不多已經知道了真相,但是結局要怎麽打出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另外一邊,馬尾妹子也說出了與推理大佬相差無幾的結論,並且還多說了一句:“你們記得嗎?之前吳伸曾經差一點把小純的要求說出來,但是說到一半卡住了,露出了很驚恐的表情,然後暈了過去。” 杠精立刻說:“我記得!” 眼鏡男皺眉說:“你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那個時候,其實不完全是吳伸的副人格在掌控身體……不然他為什麽會暈倒?”馬尾妹子皺著眉,又搖了搖頭,“算了,先不說這個。我說說我對結局的猜測吧。我認為,這個噩夢最重要的一點,應該就是讓吳伸的主人格意識到,他殺了自己的女兒。” 眼鏡男點頭:“或者說,對吳小純的行蹤得出一個蓋棺定論的結論。” “是的。”馬尾妹子說,“另外就是……” 她與眼鏡男異口同聲地說:“為什麽吳小純在找眼睛!”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眼鏡男說:“那就得先和那個發瘋的副人格溝通一下。” “有點困難啊。”馬尾妹子煩惱地說,“他完全就是一個瘋子。” 杠精眨了眨眼睛,對他們的話題不怎麽感興趣,他轉而看向了女童玩偶,或者說,吳小純。 從外表來說,此時的吳小純真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玩偶。不知道吳伸對她的屍體做出了怎樣的處理,才能讓她呈現出現在這樣奇怪的效果。 聽起來都有點魔幻了。 不過,畢竟是噩夢嘛,什麽事情不可能發生呢? 或許在現實中,死亡後被製成玩偶的吳小純,僅僅就隻是一具醜陋的幹屍;但是在噩夢中,卻被吳伸的記憶美化成了現在這樣漂漂亮亮的玩偶,也說不定呢。 噩夢並不是現實,它隻是基於現實的一些反饋和聯想。 杠精一直盯著吳小純看,讓站在那兒發著呆的吳小純奇怪地歪了歪頭,她好奇地問:“哥哥,你為什麽要盯著我看呀?” 吳小純的反應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在商討問題的馬尾妹子和眼鏡男也下意識看向了她。 即便知道了這個女童玩偶就是吳小純,但在任務者們的眼中,她就是與那些追殺他們的玩偶大軍別無二致的背景板。 雖說遭遇比較可憐,但是身經百戰的任務者們,也不過歎息一聲罷了。 現在,吳小純這樣靈活智能的反應,卻突然讓馬尾妹子和眼鏡男反應過來,這個女童玩偶,同樣是一個可以詢問信息的對象。 馬尾妹子反應很快,立刻問:“小純,姐姐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女童玩偶咧了咧嘴,似乎是笑了一下,她輕快地回答說:“可以呀。” 馬尾妹子問:“你為什麽想要眼睛?” “因為小純的眼睛不見了。”吳小純委屈地說,她玩偶一般塑料質感的細瘦手臂摸了摸自己的玻璃眼珠子,“這個不是我的眼睛,是我向其他的玩偶哥哥姐姐們借來的。我要找到自己的眼睛,然後把這個還給他們。” 馬尾妹子微微皺眉:“那你知道,你的眼睛在哪裏嗎?” 吳小純肯定地說:“就在這裏。”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圍,“就在我家裏。” 眼鏡男突然開口問:“你的眼睛,是被你爸爸拿走了嗎?” 吳小純啊了一聲,突然說:“爸爸,爸爸。”她歪著頭,“爸爸……不知道。不像是爸爸。” 馬尾妹子斟酌著問:“你是說……那個人,不像是你爸爸。” “媽媽說,爸爸越來越奇怪了。她說,她要帶我離開。”吳小純說,“但是,媽媽突然不見了,小純也變成這樣了。小純的眼睛也不見了。” “奇怪?是哪裏奇怪,你知道嗎?” “爸爸以前很關心很喜歡小純的。”吳小純小聲地說,“可是有一天開始,爸爸整天都待在房間裏,都不怎麽和小純說話了。說話的時候,樣子也很奇怪。” “房間?是那個做玩偶的房間嗎?” 吳小純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對呀。” 眼鏡男小聲地和馬尾妹子說:“這說明吳伸確實是做玩偶做得走火入魔,精神出問題了。” “我同意。”馬尾妹子說,她想了想,又問吳小純,“小純,爸爸變得奇怪了,所以你不喜歡爸爸了嗎?如果你爸爸出現了,你就會避開?” 她這一次問的,就是之前每一次,吳伸出現,吳小純就消失的特殊現象。 吳小純搖了搖頭:“不管爸爸變成什麽樣,小純都喜歡爸爸。”她又說,“但是爸爸看到小純現在的樣子,就會開始哭。