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想到了摔斷腿的葉禦史,那葉禦史自從一時衝動爬了宋府的牆頭卻摔了腿後,就被太後勒令在家養傷思過四個月不準出自己的府邸來著。 諸臣:“……” 眾人覺得自己真相了,葉禦史當時絕逼是看人臉看呆了才摔斷腿的吧! 而在上朝的時候站得離宋二公子比較近的那幾個朝臣,簡直控製不住自己的眼角餘光,忍不住就分神往那個方向瞟啊瞟啊,排在左列末位的宋二公子察覺到旁邊看過來的視線,便有些莫名地微微偏過了頭看了回去,被回看了的那個簡直要嚇尿,就跟被火燒屁股了似的趕緊扭頭扭到另一邊。 那人臉是紅了,但內心哭嚎得跟死狗一樣,蒼天啊,感覺以後這上朝的日子,好像要沒法過了啊喂……第121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自打宋觀入朝為官之後,大哥雖說不算是同宋觀徹底翻臉,但也的確是不理宋觀了。 臨淵道觀一閉門,大哥是誰都不見,無論宋觀說些什麽都是不聽。宋觀被攔了幾次之後,有點無奈,雖然眼下這境況完完全全就是“熱臉貼著冷屁股”的寫照,但大哥的大腿他還是要抱緊的,因為大哥的人設簡直就是金大腿一樣的存在,以後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宋觀覺得自己約莫到時候還是得找大哥,所以現在不過也就是持之以恒地貼一貼冷屁股,又不少塊肉,眼下這麽做了,他總歸還是能喚起點同情分的,也總好過屆時出了事情,大哥卻偏偏見死不見,然後自己哭爹喊娘求爺爺求奶奶地全都一點都沒用。 打定了這注意,這要人拿熱臉貼冷屁股的行為,就算對方的“冷屁股”冷得跟冰坨似的,也不是那麽讓人難受了。 宋觀隔三差五地還是會去臨淵道觀外頭轉一圈,但大哥現在完全一副不想看見他的樣子,宋觀心想著你不見我,那我寫個信總是可以的吧,紙箋信封裝好了,脫了門口的小道士代為轉達,沒成想下一次來的時候,小道士喏喏地將那信封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說臨淵道長不收信,還放話說若是下回再收到什麽信件,一定當麵撕了這些紙張。 這事太後娘娘後來也知道了,如今宋觀下了朝之後,十天裏頭總有個三四天是會被太後娘娘留下來用中飯的,於是午飯的時候,太後跟宋觀就大哥閉門不見人這一事好好聊了一會兒。 太後給宋觀的建議,大致提煉概括一下就是,雖然宋觀大哥現在是不理宋觀了,但是宋觀還是要好好想辦法跟大哥溝通的,就算大哥揚言要撕了他的信,就算大哥到時候真的就撕了他的信,但是宋觀這信還是要寫的,哪怕對方看不到,宋觀也應該表明自己的態度,太後還說了,大哥隻是麵冷,其實心還是很熱的,應該是在意他這個弟弟,但是隻是不會表達罷了。 宋觀謝過了太後的分析,用完午膳出了出了明德宮。 他有時候會在路上遇到小皇帝,小皇帝依然是小白兔的模樣,總給人一種若是突然衝上去嚇對方一下,白兔子一樣的小皇帝就會蹬腿暈倒了的錯覺。 一個男孩子柔弱成這樣,也是挺讓人擔憂的,而且對方還不是什麽尋常人家的男孩子,是一國之主,於是就越發讓人擔憂了。相信許多保皇派的臣子都是這樣的想法,不過這擔憂在宋觀覺得,反正也是總歸落不到自己身上的,自己是太後一係的,這小皇帝如何,並不在自己的考慮範圍之內,而且對方可是日後要弄死自己的人。 說起來,小皇帝並不是太後親生,其生母早逝,沒什麽背景,性格又軟弱。而太後夥同曾經的貴妃搞死了皇帝,現如今垂簾聽政,雖朝堂之上算不得隻手遮天,卻也是呼風喚雨,並且將小皇帝牢牢地攥在手心裏。