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放棄了,但他不會說。 他麵無表情地回望,果然,兩人明智地住了嘴。 而男人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盯著正前方的地鐵。 * 郭言雙手抱臂,皺眉沉思。 遊樂園發生了什麽? 除非遊樂園空間崩塌,他們無處可去,不然怎麽會讓地鐵停在半途中? 他從自己的包裹中掏出那張印章卡,如今印上了五個。 外界的水流沒有怎麽流動,燈光充足,其他人重新陷入了睡眠中,郭言卻忍不住東想西想。 他是那種在心裏想很多卻不會說出來的類型,如今根本睡不著。 外頭的水……究竟是什麽呢? 列車還要停多久? 此時另一邊同樣問了這個問題,隻是問的是:地鐵什麽時候來? 外界亂做一團,可出麵的隻有機械造物,園長本人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並沒有出現所以亂象愈演愈烈,成為了大混戰,三人一靈魂,或者說,兩人兩靈魂待在一起,他們或多或少猜到了遊樂園的核心區域是地鐵站,所以全都選擇到這裏來,可到了這兒,卻發現,地鐵一直是行駛中。 理論上,上一站到站的地鐵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下一站早就該來了。 江淮單手按在地鐵的屏蔽門上。 紀寶菱正在看飄著的陌生男人,會長本人站得筆直,從口袋中掏出一本書開始看。 如果忽視他們的身份,看上去就像是幾個普通人在等地鐵。 上方的指示燈突然亮了。 原本,這裏寫著的是第二站往第三站,然而指示燈改變,再次亮起時卻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新內容。 紀寶菱輕聲念道:“從第零站開往……第零站?” 【嘟】 車門開了。 郭言一愣,列車開動了,列車之外的世界也瞬間流動了起來,他眨眨眼睛,感受到了令人無措的眩暈,似乎下一秒就要重新閉上眼。 要回去了嗎? 他撐著一隻手臂靠在座椅上,努力睜開眼,盯著列車行駛的方向 要回去了嗎?外頭究竟是…… 光出現了。 不是內部的燈光,而是外界傳來的光,似乎是到了出口,他的視野被各種顏色的紅塞滿了。 無數的紅光,透過了流水,照亮了整個車廂。 不,並不是紅光,而是……光芒映照出了流水本來的顏色。 那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難道,他們的列車是在滿是鮮血的大海中前進嗎? 江淮上了車,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感十分陌生,因為在失去記憶後,江淮看待一切都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他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受傷,也不在意是否會傷害到別人,好像活著、探索世界與尋回記憶都隻是本能,但就算沒有完成,就這麽死了,也無所謂。 他自己創造一個遊戲來欺騙自己,調動自己的積極性……實際上,多可笑。 開往第零站的列車仿佛就是來迎接他們的,兩人兩魂上去後,車門關閉,就在那個瞬間,所有的玻璃變得一片漆黑。 然後,車廂內的光消失了。 並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消失,而是概念上的消失,無光,無聲音,無影像,甚至不能確定是否還在列車上。 說起來。 江淮想 “想要找到園長,想一想你自己會怎麽做。” 這句話其實有很多解釋,最直觀的解釋就是,園長的思維方式和江淮很像。 而在整個遊樂園中走過,江淮發現,從各種透露出來的信息甚至其他人的態度都可以發現,園長的能力也和江淮很像。 如果他是園長,管理著希望遊樂園,他會怎麽做呢? 設計一個遊戲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但那樣還不夠,畢竟人類的性格各種各樣,那麽學生會和反叛軍的存在反而算是好事,這就像是市場上有三個公司可以供你投簡曆,不論你是不願意去與危險抗爭的學生,還是什麽都不信隻信任自己的叛逆,都有地方可以就業嘛。 ……如果這三家公司都由一個人控股,不就把控了整個人才市場?第165章 黑暗消失了,燈光重新出現,但除了江淮自己,其他人都消失了。 地鐵飛速向前,玻璃窗上照出他自己的影子,而外界依舊是黑色的,仿佛這趟車行駛在黑色的岩漿中。 這裏沒有時間參考,江淮不確定這趟車向前行駛了多久,在某個瞬間,突然從黑暗中駛了出來。 江淮微微一怔。 列車速度放緩,窗外出現了陽光,從地下來到了地上。 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外界是一處位於地上的車站,高高低低的建築消失在地平線的遠處,天空是片片層雲染上金光,不同顏色的車輛在馬路上穿行,色彩紛雜,有不少人在等待地鐵。 和熱鬧又寂靜的遊樂園不同,這裏的熱鬧是不一樣的,分明江淮耳邊隻能聽到列車行駛的聲音,外界的一切都被車廂隔絕在外,但外界的景象是動態的。 就算是玩手機玩到眉頭皺起,坐在那裏補妝,小狗跑來跑去,被抱著的孩子伸出手去抓係在手腕上的氣球……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天空具有多變的層次感,灰塵在陽光的照耀下靜靜浮動,水珠輕顫著滴落,風是有形狀的,一切都有它的來處,一切也都有他的去處。 這是個,和希望遊樂園不一樣的世界,因為這裏有希望。 列車緩緩停下。 車門卻並未打開。 對麵的人似乎沒發現什麽不對。 江淮站在車廂中間,看向車門,突然意識到,他可以打開它。 這是一種忽如其來的感覺,他可以打開,他可以離開這裏,走到那個世界去。 他繼續看向玻璃之外的世界 一個漂亮的女人牽著五歲大的女孩,眼中滿是焦急,就像是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她們穿過正前方的人,將目光投向久久不打開門的地鐵,與江淮對視了,江淮清楚地看到女人雙眼一亮。 就像是失而複得。 小女孩好像也看到了,她抬起頭,張開雙臂似乎想要往前撲,但是被女人拉住了。 他們在安全線之外等待著,江淮看到對方期盼地等待著…… 等待著不會打開的車門,打開。 陽光照在對方的發絲上,給栗色的長發鍍上金子般的光輝。 周圍的人似乎散開了,或許是因為一直等不到車門打開。 又有幾個人從道路盡頭出現,四顧環盼,就像是在尋找什麽人。 有一看就十分幹練的短發姑娘,有一身休閑西裝的年輕男人,還有簡單套了件運動服的高大青年,還有幾乎把“我是便衣”寫在臉上的男人,人越來越多,原來在等車的人幾乎消失了,他們好像也看到了車廂內的江淮,但反應不一。 有人開始打電話,有人試圖去尋找工具撬門,有人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什麽一看就不太正常的道具…… 他們都很欣喜,但江淮反而後退了一步。 ……這都誰啊? 在他們出現之前,江淮感到對麵的世界十分親切,但反而在他們出現之後,他的心中反反複複地冒出不安的情緒。 ……我認識他們嗎?在我失憶之前認識的嗎? 我失蹤了,所以他們在找我嗎? 每個人都表達出了強烈的情緒,每個人似乎都和江淮充滿了各種回憶。 但是江淮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 好吵啊。 玻璃之外那個世界本來的聲音被這些人的聲音掩蓋了。 即使江淮本來就聽不到,但他覺得外界變得嘈雜多了。 他的目光下意識低下去,然後與五歲大的小女孩對視了。 女孩平靜地看著他,或者說她原先就沒有激動的表情,激動的隻是肢體動作。 有點……奇怪? 他的腦內,兩種聲音在拉扯,一種說……是正常的,就是這樣的,另一種則說,不對……已經改變了,她長大後就很少是小時候這種……這種什麽? “她”是誰? 而且,旁邊的女人,是女孩的媽媽嗎?看著那張激動的臉,江淮心中別扭更甚。 天色昏暗下來了。 地鐵似乎要重新動起來了,因為江淮沒有選擇在此時下車,所以服務於唯一一位使用者,它不會打開車門。 外界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們焦急起來,江淮甚至看到有人開來了坦克……等等,坦克可以用在這嗎? 一切似乎都在催促江淮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