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安撫性地拍了拍懷裏三弟小小軟軟的身子,三弟摟著他的脖子哽咽了一會兒,本來眼下就是小孩子應該睡覺的時間了,軟軟小小的三弟抽抽噎噎地喊了一聲“歡歡”,小腦袋貼著宋觀臉,這孩子將下巴擱在宋觀肩膀上,沒有什麽力氣地又小聲抽泣了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就這麽睡去了。 宋觀摸了摸三弟的頭,看著幾乎要被揍得滿地打滾的太皇太後。這原主的大哥絕逼是主角吧,一刀捅死了皇帝,連太皇太後都敢揍,難怪平日裏揍他跟玩兒似的,這世界上除了原主已經意外死掉了的老爹和父親,還有誰是大哥不敢揍的嗎?! 想想他在大哥麵前一直跟個孫子似的,再看看太皇太後,他覺得自己在大哥麵前裝孫子,也不算很丟臉的…… 這大楚皇宮裏上演的這一場單方麵的毆打暴行,自然是沒有任何人來製止。最後宋觀一行人再進了明德宮的時候,一側的太皇太後鼻青臉便是腫得如同豬頭一樣。 作為揍人一方的大哥一臉冷淡得不得了的神情,端方得好像人不是他揍得一樣;而被揍一方的太皇太後,扯著自個兒身上已經泛髒的白狐裘,則是嘻嘻哈哈得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腫過臉一樣。 衝擊多了,也就是能淡定了。宋觀實在猜不明白為何大哥能diao成這個樣子,但是這個問題也不是非得知道不可,可以肯定的是,大哥越厲害,他當上丞相的可能性也是越大的,所以隻要這一點有保障就可以了,別的管太多也沒必要,一個草包的炮灰丞相也是不需要知道太多東西的,知道太多東西,沒必要,也不見得就有什麽好處。 邁過明德宮的正門門檻,可以看見室內被燈火映照得如同白日,這於宋觀而言是見著宮中太後的第一次,他邁入室內,抬頭首先看著的了便是坐在最上首的太後娘娘。一眼匆匆瞥見,便低下了頭去,宋觀是完全沒瞧清楚對方長什麽樣子的,概因一眼看過去就隻能看見一坨明黃色,尤其太後娘娘頭上還簪著同樣明黃色的發釵,燭光一照,給人印象就是明晃晃地反射過來簡直要閃瞎人的狗眼。 三人進門,也就隻有宋觀要行跪禮,宋觀是跪下了,他跪著聽著一旁的太皇太後和座上的太後你一言我一語地嘴上一番刀槍,雖然話說的是那些話,但連在一處卻委實也是讓人聽不明白。兩人說了也是有一會兒了,太皇太後突然嗤笑一聲:“就你多事,你倒是想讓宋二跪到什麽時候?” 太後也不理會他,不緊不慢地走下了鳳座,就這麽親自將跪著的宋觀扶起來了:“你看我,光顧著和太皇太後說話,倒是將小公子給忽略了……”說著笑了一聲,聲音很是溫和的,像清泉,並且帶一點笑,“怎麽還跪著,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不用多禮的。” 太皇太後心裏頭將太後罵了個狗血淋頭,直喊對方是小狐狸精,假惺惺。 蒲太後才不管太皇太後心裏是如何想的,他這一邊將宋觀扶了起來,之前坐在鳳座之上,蒲太後一點都沒有注意進門的宋觀,隻是垂眸擺弄著茶杯,擺足了太後的高冷姿態,再後來宋觀跪著,他也沒瞧仔細,此刻毫無準備地近距離將人扶起來一眼看著宋觀,一時錯愕之下竟是呼吸都亂了,連帶著手上一個用力不穩便掐著了宋觀的手臂。 宋觀被掐得皺了一下眉,太後見狀立時鬆了手,穩穩了心神,笑道:“二公子……倒是長大了。哀家還記得原先見著的時候,二公子還不到哀家胸口呢。” 畢竟那失態也隻是一瞬,蒲太後將那一瞬的失態掩蓋得很好,甚至因為站立的這個角度問題,都沒叫在場的另外兩個人注意到。 他不動聲色地目光在宋觀臉上流連著打了一個轉,便收回了視線,之後談話該怎麽就怎麽,與一旁的太皇太後說了起來,竟是再沒有多看宋觀一眼。 之後其實都沒宋觀什麽事情了,他百無聊賴地站在大哥邊上。