可見眼下這情況是,國主年幼,而太後又太年青強勢,真是感覺分分鍾就要上演朝堂撕逼大戲,就是不知道最後鹿死誰手,不知道最後是太後撕了小皇帝,還是後來小皇帝反撲撕了太後。 宋觀研究著大綱,總覺得後頭的劇情發展,應該是小皇帝反撲撕了太後。各種細節都彰顯出來主角受應該是站在皇帝這一邊的,主角光環一籠罩,也不知道最後太後和他大哥會怎樣。不過那都應該是他死了之後的劇情了,實在同他沒什麽關係,想了也白想,所以也就無需多想。 宋觀留在宮中用膳,他有大於一半的幾率,能在之後宮中夾道之上遇著小皇帝,不過兩人這樣遇著了也都沒有說過話的。宋觀是頭都不許抬地跪在夾道邊上,小皇帝坐在禦攆上由人抬著而過,兩人實在沒什麽交集,也本來就沒什麽交集,就像朝堂上一樣,宋觀位列在百官末位,小皇帝隔了那麽老遠,連對方臉都看不大清楚,且宋觀平日裏也沒什麽折子需要上奏,自然一句話也說不上。 小皇帝在宋觀心裏,也就是好像受到點風吹草動就會紅了眼眶的腦補小白兔形象,當日花燈節一別,也就是再沒接觸過的了,這宮中夾道上偶然遇到了,宋觀也就是遠遠瞥見一個坐在禦攆上小小的一個人影,再沒有其他然後。若不是後來有一回小皇帝掉了巾帕,兩人可能也就一直這個樣子。 不過這巾帕也是掉得讓宋觀蠻醉的,那絹白顏色的布料被風吹得直接糊在他臉上,巾帕的香氣毫無距離地親密地糊了他一臉,宋觀當時扯下了糊在自己臉上的巾帕,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尼瑪這香的,簡直是倒了整整一瓶香水在絲巾上的即視感,香得能讓人的鼻子都掉下來, 宋觀打噴嚏一直打到停不下來,後來還了巾帕給小皇帝,隔了那麽多時間之後他對小皇帝說的第一句話是:“……阿嚏。” 宋觀:“……………………” 小皇帝有些緊張地伸手握住了宋觀的手,他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呢,手隻有宋觀一半大,白皙柔軟的,皮膚很薄,如果仔細地湊近了看了,能看到小皇帝手上那白皙皮膚下的淡青色還有淡紫色的細小血管。小白兔的小皇帝巴巴地看著宋觀,吱唔了半晌,有些磕磕絆絆地說道:“宋……宋愛卿,你沒事吧?” 宋觀被小皇帝握著了一隻手,倒是想說沒事,結果一張口,扭頭捂著了嘴又是一個“阿嚏”。打噴嚏打到停不下來,也是要命,最後眼淚都要出來了,他才說出完成一句“臣禦前失儀,讓皇上受驚了”。 回了家之後,鼻子還是覺得難受,小餅聽了宋觀的描述症狀之後,翻箱倒櫃地翻出了一罐藥盒,其氣味當真是難聞到一定境界了,不過宋觀聞過了之後,倒是鼻子都通暢了。 第二天他去見上朝,隔著老遠似乎覺得小皇帝在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他總是覺得鼻子有種癢癢的感覺,似乎又要打噴嚏了。他不由中途走了一會兒神,然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宋觀就發現自己居然被人參了一本。 這參他一本的人,也算是半個熟人,可不就是葉禦史嗎,先前被太後罰思過,現在出來了,結果葉禦史一出來就先參了他一本,真是多大仇——啊,說起來他還把對方嚇得摔下牆呢,如此說來,也的確是有仇的。 葉禦史將宋觀從頭到尾數落個遍,越說越激奮,宋觀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見對方越罵越過分了,就差沒直接指著他鼻子罵他和宋大公子一般德性,也是個禍亂後宮的不要臉的人。 