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盡指了指地板,說:“他們就在十來層的位置。他們的地盤很好尋找,他們會將樓梯間安全門的窗戶,用血液塗成紅色。 “如果你們進入的話,他們會將你們認為是因為饑餓而過去尋求幫助,並且會非常友好地給予你們食物。 “至於食物的原材料…… “不管怎麽說,進入他們的地盤,就必然要進食。這是他們的規矩。他們是無可救藥的暴飲暴食症患者。” 緋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她說:“感謝您的……提醒。我們會避開他們的地盤。” 緋想,在這個噩夢中,真的蘊藏著非常多的惡意。某種程度上,這還真的就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噩夢。 徐北盡說完了裝修工與吃人鬼這兩類人,就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這兩種人在這棟大樓中是數量最多的。 “至於那些躲在安全的角落裏的‘蘑菇’,那些伸著手滿身是血像是要殺人的‘垃圾工’……雖然偶然也能碰見,但是總歸數量較少。” 緋怔了怔。 “蘑菇”她可以理解,比如那個小女孩,或許在徐北盡的定義中,就是蘑菇。 但是……“垃圾工”? 緋不由得略微好奇地問:“‘垃圾工’是什麽?” 徐北盡其實也不是很想解釋這個概念,但是既然緋問了…… 徐北盡聲音平靜地說:“他們為‘裝修工’和‘吃人鬼’處理垃圾——屍體,應該說。用剩的或者吃剩的……因為垃圾工總是缺人手,所以但凡他們遇到活人,都會拚命將活人拖走。 “有一些樓層是他們用來儲藏垃圾的地點,那裏可能十分的肮髒,布滿了……他們定義上的垃圾。總之希望你們運氣不要那麽差,剛巧就碰到了他們的地盤。 “如果被他們帶走,那麽恭喜你,你也是一名新晉垃圾工了。” 緋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下意識想到在第一輪噩夢的時候,電梯門在她的麵前打開,而成群的垃圾工就衝了過來。 最前麵的那名垃圾工,冰涼的、透著血腥味的手指,幾乎碰到了她的臉頰。 那真是瘋狂而令人惡心的一幕。 她不由得真情實感地想,太好了,幸虧那一次她並沒有被帶走。盡管她想要知道那種對大腦的“影響”究竟是什麽,但是她一點兒也不想親自去體驗。 “瘋子們差不多就是這些,還有其他的一些……不過,也不知道他們還是不是活著。 “裝修工和吃人鬼已經殺死了這棟大樓裏絕大部分的人,或許下一步他們就要開始‘使用’垃圾工,或者他們彼此了。 “話說回來,其實‘蘑菇’也並不算是瘋子,並且十分無害,但是他們總是非常抗拒與陌生人的接觸,並且很難遇到。” 徐北盡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緋回過神,認真地聽著。 而林檎隻是一直專注地注視著徐北盡的側臉,很難說他究竟有沒有認真聽徐北盡的話。又或者他聽了,但是在他的心中,解決這個噩夢的最佳辦法,仍舊是找出噩夢的主人,然後打一頓? 徐北盡說:“除了瘋子,這棟大樓裏還剩下的就是有理智的人。” 緋聽到他停頓了一下,不由得問:“有理智的人都在哪裏?” 徐北盡默然片刻,最後說:“就在你的麵前。就在這16樓。” 緋回過頭看向這一層樓那總共也就十來號人,一時間目瞪口呆。她不由得問:“就這麽多?” 徐北盡笑了一下:“是的。” 緋下意識詫異地想,那麽,噩夢的主人在哪裏? 她會是蘑菇,還是裝修工,還是吃人鬼,還是垃圾工?又或者……她就要,死了? 最後那種情況一下子就拓寬了緋的思路。她想,是啊。 噩夢在進行到一個小時的時候,大樓會發生一次坍塌事故。上一輪噩夢,他們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重啟了一次噩夢。 而等到噩夢進行到兩個小時的時候,會不會又出現一次特殊的不可抗力,讓他們這一輪噩夢再度重啟? 而如果又是一次坍塌的話,那對於任務者們來說似乎有些太簡單了。有了心理準備,這種特殊的變故就顯得毫無用處。 但是他們都知道,這些噩夢從來都是蘊藏著深深的惡意的。 所以……會不會是現在不知所蹤的,噩夢主人的死亡? 這是緋的猜測,但是她本能地覺得這很有可能。更大而化之地來說,緋認為,噩夢的主人在這個噩夢中,很有可能會遇到危險。 緋不禁皺眉,心想,所以這個噩夢中,他們不僅僅需要帶上小女孩,還要去保護小女孩的母親? 如果真是這樣,越往後,危險的程度可能更高…… 可是,說到底,這個噩夢的結局又是什麽呢? 緋已經對這個噩夢的真相有了些許的猜測,而關於末日的信息,也收集了一部分。 盡管她仍舊不知道,造成這所謂的“末日”的東西、事件、幕後黑手,究竟都是什麽,但是她已經知道,所謂的末日或許並不僅僅隻是物理意義上的摧毀。 緋莫名地相信,這樣的末日,並不僅僅隻是局限於一個遊戲的設定而已。 或許,那同樣發生在他們的地球,發生在他們那段遺失的記憶之中。 而這些窄樓居民…… 緋深深地望著徐北盡。 她想,他們,真的就僅僅隻是這個遊戲中的一串數據而已嗎? 徐北盡並不知道,緋已經開始懷疑窄樓居民的身份。 他目送著林檎與緋離開,這兩位任務者還要去往16樓以下的樓層中探索。林檎其實有些不願意離開,不過考慮到正事要緊,他還是不情不願地走了。 走之前,他格外認真地囑咐:“如果你真的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徐北盡望著他。 