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座半倒不倒的摩天輪,也同樣是一個醒目的地標。 但是光頭和花臂卻不敢往那個方向走,反而將這個任務分配給了他們看不爽的收藏家。 至於被無辜波及的牧嘉實?那真是對不起了,誰叫他與其他任務者素不相識呢? 現在的窄樓裏,真正的獨狼已經很少了,特別是在那個傳聞被所有任務者知曉的現在。 人人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去往更高的樓層,不管那個消息是真是假,現在快點上去,說不定還能趕上時候。要是再晚一些,說不定他們就什麽內幕都聽不見了。 任務者們擔憂自己趕不上趟。 因此,他們選擇盡量組隊前往噩夢。當然,即便組隊,也隻可能是和自己的熟人。現在對於陌生的任務者,他們反而會更加的防備與警惕。 ……卡販子已經不再僅僅隻是少許一撮人了。現在,人人都是卡販子。 而目的也並不是為了販賣,而是為了真結局。 在這種情況下,那個自稱為廢卡收藏家的青年,究竟是不是收藏家,其實誰都不知道。如果他隻是故意這麽說,以此降低其他人的警戒心呢? 反正光頭和花臂對這人十分不爽。 牧嘉實是不太在意的,因為他壓根就沒有道具卡。 他在之前的那個噩夢中,對一名任務者說,他沒有道具卡,哪怕一張都沒有。這是一句實話。 當然在之前那個噩夢,他們達成了真結局。雖然他沒有去更高的樓層,但是抽卡還是可以抽的,抽到的卡也還不錯。 但是他立刻就把那張道具卡給賣了,轉而換來了一些生活物資,其中就包括了他送給徐北盡的那些飲料。 他說自己沒有任何一張道具卡,其實還是說謊了。應該說,他現在已經家徒四壁。而之所以在回到窄樓底層後不久就進入噩夢,實際上就是為了賺取一些物資。 有的時候,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不想進入噩夢了,畢竟他已經不自覺擺出這副要好好生活的架勢了。 但是在進入噩夢之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來,就好像他的大腦不聽他的話一樣。 ……明明遭遇過那麽慘烈的失敗,為什麽現在還要這麽認真? 牧嘉實有些喪氣地想。 不過,他這一次進入這個噩夢,本來也是有一些意圖的。 他想要調查一下那個名為蘇恩雅的女性窄樓居民,但是他身無分文,無力購買或者交換到他需要的情報,因此他隻能來這個噩夢中碰碰運氣。 算是做回了他的老本行。掘金者團隊除了帶老板,本身也需要發掘噩夢通關的一些線索,而這些關於噩夢的線索,本身在市場上也頗具價值。 他可以利用一下獲得的線索,說不定能交換到他需要的信息。 當然,說到底也不過是來碰碰運氣,所以在來到這個噩夢之後,看到這群不太靠譜的隊友,牧嘉實就有種泄氣的感覺。 ……不如還是當個廢物算了,調查那個女人又有什麽意義呢,隻是一名神神叨叨的窄樓居民罷了…… 不過,最近在窄樓中,這個噩夢似乎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牧嘉實沉思著,而收藏家蹦蹦跳跳地走著,自得其樂,倒也玩得開心。 直到他們突然被一群人攔住了。 他們大概走了十分鍾的樣子,為了防止錯過什麽,所以速度不快,總共也就走了一公裏多點。沿路都沒有什麽正經意義上的道路,他們隻能選擇踩在廢墟的碎石上,謹慎地前行或者跳躍。 然後他們突然就來到了一片較為開闊、平坦的區域。其中圍攏著不少人,似乎在談論著什麽。 牧嘉實四下粗略一掃,發現了倒塌的入口處、檢票處,還有大型的圍欄之類的。他又注意到那個摩天輪,於是恍然大悟。 這裏恐怕就是遊樂場。 因為遊樂場總共也沒有太多的建築,主要還是以遊樂設施為主,所以即便那些遊玩項目已經荒廢無用,或者倒塌生鏽,但是場地仍舊保留在那兒。 並且,這裏似乎成為了一些人的聚集地。 有人飛快地跑過來,用警惕和排斥的目光盯著牧嘉實和收藏家。這是兩個他不認識的人。 他說:“雜質!” 牧嘉實愣了一下。 ……什麽玩意兒?這像是,通行的密碼? 那人盯著這兩位不速之客,又一次說:“雜質!” 收藏家笑嘻嘻地回答:“周刊?” 那人頓時一皺眉:“回答錯誤!”他如同一個忠心耿耿的騎士長,揮手從旁邊喊來幾名彪形大漢,仿佛威懾一般,他冷酷而嚴苛地說,“入侵者,滾出去!” “誒,你們這麽緊張幹嘛!”收藏家完全不害怕,反而露出興致勃勃的笑容,“我們才來這兒,不懂你們的規矩,你給我解釋解釋唄。什麽是‘雜質’?” 那人眉頭緊皺,似乎是遲疑了片刻,但是仍舊堅持著說:“請你們離開。” 口氣倒是客氣了不少。 這個時候,牧嘉實注意到,遊樂場那些廢舊的欄杆後,有不少人如同遊魂一般,慢慢地朝他們聚攏過來。 他們停止了談話,那些竊竊私語一樣的聲音頓時消失,隻餘下一片凝滯般的安靜與沉寂。 仿佛這片廢墟之中,全部都是死人。 ……而明明就有這麽多的活人在他們眼前。可是,牧嘉實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死氣沉沉、目光冷漠。 對於牧嘉實和收藏家的到來,他們並沒有感到絲毫的歡迎,相反,他們展示出了一種極端的排外和厭惡。 