葉禦史說他昨日裏見著宋觀從宮中出來,那一個是叫滿臉春色,目中淚光點點,行動間嬌喘連連。這形容修飾也是聽得宋觀跟吃了一大桶“翔”一樣,你妹的滿臉春色啊,腦子是被門擠過麽,他這分明是打噴嚏打到噴淚好嗎。 被人罵到家門口還不還口那根本就不是宋觀的風格,所以他也是一撩袖子,直接就上去和葉禦史對上了。 什麽禍亂後宮,嗬嗬,宋觀也是想脫褲子甩葉禦史一臉,告訴他什麽叫做純天然的天閹,一個天閹怎麽禍亂後宮!但轉念一想,又想到係統掛出來的他對主角受日後的道具y,這個無節操的世界告訴我們,就算是天閹也是能有春天的,於是宋觀心裏頭冒起來的那一點憤怒衝動,也是化成了零星的星火。 因為這一腦洞的中途岔開,他倒是淡定了下來,人一淡定嘛,做事情也就會從容許多,所以接下來宋觀和葉禦史分辨起來,也是頭腦清晰,調理分明,他說到後來越說越義正言辭,正說到葉禦史自己心術不正,所以看別人做什麽事情都還沒有什麽證據,就這麽胡亂猜測,把人猜測到這麽不堪的樣子,根本是自己太不堪。 說著說著,宋觀就發現葉禦史在和自己說話的過程裏根本就沒抬過頭,宋觀也就是剛好注意到,他正好說到口幹,想歇一口氣,所以就這麽不怎麽走心地開口一說:“葉禦史,你為什麽一直沒有抬頭看我,是不是心裏有鬼?” 葉禦史聞言一震,驀然抬頭,那一張清俊的臉上表情,簡直跟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反應非常激烈:“誰說我心裏有鬼!!!”說著就這麽抬起了頭。 可這一抬頭,也是壞事了,朝堂之上,百官跟前,誰都沒有料到,諸人隻見鐵骨錚錚的葉禦史,竟是毫無預兆地對著宋二公子噴了兩道鼻血,這還當真不是什麽誇張說法,這血並非流下來的,而是噴出來的! 宋觀:“……” 葉禦史:“……………………” 諸臣:“………………………………” 最先經這變故回過神的,居然還是龍椅上的小皇帝,白兔一樣軟綿綿的小皇帝有些慌張地站起了身,身子半傾著,頗有些緊張地看著禦前二人,說的卻是:“宋愛卿,你……你沒事吧?你沒叫葉禦史的鼻血給噴著了吧?” 諸臣:“…………” 葉禦史簡直羞憤欲死。第122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這鼻血噴了兩道,葉禦史用袖子捂著了口鼻也是讓人看不大清神色了,隻是露在外頭的耳朵尖紅得幾乎滴血,同自個兒袖子邊沿的紅得顏色殷殷的血跡相襯著,也不知算不算是稱得上是相得益彰。 朝堂上驀然出了這一趟事,也是前無古人,一時眾人都是無語倒是死寂了,於是便弄得小皇帝後頭那一句話語,竟是脆生生得無比清晰響亮。 不少人心中所想都是,皇上啊,尼瑪你這樣說了,葉禦史還能好麽,你要逼死他啊。 也是葉禦史平日裏嘴炮開得多了,得罪了不少人,心寬一點的那些平日裏的確是不計較,但是看著如今葉禦史吃癟,丟了如此大的一個臉,雖然嘴上不說出來,可是心裏同情的同時,還是稍微有些暗爽的好嗎。 至於宋觀,他是被葉禦史猝不及防地噴了一袖子的鼻血,也是傻了眼,一時沒說上話,最後這亂七八糟局麵,還是太後出聲給圓場圓了過去。宋觀同葉禦史的這一場對掐就這麽結束得有頭沒尾,很是沒滋沒味,讓旁邊看著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貨不對板的感覺,雖然宋觀的原來打算是要狠狠噴一回葉禦史,但既然太後是預備著將此事給不輕不重地揭了過去,宋觀自然也不會再追著計較地不放人,隻是他被噴了一袖子血之後感覺太囧了,所以表情很有些木然。 