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無論是“十二號”取勝的傳統勝利法,還是“我作為複製體取代了本人”的詭譎結果,都挺有意思的,觀眾們一定會喜歡。  而其他人勝利,就算能力達到了,故事性太弱,沒意思。  小光頭雙手環胸,畫麵上的戰鬥已經進行到激烈處。  就算不去考慮背後的故事性,光是看他們拳拳到肉的打鬥,也很讓人投入,一不小心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比賽中,忘記這是個自己能影響結果的比賽了,不過  “七號還真的一點猶豫也沒有啊?”  難道說七號是準備刷“堅毅”的性格特點嗎?在對戰自己最親密的家人時不掉一滴眼淚,在他死後才摟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腦袋放在自己膝蓋上,然後一滴眼淚從眼角緩緩淌過。  而且不能多,不能少,必須隻有一滴,因為堅強的人隻能哭一下,且是無聲無息地哭,最好其他人都沒看到,隻是把這一幕剪出來成為節目名場麵什麽的。  然而以上通通是他們這些觀看者的腦補內容!  七號不僅沒哭,還越打越高興,不僅高興,還隨手把來幫忙的十一號打了。  她目光灼灼,好像在享受戰鬥本身,亦或者已經決定掃清麵前的一切,所以毫無後悔之意……她就沒想過說不定能把八號給救活嗎?這是節目的隱藏設定啊!  【如果一位死去的參賽者和一位活著的參賽者一同存活到最後,成為賽場上僅剩的兩位參賽者,活者可以選擇是否放棄生命。】  你就不嚐試一下的嗎?  阿基滿心無語,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古怪。  “我真的喜歡這些‘真情流露’的情節嗎?雖然參賽者不知道這是節目,但我們觀眾都是知道的,而且知道真情流露的背景全都是被安排出來的,讓他們哭,讓他們笑,讓他們心中充滿希望,然後就像上帝一樣把希望都奪走……”  他真的喜歡這個嗎?  他自己也搞不懂了。  算了,還是出去抽根煙吧。  阿基在黑暗中躬身走過,踏進了更深的黑暗處。第140章   漆黑的走廊很安靜,即使是站在走廊上,也能聽到裏頭愉悅的笑聲與時不時響起的驚呼聲。  阿基莫維奇繞過兩位結伴出來漱口的僵屍,高挑的幽靈女士打著旋從他身邊飄過,整個走廊亮起了點點熒光,阿基閃到一邊,避開這些同事或客人們  雖然他高壯地像一隻熊,也不想和這些人起衝突,又不是不想活了。  這些人……阿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覺得走廊上有些悶了,外頭一片黑暗,他的煙放在口袋裏一直沒取出來,如今皺巴巴的。  算了,找個角落裏偷偷抽一根吧。  他回過頭,覺得這些錯綜複雜的環形走廊都是一個樣,根本找不著回去的道路,他便隨便推開一扇門,門內也是黑的。  於是阿基靠在牆邊,掏出了煙盒。  “啪”  室內的燈亮了起來。  他就像是被火燎著尾巴的聖伯納犬,立刻警惕地跳了起來,煙盒被捏地更加皺,而他一手按在腰間,做出個明顯是防護的姿勢。  有人和他一樣靠在牆上,指了指他的左手,用仿佛聊天般自然的語氣說:“你似乎沒有帶槍。”  阿基瞪視他:“當然,我隻是演員。”  他怎麽可能會在身邊帶著槍?  他反駁完才開始打量這個陌生人的長相。  對方穿著一件白色開衫,內裏的黑色的長袖,翹起的黑發被黑色棒球帽壓下來,口罩上還印著個甜甜圈。  他動作自然而放鬆,眼中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在燈光下,皮膚白得發光,還帶著奇異的通透感。  阿基先是覺得他有點眼熟,後來發現那種“通透到透明”的感覺並非他的錯覺。  這位也是一隻幽靈。  幽靈先生朝他擺了擺手,然後拉下口罩又迅速拉上,口罩下的那張臉還趁機給了他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  “你”阿基險些驚叫出聲。  他朝這個男孩子比了個手勢:十二。  男孩點了點頭。  阿基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家夥是十二號!怎麽回事?他不是應該在參加節目嗎?參賽者從節目現場跑出來是重大拍攝事故了,阿基稍想一想,額頭上就開始冒冷汗。  總之得在事情暴露前先把他送回節目上去!  不,不對,這個節目就是想要看所有人的真實麵孔,而十二號如果知道這是個節目,戲就玩不下去了!  直接給演員透題和明裏暗裏地多給他鏡頭是兩回事!前者會讓賭場信譽掃地,所有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那就不參加了嘛,”十二號大約是看懂了阿基為什麽而焦急,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說我開場就死了,第一個出局不就好了?”  阿基瞪視著他,反手將這扇門給鎖了起來。  “現在雖然你一直沒出現,但所有人都懷疑你是憋著放什麽大招呢,怎麽可能一開始就死?對了,”他問,“你這家夥是怎麽跑出來的?”  十二號出乎他意料地問什麽答什麽:  “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我把身體丟下,以靈魂狀態跑過來了。”  “我暫時沒輸,大概是節目組把我的身體藏了起來吧,或者可以像操控遊……操控八號一樣,當個工具人?”  