這種敵對的情緒……來自於哪裏? 牧嘉實想,或許,那個光頭任務者,仍舊隱瞞了一些信息。他瞥了身邊的收藏家一眼,又想,自己或許就是那條被殃及的池魚。 ……算了。 他暗自歎息一聲,拉住了收藏家,平靜地對那名“騎士長”點點頭,說:“對不起,我們這就離開。” 他們選擇繞開這個遊樂場。 直到被牧嘉實拉走,收藏家還在喋喋不休地說:“哎,雜質,什麽雜質……你啊,太急了!我們明明可以問出來!” 牧嘉實平靜地回答:“不要急。現在是噩夢的第一輪,不用急著和這些家夥對上,先從別的地方下手,看看他們的底細再說。” 收藏家一愣,隨後誇張地給牧嘉實比了個大拇指:“你強!你這都準備好下黑手了?” 牧嘉實:“……” 他微一皺眉,有些費解地看著這個青年。 他什麽時候說要對那些人下手了? 收藏家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誤解了牧嘉實的意思,他繼續蹦蹦跳跳地走著路——幸虧他的外貌是一名青年,不然這樣子實在是顯得過於小孩子氣了。 可是牧嘉實其實也看不太慣這副樣子。畢竟,收藏家隻是外表看起來是青年而已,如果算上他在窄樓裏呆的時間…… 所有任務者,實際上都已經不年輕了。 隻是他們的年齡,以及他們的身體,被永遠定格在他們進入窄樓的那一刻。 硬要說的話,牧嘉實覺得自己都可以說是四十來歲的大叔了,可是他的外表仍舊像是二十歲出頭一樣。 盡管身體沒有發生什麽改變,然而他們的內在早已經天差地別了。 有時候,牧嘉實會忍不住想,就算他們真的能夠離開窄樓,他們又能否適應外麵的生活呢?他們在這樣的噩夢、這樣的窄樓中生活了這麽多年…… 每每想到這裏,牧嘉實都忍不住會歎息一聲。 他繼續與收藏家往前走。 他們約定匯合的地點,是那棟大樓。 從路線上來說,光頭和花臂兩個人要走的路是最短的,但是光頭說他提供了一些信息,所以這是他們應得的。 而牧嘉實和收藏家的路線雖然距離上短一些,卻著實難走。特別是,當他們繞開了遊樂場,又發現周圍全是那種崎嶇的、完全沒有任何平坦道路的廢墟遺跡的時候…… 收藏家嘴角的笑容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 當往東南方向走的兩個人與遊樂場那邊的人,發生一點點的小衝突的時候,徐北盡已經走出了自己的書店,在大樓的門口向外張望。 如此規模龐大的廢墟,看起來實在是令人心生敬畏。因為,那看起來更像是被從天而降的武器破壞,而非被時間的威力而侵蝕。 遊樂場就像是那武器的中心落點,因為越靠近那裏,建築的損毀程度就越發地誇張,幾近粉碎。 越往遊樂場的中心,地麵都越發塌陷。 可是,有什麽武器,能造成如此可怖的威力? 徐北盡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目光幽深而平靜地看著眼前這片廢墟。有風從遠處吹過來,刮起一陣呼嘯聲。 他想起一些非常久遠的事情。 許久之後,當直播間的觀眾們都在問他為什麽停在原地不動的時候,徐北盡才驟然從往事中抽身回到現實。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將音源換到自己這邊,帶著觀眾們在大樓附近的廢墟中短暫地探索了一會兒。 說是廢墟,偶然也有少許幾堵牆沒塌,形成一個勉強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這就成了那些求生者的聚集地,或者說,交易場所。 然而他們從來不在這些地方停留。那些求生者如同幻影一樣穿梭在不同的聚集地,徐北盡每每瞥見一個,真的仔細去看的時候,又瞧不見人影了。 他最後也隻看見一個男人,衣衫襤褸,神情麻木,他餓得已經兩頰凹陷、眼神發木,所以不得不努力尋找食物。 他的步伐慢吞吞的,比起其他的求生者來說,他就像是一隻蝸牛。他手裏拿著一個瓷碗,可能是用來易物,可能是用來乞食。 那個男人從這邊走到那邊,不久之後,徐北盡看見他從一堵牆後走出來,手裏似乎是拿著一個麵包,然後又有氣無力地走開了。 觀眾們被那人餓到腳步虛浮的樣子給驚到了。 “啊……這種末日求生遊戲……對我也太不友好了!” “別人的末日遊戲:突突突噠噠噠;我的末日遊戲:我好餓啊我要死了……” “看著這些人,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問題……北北,為什麽你這麽悠閑?不用找食物還守著一家挺完整的書店?” “!!!有道理啊!北北你在這個噩夢裏是不是雄起了!” 徐北盡:“……” 他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好聲好氣地說:“並沒有,仍舊是一個群演。” 觀眾們當即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然而又有人說:“可是這樣的話……任務者不就又會懷疑北北是個壞人嗎?” 徐北盡:“……” 他突然覺得,這位觀眾,說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