三弟肉呼呼的小手捏成了一個小拳頭,睡得呼哧呼哧的,口水都滴答了下來,沾在大哥的衣肩上,目光越過三弟,可以看到依舊跪在空無一人的鳳座跟前的小皇帝。 打從宋觀進來之後,小白兔一樣的小皇帝便是一直是那個姿勢跪著的,看背影肩膀都是一抽一抽的,想來是哭得厲害,可偏偏就是沒什麽聲音,看著有些可憐。 宋觀瞄了一眼小皇帝,然後因是看到三弟睡著流下的口水了,便拿了巾帕給三弟擦擦,可惜手上這一方巾帕還沒沾上三弟的臉,就叫大哥一把拍開了手,宋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這帕子方才是用來擦過被太皇太後親了的臉的,估計大哥嫌棄的就是這個。 真是事多。 宋觀略感無奈地,伸手進懷裏去拿自己的還沒有用過的巾帕,不想一個手沒穩住,倒是不小心,將今日花燈節在街上買的一個小玩意兒給翻著掉出來了。 那四方的木雕格子骨碌碌滾著還彈跳了兩下,就這麽滾到了前頭跪著的小皇帝腳邊,宋觀邁了一步想去撿起來,但是被大哥拉住了。這邊微小的動作倒是沒叫太後他們注意到,小皇帝順著腳邊的四方木雕格子滾過來的方向,抬眼看過去,瞧見的便是宋觀有些歉意的一個下意識的笑。 總歸這一趟進宮,碰見了太皇太後也真是讓人蛋疼。偏偏太皇太後老人家還就盯上了他,三天兩頭要召他進宮,大哥對此的反應是冷笑著讓宋觀別去理會這些,但太皇太後老人家幾次都沒請動,也是開始了另辟蹊徑,這不隔了幾天,宋觀正和小餅說著晚上要吃什麽呢,太皇太後居然手段強硬的,派了兩三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公公,直接將人堵在學堂門前給將人綁走了! 我日啊,這是人幹的事情?! 不過他被綁著進了宮之後,那臉上鼻青臉腫痕跡越發嚴重了的太皇太後,也還沒對他怎麽樣,因為太後娘娘趕來得是相當及時。 事後宋觀向太後道謝的時候,太後隻笑了笑說他與宋瞻情分不是一般,自然要多照看他一點,又說是因為東儀趕來跟他說了這事,他才能這般及時趕到。 宋觀是記不大清東儀這個人是誰,想了一會兒,且腦子轉了好幾個圈,才扒拉著整理出來,那好像是小傻逼的名字,小傻逼的名字是蒲東儀的來著。 再說,因太皇太後胡鬧得厲害,他老人家被搶了人之後,正親自守在太後的明德宮前,怒罵太後不要臉,宋觀為此一時也是不大好出去了。太後麵對太皇太後這樣無理取鬧得行徑,也很沒辦法,有些為難地說道:“之前已是強硬地將你從母後他手裏,將你帶了過來,這會兒怕是也不大好再頂撞了。你也別急,哀家已經著人去尋你大哥了,他是有辦法的。” 於是宋觀便留在了明德宮,太後同他聊了一會兒之後,笑說他拘束,然後讓宮中的小太監帶著宋觀去了偏殿,說是不拘著他,那邊有一個書房,讓他盡管隨意自處。 宋觀進了書房,這房間裏充斥著一股老舊檀木的味道,他坐了一會兒,注意到書架上累著許多書本,因也沒旁的事情做了,便站起來,在那滿滿好幾個櫃子的書架前挑來挑去,但最後也沒什麽想看的,就隨便拿了一本書,坐在了一側的藤椅上看了起來。 不過這書也沒看多少,宋觀在藤椅上,一搖一搖地睡著了。誰讓春光太好,尤其午後,實在是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的了。 宋觀一覺醒來,大哥已經揍過了一番太皇太後,這麽個時段,是來領他回去的節奏。宋觀同太後娘娘道過別後就離去了,路上大哥問了宋觀整件事的發展過程,宋觀將事情講了一遍之後,大哥也依舊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不過這一回大哥的確揍得太皇太後是有些下手狠了,太皇太後很是安分地消停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是傷好了之後,又是“舊死重作”,想盡各種辦法非得將宋觀折騰進了宮裏,也是越挫越勇,不過幸虧每次都有太後娘娘中間橫杠一腳,每次都那麽湊巧的,簡直氣死太皇太後。 