所以這朝堂之上,諸人隻見了宋二公子漠然到沒有表情的樣子,本就是清風白月的樣貌,襯了那情景背景,這宋二公子,不論內心活動是如何,但就外表模樣來說,是的確很容易讓人想到凜然不可侵犯之類的遣詞句子的。 下了朝之後,宋觀就被太後叫去談話,連帶著小皇帝一起。以前的時候,宋觀雖然總是被太後留下來用個午膳什麽的,但都是極少遇到小皇帝,因為太後好像從不與小皇帝共膳,是以這一回是兩人難得午時的時候同在一屋。 可是同在一屋也沒說上什麽話,宋觀被太後留在了外間,而小皇帝被人帶著領去了偏殿。被領去偏殿之前,小皇帝抬頭將宋觀看著,他軟弱得像一隻小白兔,摸著也像一塊現磨的嫩豆腐,此刻表情有些哀哀淒淒。 這皇宮裏頭,大概眼前就屬小皇帝是食物鏈最底層的人了,不管以後是不是,但眼下肯定是如此的。執掌皇宮的人是太後,倘若太後是要對他做些什麽,打了或是罵了,隻要別外顯得太厲害,都是沒人知道。 小皇帝紅著眼眶,將宋觀瞅著,沒有言語,不過黑亮的眼睛哀哀地看著宋觀,仿佛是求著宋觀能在太後麵前說上一句話,好讓太後別單獨把他帶走。 不過宋觀還沒做出什麽表示,一旁的太後就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很溫和,目光也是平靜溫柔的,就這麽將手搭在了小皇帝身上,笑了一下:“你這樣看著你的宋愛卿做什麽,倒好似哀家會將你吃了似的。哀家啊,向來將你視如己出,何時苛待你,此一回也是你做錯了事情,哀家自然要好好同你說上一番,有些話是你必須要懂得的,卻是會落了你的麵子,所以哀家將你單獨領到偏殿去說,怎麽皇上這副樣子,倒似哀家作踐了你一般?皇上這樣,也未免太叫人寒心了。皇上你捫心自問,哀家這麽些時日,都是怎麽對你的?可有半分不好?” 這言辭說得懇懇切切,太後望著跟前小白兔似的半大孩子的表情,也是當真如慈父一般,小皇帝是不敢再看著宋觀了,他感受著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太後手掌的溫度,小小的身板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 而太後同他貼得這樣近,自然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小皇帝這一點變化,太後笑了一聲,指間刮過了小皇帝白嫩的脖子,這一點細小動作因為角度的緣故,宋觀自然是一點都沒注意到。 事實上宋觀隻注意到了太後拉住了小皇帝的手,微微側過了臉,那一張綴著一顆淚痣的臉表情甚是溫柔,連聲音都是恰到好處的溫柔。這屋子半開得猶如琵琶半遮麵的窗欞,過濾著漏進了秋日淡薄的日光,那明亮溫存的日光鍍在人的臉上,也就給人蒙上了一層紙畫一般的溫柔感,於是太後本就顯得溫柔的神情仿佛是越發得溫柔了,他就這樣對小皇帝說:“都這麽大的人,還鬧孩子脾氣。”然後笑著牽緊了小皇帝的手,太後輕聲道,“走罷。” 小皇帝被太後帶去偏殿領罰,木門和屏風隔絕了視線,這太後怎麽罰的小皇帝,又是訓斥了些什麽,這些宋觀都是不知道的。 隔了幾重木門還有屏風,宋觀隻隱約聽到了點小皇帝壓低了聲音的抽泣聲,但沒有聽到什麽責打的聲音。可這一切都不好評說,畢竟這世界上有時候眼見都不一定為實,更何況是憑借著一點聲音呢。皇宮裏頭啊,總歸有的是辦法,可以不著痕跡得叫人吃足了苦頭好記住自己過錯。 事實上那偏殿裏頭,小皇帝也的確是被太後折騰得夠嗆。 