阿基依舊憂心忡忡。  他在心中默算著幾個賭盤的賠率,斟酌著說:“那麽……勝利者可能是八號?”  這是不崩盤情況下最好的結果。  十二號,也就是江淮,聽到他這麽一說,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而在他看過來時,就又是那帶著笑意的黑亮雙眸了。  看上去挺溫和無害的。  江淮是在絞刑場上看到阿基莫維奇時做出的決定他想要分割自己的身體和靈魂。  無他,阿基同誌頭頂的debuff[記憶紊亂]實在太明顯了,江淮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他起先還想和係統商量一下,可在分神之時,他突然想:  如果不借係統的力量,自己來嚐試這麽做,我能做到嗎?  他現在使用的,本來就不是自己的身體啊,沒有疼痛感,沒有真實感,甚至於如果不是因為慣性和生活習性進食,他根本不需要進行什麽五穀輪回。既然本來就不是自己的身體,使用地方便合適是係統在作妖,那不就像一件其他人借給自己的衣服一樣?脫下來,還回去,就這麽簡單吧?  事實證明。  就是這麽簡單。  就像是江淮第一次使用[分神]一樣簡單,他輕易地脫離了身體,無需什麽係統提示就知道,自己目前的幽靈狀態更合心意,但受傷也更危險。  而他原本的身體呢?還能夠擁有一定的本能,就像是操控“人偶”“馬甲”一樣。  於是江淮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的,這副屬於自己的外貌就變得陌生起來他無比迅速地將“自己”與“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其他生物”區分開來了。  然後就是,很奇怪的,他就像是一個外來物一樣,藏在他自己的身體裏進入了“角鬥場”,他隨時能脫離身體,而角鬥場就像是什麽吞噬一切的怪獸一樣,把所有進入其中的人都吞噬幹淨,接著吐出來的已經不再是他們自己了。  在那個角鬥場上的活物,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江淮”,而是江淮以及他自己意識的複製體,而在“死亡”並被複活後,比起“八號遊客”,體內就隻會流著黑色的血,就像是石油。  石油是資源的一種。  江淮看一眼阿基莫維奇,他似乎正在為自己參與的項目出了大問題而焦頭爛額,即使他隻是個最邊角的演員之一。  他和外頭那些已經把報廢的電器隨意丟到一邊,身上根本沒有手機電腦等物品的底層人不一樣,他口中念叨著“節目”“收視率”“賭博”“公司”以及工資什麽的,仿佛從原始社會走到了現代,但他是在二層嗎?  不,江淮打開地圖,他進入遊戲的地圖僅僅底層的“角鬥場”是黑色的,如今被點亮了。  [阿喀琉斯影劇院]就是“角鬥場”。  他們現在還在底層,但並不是沒有向上的辦法。  江淮想要向上走,他這時候,不一定是想要救人,反而更多是處於自願地,想要向上,想看到這個詭譎世界更多更真實的模樣,想把幕後的家夥揪出來。  他的心態似乎是在自己完成了“分離靈魂”這個步驟時發生改變的,但江淮也不明白為什麽。  看到十二號還是在朝他笑,阿基莫維奇轉夠了,隻能抓抓頭發,說:“你和我去找導演組吧。”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也為了時刻把控節目進程,導演組當然不和他們這些算是空閑下來的工作人員、觀眾們待在一起。  而是在能改變“節目劇情”的地方。  阿基此時靜下心想,卻一時想不起來這些人在哪……放映廳隔壁嗎?  “有兩種方式找到導演組,一,有我的戲份,他們估計會主動來找我,”阿基推門,先看了看外頭有沒有其他人,然後才招呼江淮一起,“二,我剛剛遇到一個導演組那邊的實習生,我可以找他問一問。”  他說的是小和尚。  讓江淮等在角落,小和尚很快就出來了,他四處張望著,被阿基帶到了江淮麵前。  江淮當然認得他,不僅僅是七人之一,這位還是他兩年前見過的那位小師傅。  以他的戰鬥力,至少能單手捏死一旁的毛熊。  不過這位不殺生,讓江淮略驚喜的是,他頭像下方的debuff顏色至少比阿基莫維奇黯淡一大半,江淮和他握了握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阿基一開始是不想把事情告知陌生人的,沒看他領著江淮躲著所有人走嗎?  可江淮說了句可以帶上小和尚,他就莫名其妙地把人領出來了雖然人一副不領也會自行跟上的樣子。  別說,這位還到遊池派交流學習過,當過插班生,比起幾乎沒怎麽多交流過的阿基,他們更熟一些。  小和尚就低聲告訴他:“我目前的記憶很混亂,能分清你是誰,可是現在分不太清我是誰……唉。”  看他老沉持重地歎氣,江淮拍了拍他肩膀,也不說話。  不過“拍了拍”隻是輕輕拂過而已,他目前是靈魂狀態,並沒有實體。  小和尚看著他透明的身軀,眼中閃過隱憂,而江淮搖搖頭,示意他自己不要緊。  他不僅覺得自己不要緊,還聯想到了其他方向  比如說,其實左堯也是死靈了,可進入領域永遠是擁有一具身體的,他曾經以為是園長幫忙做的,現在左堯在係統庇護下混吃等死,那身體卻不是係統造的。  所以……在領域裏擁有身體,靠的究竟是什麽?江淮能夠靠自己擁有嗎?  他一旦不那麽依賴係統,整個人像是到了遲來的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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