這樣一來二去,宋觀倒也是同太後娘娘算是熟了起來。因為承了太後娘娘這情,所以他如今在學堂裏也不怎麽揍小傻逼了,以至於後來小傻逼臉消腫之後,宋觀一時都有些認不出對方。 隻不過小傻逼依然是嘴比較欠的那種,宋觀曾為著上次太皇太後的事情,給小傻逼道過謝,因為是小傻逼去跟太後娘娘說了,他在學堂裏被太皇太後強行帶走這件事的嘛,不想小傻逼聽了他的道謝之後,隻說:“你謝什麽,我也不過是對你招蜂引蝶的行為,看不過眼而已。” 宋觀:“……”反正這娃就是挺欠打的,看著鬧心。 這一日又因為太皇太後的緣故,宋觀再次出現在了明德宮的偏殿書房裏。金獸熏爐裏燃著沉香,他翻著《大楚博物誌》,那內容對宋觀來說算不上吸引人,但也不算太枯燥,可以是可以看的,但看得久了也是會犯困的,所以宋觀看著看著便睡過去了。熏爐獸口之中一線輕煙嫋嫋升起,沉水香氤氳,他睡著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有人的腳步輕得好似沒有聲音。 一側的西窗隔紗之上,映著外頭樹影搖動的綽約影像,西窗之外偶有一聲鳥鳴,蒲太後看著窗下藤椅之上那個將書蓋在臉上了的人,笑了一下,他走過去替人將書取下。 太後娘娘其實眉眼生得很是濃麗,尤其眼角還綴著一顆淚痣,瞧著很有幾分罌粟花開般的危險。大抵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生得是有些偏於不大端莊的妖氣重的類型,所以人前的時候,總是刻意收斂了笑得對人無害些,便有意中和那危險的氣質。 此刻他麵上顯出來的笑容不像平日裏那樣斂收,是不作修飾的一個笑,太後娘娘看著藤椅上睡得毫無防備的宋二公子,微微俯下了些身子,他手指觸著了那睡得暖烘烘的臉,那樣溫熱的肌膚。 宋家的兩個公子他在進宮之前都曾經見過,然,當初一眼看見的,似乎便隻得宋瞻一人,宋家的這個二公子籍籍無名,印象裏似乎便隻是一個形貌都落了下乘的人,萬萬比不上宋大公子的萬分之一。 一個人小的時候同長大之後可以相距這麽遠嗎?蒲太後帶著這樣問題,手指拂過宋觀的眉眼。其實宋二公子沒有表情不笑的時候,就比如像現在睡著了這樣,眉眼生得很是冷清。宋瞻也是一樣,宋家的這兩個人於麵容上確乎是一個類型的,隻是宋瞻清冷得帶著一種鋒芒,而宋二公子卻是清冷得仿佛置身事外。 真是奇怪的感覺,明明這個人並不是冷漠得遙不可及,蒲太後有時候真是愛極了對方某些時候,不經意間露出的一些小表情,或是含笑的模樣,或是這人看著人時毫不自知的明亮眼神。然而這個人又確乎給他的感覺,是仿佛隨時都會抽身拋下身後所有一切,就這樣離開了的。 很矛盾,因為是如此,所以很容易讓人生起一些壓抑的想法。 藤椅上的宋二公子睡得很熟,偏白臉頰上透著點紅暈,是還帶著少年氣息的模樣。 蒲太後在藤椅邊蹲下身,他握著了藤椅上熟睡人的手。 他覺得自己這狀態不正常,是的,不正常。 蒲太後過去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執著於皮相的人,可自見了麵前這人第一眼開始,便有什麽東西是失控了,就像此刻他心裏那些暗湧的情緒一樣。 他這一輩子都一直規劃得條理分明,一步接著一步,無論是當年入宮,又或是後來的蓄意接近貴妃,這一生都在精確的掌控之中,哪怕有所偏差,也都是在可控範圍之內。可是如今這樣的人生,卻居然出現了無可預測的意外,他甚至是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世上真有一個詞是叫“一見鍾情”。 無可控製的壓抑念頭,他想將他關起來,鎖起來,懷著這樣不可告人的想法,同時也想要將一切好的東西都堆在他的腳下。