林檎說:“我就把這棟樓給拆了。” 徐北盡:“……” 他深深地望著林檎的眼睛,確認這家夥不是在瞎說。 終於,他意識到林檎是認真的。 徐北盡輕輕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他說:“你放心,我沒有不舒服。” 林檎狐疑地看看他蒼白的臉色、深沉的黑眼圈和幹澀的嘴唇。徐北盡向來就是這麽一副不太健康的樣子,而林檎看著他,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 林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 徐北盡:“……” 他迷茫地目送林檎離開,心想,他明白什麽了? 直到徐北盡憂心忡忡地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直播間的畫麵,他也沒能想明白,林檎那顆小腦瓜裏,究竟又想到什麽天才般的主意。 ……可別再是送他一堆飲料,間接導致他們的緋聞傳遍窄樓底層這樣的想法了,他求求這顆小蘋果了。 在剛才,徐北盡與緋對話的時候,他將直播間的音源切換了自己這裏,於是觀眾們也順便聽到了他對於這棟大樓內部情況的講解。 不過,直播間的主視角,實際上仍舊停留在蔣雙妹那裏。 在神婆離開之後,蔣雙妹在片刻的無能狂怒之後,就慢慢冷靜了下來。 在遊戲中被隊友坑,難道是什麽罕見的事情嗎?完全不是! 她現在這麽憤怒,也肯定是因為那張“惡魔的假麵”的影響……肯定是! 現在,比起神婆拋下她這件事情本身,蔣雙妹更加憂慮的是,她帶著小女孩去了哪裏?而這又會對他們所在的這個噩夢產生什麽影響? 而且,如果她現在再去20樓看那張照片的話,在沒有神婆在場的情況下,那張照片上出現的樣子,還有可信度嗎? 蔣雙妹暗自暴躁地罵了一句,想了想,也不再去往其他的樓層探索,而是直接去了20樓。她現在非常懷疑,神婆那些奇怪的舉動,可能就是因為那張照片導致的。 ……可那究竟是什麽? 此外,蔣雙妹也不太敢一個人去那些樓層裏探索情況,總覺得有極大的風險。 幾分鍾之後,蔣雙妹從31樓下到20樓。一路上都十分安全,正如之前巫見所說,樓梯並沒有危險存在。 而按照之前西裝男和少年的說法,20樓本身也是沒有危險的。 但是蔣雙妹還是選擇稍微謹慎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樓梯間的安全門,探頭進去張望了一下,發現這一層樓十分的安靜,並沒有什麽奇怪的聲響,於是就靜悄悄地走了進去。 她有些在意之前神婆他們幾人在20樓看見的,地麵上的血。那很有可能就是蔣雙妹他們在乘坐二號電梯的時候,讓電梯裏的血流出去造成的。 而當她來到20樓的電梯間的時候,果不其然,她看見其中一個電梯的出口處覆蓋著一層血痕,有很多的血跡從那兒蔓延出來,覆蓋了大片的地麵。 蔣雙妹被這場麵嚇了一跳,她定了定神,又突然想到了小女孩手腕上的那串手環。 如果那串手環真的是上一輪噩夢的時候,神婆給她的,以及這一層樓地麵上的血跡,真的是上一輪噩夢的時候,二號電梯的三名任務者帶過來的…… 那麽為什麽這兩樣東西,都會在第二輪噩夢的時候,繼續存在著? 蔣雙妹看著這滿地的血,心中不由得覆上了一層陰霾。 她不禁想,如果是姐姐的話,這個時候會怎麽思考? 蔣雙妹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有些慌張,不僅僅是因為獨自在這棟可怕的大樓裏探索著,更因為……她深刻地意識到,實際上,她永遠都隻是一個人了。 她閉了閉眼睛,讓自己拋開那些鬱積的想法。她想到這一層樓似乎同樣停靠著一部電梯,就不由得有些好奇。 但是她還是控製著自己的好奇心,先去看了那張照片。 她找了找,然後才在牆壁上看到那副所謂的“大合照”。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蔣雙妹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因為那真的就是神婆和那個小女孩! 蔣雙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想,怎麽會這樣?就算第一輪噩夢的時候,神婆陰差陽錯地代替了小女孩母親的位置,所以在噩夢中,這張照片上的人物發生了改變…… 可是現在已經是第二輪了! 難不成神婆還真是那個小女孩的母親不成? 蔣雙妹心中升起這個令她啼笑皆非的想法,隨後搖搖頭,將這個滑稽的猜測拋之腦後。 她想,隻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這件事情,即噩夢發生了崩壞——在第二輪噩夢的時候,不同尋常地發生了崩壞。 然而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如果這張照片上的神婆就充當著小女孩的母親的角色,那麽……噩夢的主人呢?噩夢的主人,真的是他們猜測的,小女孩的母親嗎? 如果小女孩的母親是噩夢的主人,那麽讓她看見這張照片,看見照片上陌生的“自己”,會有什麽結果呢? 蔣雙妹的臉色微微古怪,隻覺得那很有可能是非常奇怪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