小純不想讓爸爸哭。但是,如果爸爸變奇怪了,看見小純現在的樣子,反而會笑呢。” 年幼的小女孩,居然有一些驕傲的樣子。 馬尾妹子卻怔住了,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隨後,她想,正常的吳伸看見女童玩偶會哭,奇怪的吳伸看見女童玩偶會笑。所以,前者出現,女童玩偶不出現;後者出現,女童玩偶也會出現。 不過……為什麽正常狀態的吳伸看見女童玩偶,會哭呢? 他知道自己殺死了吳小純,並且把她製成了玩偶? 還是僅僅因為,這個穿著紅裙子的女童玩偶,會讓他想起曾經那個,按照吳小純的樣子做出來的玩偶,睹物思人,所以才會哭? 馬尾妹子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思索之中。 杠精突然說:“好像已經超過五分鍾了。” 其餘人一怔,立刻看向吳小純。但是此時的女童玩偶仍舊傻呆呆地站在那兒,好像根本對他們的眼睛不感興趣了一樣。 於是馬尾妹子斟酌著問:“小純,你現在,不對我們生氣嗎?” 吳小純說:“哥哥姐姐們的眼睛我都看過了,都不喜歡,所以我不要啦。” 杠精下意識反問:“那你剛才在樓下的時候,還擋住我們!” “就是小純的眼睛一直找不到,小純有點生氣,所以嚇嚇你們。姐姐還用那個那個,”吳小純手舞足蹈地比劃著,“還用那個打我呢!” 馬尾妹子說:“對不起,小純,是姐姐做錯了。” 吳小純不好意思地說:“沒關係。小純也不應該嚇你們。” 三名任務者幾乎同時鬆了一口氣。 這意味著,短時間之內,吳小純應該不會再對他們做什麽了。 眼鏡男說:“那麽更大的危險應該在吳伸那邊了。” 馬尾妹子沉思片刻,說:“小純的眼睛,最大可能就是被吳伸拿走了。但是他為什麽要把女兒的眼睛拿走?” 杠精說:“瘋子的想法誰知道。” 眼鏡男接話說:“所以我們得去問問吳伸本人。” 杠精震驚地看著他:“謔,你居然還會同意我的想法。” 眼鏡男翻了一個白眼,他無語地說:“本來就是你一直……算了,我不跟你杠。” 杠精無趣地嗤了一聲。 馬尾妹子已經懶得和這兩個人廢話了,他們的口角爭執在她看來簡直幼稚得令人發笑。她若有所思地說:“那就得去問那個瘋子吳伸了。這可能有一定的危險性。” 杠精說:“確定了?確定的話,我去翻垃圾桶了。” 馬尾妹子快速地在心裏過了一遍之前的收獲,然後點了點頭:“你去吧。” 之後,她與眼鏡男走進了吳小純的房間。女童玩偶繼續站在門外,探頭探腦地朝房間裏張望。 等待了片刻,杠精那邊應該已經拿起了垃圾桶裏的碎紙片,而吳伸也如同玩偶一樣,突然地、僵硬地從床上坐起,露出了扭曲病態的笑容。 馬尾妹子先發製人:“吳伸,你殺了你的女兒吳小純。” 吳伸嘻嘻笑道:“你們,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馬尾妹子和眼鏡男冷眼看著這個瘋狂的男人。馬尾妹子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 “吳伸啊。”他說,“還能是誰?那個……玩偶店老板,製作玩偶的,吳伸。” 眼鏡男忍不住說:“所以你就把你的女兒做成了玩偶?” “玩偶……玩偶多好呀。”吳伸深吸了一口氣,著魔一樣地說,“不怕痛,不會死,不會腐爛,不會渴不會餓,不用睡覺……每天每天,就這麽睜著眼睛,看著你……” “……你真是一個瘋子。” 吳伸嘿嘿笑起來:“你們和我老婆說的話一樣。她也說我瘋了。但是我覺得,我前所未有的好!人類為什麽妄圖否定玩偶呢?人類本身,又有什麽資格評判呢?” 此時,杠精走到門口,眨了眨眼睛,杠回去:“人起碼是活的。” “我現在也是活的。”吳伸奇怪地反問,“小純也是活的。” 馬尾妹子說:“不,小純已經死了。你殺死了她。” “她活著!她以玩偶的形態,將獲得永生!她會永遠陪伴在我的身邊……”吳伸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我的女兒,我的小純……” “不要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了。”馬尾妹子漠然說,“小純想要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所以……” “所以我就把小純做成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吳伸理所當然地反問,“這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