這世上有那麽多的地方可以選擇,但也許可以將他鎖在書房裏,看他翻著書本或者寫字,應該會是抑鬱的樣子,然後在書房裏強暴他,就在這樣的藤椅上,逼著他哭出聲來,承諾自己哪裏都不會去,就隻會待在這裏。 這樣的想法光是想想都令人興奮得血脈賁張。 蒲太後看著跟前那張熟睡中的臉,他看了許久,真的是許久,然而日落煙華,最終的最終,他也隻是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其實無論他心中是怎樣想的,都沒任何用途,他的身份在此,他是大楚的太後娘娘,所以這一切,以上全部的一切,也都隻能止步於想想。第118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太皇太後他老人家,隔三差五時不時的就要作一作妖,但又因太後每回救人都相當及時,所以太皇太後作出來的幺蛾子,始終都還不算太驚人。宋觀反複跟自己說,就且當這是生活調劑,權作是免費的猴戲,別人想看也看不了呢……雖然他一點都不想看,但也隻能這麽苦中作樂地想一想了。 萬不曾想太皇太後居然撒瘋撒到朝堂上去。 居然還提了他的名字在那兒發瘋…… 宋觀無故躺槍。 真的是非常冤的。 彼時秋深霜氣肅,木落萬山空,時值秋日,豔陽高照,宋觀這一天卻並未去上課,而是停了課正在家中接受大哥的訓話。 這一次的起因,是太皇太後作妖,在朝堂上大聲嚷嚷著提議要求換丞相。 當然,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無理取鬧的要求,自是被朝臣們否決了,由此太皇太後為了說服眾人,便列舉了種種理由,他老人家嘴炮開得很厲害,拉得一手好仇恨,間中無數人躺槍,其中自然包括如今還在丞相位置上的李老丞相。 此事本來是和宋觀沒什麽關係,但關鍵是後來被太皇太後提名了丞相候選人,是宋觀。宋觀覺得這件事自己是非常非常冤的,雖然他本周目的終極目標就是當上丞相,然後把主角受這樣那樣,但他對現在太皇太後弄出來的事情,真是半分不知,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被摻和”進去,卻又要莫名其妙的被大哥罵,有他這麽冤的嗎。 於是現在的狀況是,經過太皇太後這一戰,無論以前人們知不知道宋家的這位二公子,至少現在宋觀他似乎是徹底出名了,但這出名出得甚是負麵,他現在的名聲十分得不好聽,朝堂上那些鄙視憎惡宋觀的人,若是一人一口唾沫,那定是能將宋觀噴得體無完膚。 宋大公子——如今的臨淵道長,宋觀他大哥——當他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早朝已是結束,這一場鬧劇就這樣鬧過了一出,成了一個已發生不可修改的既定現實。然後接下來從清晨一直到傍晚,這期間,大哥他收到了數不清的書信,底下的人將事情發展上書信件有之,某些大臣對此事發自內心感想之信有之,一封疊一封,總之到現在,這一大疊信件都被大哥整理做了一堆之後,拍在了宋觀的臉上。 大哥對宋觀就隻有一句話:“你自己看。” 宋觀被這一摞信件糊了一臉,如今秋日天幹物燥的,這信紙邊沿擦著他臉竟在不留神間,於他秋季裏相對來講是脆弱的肌膚上,蹭出了一道血痕出來,不過傷口極淺,他自己本身都沒察覺。 宋觀捧著這一堆洋洋灑灑自砸他臉上之後飄落下來的信件,無比慶幸,幸好這不是什麽十分厚實的書籍,不然他真是分分鍾被大哥砸到臉凹進去的節奏。 大哥平時情緒全都不外露,鬼畜也鬼畜得非常冷漠,估計這一回的事情是著著實實地踩了他的雷區,宋觀都覺得大哥看著自己的眼睛裏簡直有怒火在燒,總感覺下一秒大哥就要舉起實質性的火把他燒死了啊!really可怕! 但這事又不是他的錯。 宋觀心中腹誹,麵上小心翼翼地拿起手中那一疊紙上頭的最上麵一張紙,放到跟前一看,一看就成了一臉的“……”。 