窗外頭天色淡得仿佛泛灰,日光自雲端跌落而下,明德宮的偏殿裏頭,太後不緊不慢地將人用繩子綁好了又喂了藥。 一國之後,自然是儀態極佳,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是不慌不忙的模樣,那動作比烹酒煮茶也要優雅上幾分。可這喂入小皇帝口中的藥卻不是什麽好藥,藥名三個字,是為“相思方”,這名字取得纏綿悱惻,而藥效也是纏綿悱惻得緊,隻是這纏綿悱惻纏綿得不太對味,死去的老皇帝原來常拿這藥來床上助興。 杯盞湊到小皇帝嘴邊,太後捏著小皇帝的下巴,硬是將這藥給灌了進去。 這“相思方”藥效烈得很,甫一入口,小皇帝原本透白的臉色就潮紅了一片。 太後一手支了下頷,就這麽靠在一旁笑著看著,小皇帝的鞋子也是早就脫了的,常年不見光的這一部分肌膚竟是比手還要白上一分,腳趾甲是粉紅色的,此刻腳趾因為用力緊繃而蜷了起來。太後靜靜地在一旁將小皇帝看著,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審視了個遍,是真真正正的“從頭到尾”,他看著小皇帝緊閉的雙眼,黑色的睫毛闔著,因為沾了眼淚的緣故而濕漉漉的,緊緊抿著了的嘴唇由原本極淡的顏色抿出了血色出來。 其實死去的老皇帝年輕的時候生得是好看的,隻是後來了老了,就失了顏色,一身鬆弛的肌膚,讓人抱著都感覺能嗅著一股腐朽的味道。蒲太後是老皇帝的第三任皇後,前頭兩個都死了,這後來才輪到的他。太後看著跟前的小皇帝,小皇帝的眉眼其實同老皇帝生得並不算太像,大體還是隨了其已死的母妃,生得並不算太好看,若非要說有什麽出彩的,那大概就是一身白嫩的皮肉,小皇帝雖看著瘦弱,但骨頭亭勻的,又嫩得像塊豆腐,稍微磕碰著點就能青紫了一塊。太後伸出手指托著了對方的下巴,覺得有趣,細細打量著對方的神色,仿佛是第一次見著一般。 小皇帝被捏著下巴,額頭上滲出了汗水,這藥性上來太過猛烈,他張開了眼,被眼淚潤濕了的眼睛,像是浸了水的黑寶珠一樣。 太後無視了對方哀求的眼神,低下頭去,用手指輕輕蹭著對方的下嘴唇邊緣處,小皇帝一直死死地咬著嘴唇,眼裏有光,也許那隻是淚光的反射,又或是別的什麽,太後不知道。 其實平日裏受了這樣的懲罰,這孩子倒也不會這麽忍著的了,可是今日忍得死死的,唇上隱約被咬得出了點血跡,也不願漏出一點不合時宜的聲音來。 太後覺得有意思極了,食指勾著對方的下唇畫了一個圈,壓低了聲音附到小皇帝耳邊道:“皇上若是忍得這麽辛苦,倒也不用這麽忍著了,何必這樣辛苦,不如就叫了出來了事。” 說到此處笑了一聲,太後刻意地對著小皇帝的耳朵吹了一口氣,那一口氣下去,小皇帝是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相思方的藥性洶湧得很,小皇帝又被這樣欺負,神智其實已經是有些不清了,終於是控製不住地漏出一聲哭音。 太後聞聲捂住了對方的嘴巴,嘴角勾著一抹笑,瞧著有些涼薄,不像在宋觀跟前矯飾的那樣,他褪了溫和的表象,就像極了長滿刺的什麽有毒植物,隻留了一身浮華豔麗的惑人外表,卻是碰不得的毒。 太後就這樣捂著小皇帝的嘴,並不怎麽溫柔地伸手,他就這麽扯著對方的頭發,迫使對方抬起頭來,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小皇帝的眼睛,輕聲道:“皇上忍得這麽辛苦又是為了什麽呢?不如讓哀家來猜一猜。” 