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節製。不會過日子(這句話是從宋姨那學來的)。“慢慢用。”裴轍語氣極其自然。“……”“用幾十年也用不了……”薑昀祺歎氣。“那就用幾十年。”裴轍低頭看他,“昀祺以後幾十年都用裴哥買的圍巾”。商場五六層裏感覺不到,到了一層,突如其來雨水的氣息順著來往人流灌進。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厚重濕氣裹挾著刺骨寒意,站風口都打哆嗦。買的圍巾恰好派上用場。裴轍一下挑出兩條手感極佳的給薑昀祺圍上,叮囑:“就在這裏等我。我去對麵把車開過來。”薑昀祺剛想說裴哥你怎麽過去,要不買把傘,裴轍就走進了雨裏。天色昏暗,商場周邊繽紛的霓虹顏色此刻都被深秋一場冷雨凍住了,變得頹靡消沉。傾斜的細密雨絲落在裴轍黑色大衣上,薑昀祺看了會,直到裴轍挺拔身影淡出視線。第7章 扣動扳機商場門口等了好些人。空氣裏不斷彌漫的雨氣,潮濕又冰涼,令人格外不舒服。地上鋪著吸水防滑的紅色墊子,兩個小男孩在上麵踩來踩去,你推推我,我擠擠你。一旁家長也沒阻止,打著電話,猶豫看了眼天色。商場方麵出了應急雨傘,這個時候保潔人員推著一排透明雨傘朝這裏走來,大聲說道:“交押金拿傘!交押金拿傘!”所有人回頭去看。薑昀祺剛準備回頭,心裏想著要不拿了傘直接去找裴轍。突然——原本在紅色防水墊上嬉鬧的兩個男孩齊齊看向自己。薑昀祺維持著將要轉頭的動作,視線被接下來男孩的舉動吸引。他們麵無表情一起朝著薑昀祺向前伸出右手,比了個手槍的姿勢,然後扣動扳機,接著收回食指,豎起大拇指。幾個動作像是練習了無數次,盯著他的男孩們臉上戰戰兢兢。可是最後,他們都露出了笑容。極其不自然的笑容,像是被命令一樣。薑昀祺直直站在原地,腦海裏猛地冒出一副畫麵。很突兀的畫麵。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沒有聲音,沒有溫度,沒有顏色。畫麵裏,他和很多人站在一起,個子都和他差不多。他們擠來擠去,想要看清遠處一個人……後來,他還是沒看清,但是前麵有一個人倒下了。伴隨著一聲巨響。是扳機扣動了。那人拿著把槍。心底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薑昀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知道,但他不僅覺得自己知道,他好像還摸過那把槍。周遭熙攘。雨傘打開又撐起,水珠滴落,腳步聲踏踏。薑昀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麵什麽也沒有。可就在一瞬間,他仿佛能夠感受到那幅畫麵裏幾乎窒息的悶熱,抬頭是望不見頂的連冠樹杈,墨綠枝葉遮天蔽日,拇指一般大的蚊蟲在他們之間嗡嗡作響。更遠處傳來不間斷的槍聲,回頭就能看到灼目的衝天火光,不知道是什麽燒焦的味道,混合著血腥氣息,濃鬱到讓人嘔吐,嗓子口卻幹涸嘶痛。汙濁的汗水沿著太陽穴淌下,觸碰到脖頸上的傷口,一陣尖銳……薑昀祺摸了摸脖子,觸手溫涼柔軟,是裴哥給他圍的圍巾——“昀祺!”薑昀祺沒來得及抬頭,身體就被拉進一個熟悉無比的懷抱。裴轍聲音裏有絲罕見的慌張,氣息很急。越來越清晰的畫麵被打斷,霎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薑昀祺側臉貼著裴轍胸口,那裏被雨水淋濕,又冷又硬。“裴哥?”裴轍沒有立即回答。他在人群裏搜尋所有可疑跡象。附近避雨的人和拿了傘要離開的人進進出出。有人在抱怨這場雨來得不是時候,也有家長牽著玩耍的孩子往臨時提供傘的地方走。但兩個孩子突然哭了出來,嚎啕大哭。家長弄不懂原因,臉色不是很好,原本接著電話的手機也掉到了地上。混亂,吵鬧。地上積了小灘汙水。來往的人群的影子投映在上麵,晃晃蕩蕩。一會又踩上一腳。商場二三層欄杆邊也為了些人,汙水泛起波瀾。裴轍猝然抬頭,目光尖銳如鷹隼,眉宇深重,凝聚起駭人的寒意。他盯著二樓某處。那裏,前一刻有虛影倒映在汙水上,而這一刻,空無一人。回去車上,裴轍眉間一直緊鎖,目光稍稍軟化,但也隻是在轉頭看著薑昀祺的時候,問他餓不餓的時候。薑昀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