這紙張好巧,寫的就是太皇太後在早朝太極殿上說的事情。上頭說,太皇太後提議要另立新丞相,大家都不同意,他就開始撒潑打滾那個不停,那架勢就隻差沒直接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後來李老丞相說了太皇太後一句,太皇太後還撕上了老丞相的胡子,說丞相一臉褶子瞧著就跟老樹皮一樣,年老色衰長得銼,這麵貌實在是有損國體,且上了年紀腦袋也不大好使,老是癡呆辦錯事,偏偏都這樣殘成豆腐渣了,還霸著丞相的位置不下來,不知道將老屁股挪一挪好騰出位置給新人們升遷,實在是不要臉極了。 可憐李丞相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心髒不好,直接被氣得昏厥過一次。太極殿上亂糟糟的一片,太皇太後這嘴炮還不停,損完李老丞相又開始損別人,一個一個開嘴炮過去,最後把人罵了個遍之後,便拖拉出宋觀這個名字,那,以前宋貴妃他二弟人就很不錯,你看看你們,反正你們就看著辦吧。 宋觀看到這裏也是醉了,大哥火氣極大地對他說道:“你給解釋一下。” 要他怎麽解釋啊,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好嗎! 大哥看宋觀光是沉默不說話,火氣更大,他似乎是想揍宋觀的,但最後居然沒直接開揍,隻是忍了忍,抽過宋觀手裏握著的那一堆紙,又用力拍回在宋觀臉上:“太後和我說,你之前,的確有跟他們說過你是想當丞相的,我問你,可是確有此事?” “……”宋觀聽到這話,就感覺自己仿佛被人從背後捅了腎一樣,有點生氣,簡直要張嘴就罵“我靠這挾diao’砸”。太後你幹什麽也來摻一腳啊,還嫌不夠亂嗎。再抬頭一見大哥一副要炸了的樣子,宋觀心想難道這次他是要被大哥給揍死的節奏嗎,他一頭冷汗的,忙說道,“大哥!……這個我可以解釋的。” 誠然,宋觀的確是有說過自己的政治理想抱負,不過那也沒什麽吧,那個時候隻不過是剛好閑聊的時候聊到了一下,難道還不許人有遠大的理想嗎。宋觀十分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當時聊天聊開心要多嘴說這個,現在好了,莫名其妙躺槍,還解釋個不清楚,真是比竇娥還冤, 為了避免大哥神經病又發作將他吊起來打,宋觀非常仔細的,戰戰兢兢將所有可能相關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並且發誓表示自己和太皇太後絕對沒有關係,他根本不知道太皇太後在發什麽瘋。 大哥說冷笑:“我倒不知道,你原來是想當丞相的,竟是連太皇太後都知道這一點,要為你說情。” 宋觀表明立場說:“我的確是不知道太皇太後怎麽回事,大哥我發誓。” 大哥沒有立刻說話,就這麽袖手盯著宋觀看了一會兒。 大約是先前怒了這麽一會兒,也是大動肝火地累了,所以現在幾句對白下來,大哥倒沒之前瞧著那麽生氣,因為冷靜下來,所以大哥表情又有趨向於漠然的趨勢。 他看著宋觀,一點點冷靜下來的神情,大有“你到底怎樣又和我有什麽關係”的意思在裏頭。宋瞻用那壓迫性的視線盯了宋觀許久,最後隻冷著聲說:“你同我解釋這個做什麽。你以為,你若是當真分不清輕重地同太皇太後有了點什麽,我還能讓你像現在這樣,不缺胳膊少腿地立在我跟前?” 宋觀:“……”怎麽辦,這話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 大哥說完這句話,不再看宋觀,隻轉過身,道:“學堂裏先生那邊我都已經說好了,這幾日你就安分待在府上哪裏都別去,我說這些,你可是記下了?若是讓我知道你又亂跑惹出些什麽事情來,”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大哥冷冷笑了一聲加重了語氣,威脅意味十足,“若是叫我知道你又惹出事來,宋觀,你這兩條腿也是不需要再留著了。” 宋觀聽了這威脅的話,心裏又忍不住腹誹了好幾句,不過嘴上倒是應答地很幹脆,他說:“大哥的話,我都記著的。” 一連下來幾日,宋觀都很老實地被大哥看著待在宋府沒出過門,不過這當中有不少人上門找大哥求見,但是都被拒絕了。 大哥對外的理由是在家中管教二弟,而官方理由裏“正在被大哥管教著”的宋觀,倒是沒受什麽懲罰,他其實也就在院子裏,每天吃吃飯,跟著大哥發一會兒呆,然後再完成一下小餅從學堂裏帶回來的作業,閑得十分無聊。 晚飯的時候,宋觀都是跟大哥一起用餐的,這一日,宋觀吃著吃著突然想起三弟,於是就問起大哥這件事。 大哥說三弟還在道觀裏,自是有人照顧的,然後又拿著筷子,瞥了宋觀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三弟可比你讓人放心多了,你以為誰都是會像你這樣,弄出這麽多事情的嗎?” 宋觀訕訕閉嘴安靜繼續低頭扒飯吃。 到第三日的時候,有人向大哥匯報說,朝堂上,有人參了大哥他一本。 大哥聽了這事,沒什麽太大反應的,手指握著茶盞轉動一圈,然後“哦”了一聲,說:“葉禦史?” 匯報人的人說了一句“是”,便道葉禦史今日上書是如何痛斥宋家家風不正的,不過,當然,葉禦史主要罵的人是宋瞻,宋觀是帶著一並罵起來的。 這葉禦史也是挺拚的,一副豁出命的架勢什麽都敢罵了,先說之前貴妃尚未出家之時,就是禍亂朝政的人,騙得原本還算賢明的先帝,成了到後頭事事都聽他的昏君,還騙得先帝將虎符給了他,這種後宮妃嬪掌握虎符的事情真是讓人聞所未聞,且他身為貴妃,竟然還不閹割,葉禦史各種暗指貴妃他原本在宮中肯定行為不檢點,並且先帝對貴妃那麽好,但貴妃根本就沒有心,對先帝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愛先帝。再後來先帝死了,本來對先帝一點都不上心的貴妃,就出家開始了裝情深的路途,說什麽青燈常伴,說什麽給先帝祈福,其實都是放屁,這貴妃根本沒有心,反而惺惺作態玷汙了先帝的一片情深,真是不要臉極了! 葉禦史洋洋灑灑一大長串怒罵,又說宋家長子與當今太後入宮前就相識,兩個人之前就不清不楚,非常可疑。現在先帝死了,鬼知道這兩個人會怎麽搞。 葉禦史罵完了宋家的長子,就開始罵宋家的二子,說宋家兩個已經死掉的老頭怎麽那麽坑爹,留下三個娃,最小的那個還沒長開,但如今大了的這兩個就坑爹得很,可見日後長大了也一定不是個好的。 葉禦史說,大的那個禍害人一手好本事,把先帝迷得什麽都不記得了,次的那個,倒是將宮裏的頭太皇太後給迷傻了。那個太皇太後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見著稍微長得好看些的男子,就口水滴答對方說什麽都答應,簡直是被閹掉的丁丁直接跟大腦聯通合體了,都他媽的不能好了。 間中略去無數字,然後葉禦史總結,如今朝堂上要麽就是些腦子不清楚的,要麽就是些腦子還清楚,但是抱著所謂“明哲保身”態度一聲不吭的超級大軟蛋,隻有他是傲骨錚錚。他就是什麽都敢說,他就是什麽都敢做,他就是這麽diao。現在他罵了那麽多不能罵的人,又倒豆子似地倒出這麽多宮闈秘聞,他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是他覺得自己這一回罵得好爽啊,這些話他都憋了好久了好嗎,反正他也是孤家寡人,上麵沒有老的,中間沒有跟自己作伴的,下麵沒有小的,太後你要砍就砍把我砍掉好了,嗬嗬,老子就是這麽拽,就是這麽酷炫,就是這麽不要命,尼瑪你來殺我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