太後笑容並未到達眼底,還有一個當事人就在這偏殿的外頭,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就在那裏什麽都不知道地坐著,那個人是他平日裏看得見摸得著,卻做不得別的什麽過分事情的人,隻能叫他存在心裏頭惦念著,還不許叫旁的人知道。 他都感覺自己都快分裂成了兩半,一半還是那個冷血冷情的太後娘娘,做事毫不留情,告訴自己那人不過就是個“磨刀石”,另一半卻貪戀這個人的皮相,連對方平日裏在他此處喝過了的杯盞都叫他事後收了起來,再照著對方啜飲的位置抿上一口,病態得連自己都受不了。 簡直是……瘋魔了。 是的,瘋魔。 他這半生從沒嚐過這種滋味,本以為“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在多接觸了當事人之後,這感覺就會消褪,哪裏料得多見幾次麵的行為倒似飲鴆止渴,這迷戀的那一半人格倒似越發癡迷不堪。 有時候蒲太後也是懊惱得很,也會有過分衝動的想法,大概就像是直接辦了宋二公子得了的念頭。人啊是一旦得了手也就多半不會珍惜,更何況是他這樣不著調的迷戀。可更讓人惱恨的是,平日裏他隨便髒了哪個人或是拖了哪個人下了那欲海渾水都沒有關係,唯獨此人他每次細想起來竟都是舍不得動的。 見了是心煩意亂,不見卻偏偏又要生念,那些念頭交雜著,那感覺仿佛被人拿刀子磨磨蹭蹭地割著心頭,不給人痛快,也不給人結果,偏偏他又求不得什麽結果。而當事的那個人卻是置身事外,竟是對此一無所知,簡直袖手幹淨得讓人覺得可恨了。 蒲太後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何時扭曲到了這樣一種地步,也許是因為求不得,所以想看著旁人對那個人迷戀,好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卻同時又恨不得將那些個覬覦此人的旁人全都一刀斬了個幹淨,好叫自己一個人獨占著,不叫別人看了去。 所以無論怎樣都是煎熬,這邪火鬧騰起來沒個消停,偏偏小皇帝往著刀眼上撞,太後伸手扯著小皇帝的頭發:“哀家若是沒有猜錯,皇上這樣忍著,一定是為了皇上那候在外頭的宋愛卿了。” 一聲輕笑,手指摩挲在小皇帝的嘴唇上,那嘴唇幾乎被咬得洞穿,太後盯著小皇帝眼睛:“既然是要忍著,那皇上可是要一直一直地忍住了才好,莫要到時候錯口喊出了聲音,屆時叫宋愛卿聽見了,也不知道宋愛卿到時候會怎樣想著皇上,那時,哀家可是什麽都幫不了的皇上了的。” 一句話落,小皇帝張開了眼,那眼睛裏有血絲纏繞,寶珠一般的眸子都快成了纏絲瑪瑙。 這憤恨不甘的眼神終於叫太後有點了真實感,倘若老皇帝泉下有知,一定會氣得七竅生煙地從棺材裏跳出來。他這第三任皇後是的確娶得“好”,這出個軌給他頭頂綠帽一蓋就蓋了兩頂,沾著了他那心肝寶貝似的貴妃娘娘一事先且不說,就是老皇帝他最後駕崩,也是同蒲太後脫不了幹係的,最後死了連兒子也是被這般隨意作踐,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像他這樣當得這麽坑爹的皇帝了。 宋觀在外頭等了半晌,太後留著了小皇帝在偏殿自己走了出來,他並沒有說小皇帝如何了,隻是交代了宋觀一些次日上朝的相關事項,一番羅列之後,讓宋觀次日上奏一本,折子底稿也是早就寫好了的。 宋觀拿著那寫好了的稿子,心想我在太後心目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啊,都不要帶腦子來運作的,隻要照著給的底稿念念就行了。 太後不知宋觀心中所想,照例留了宋觀用了午膳,又說了一會兒話,後來說到葉禦史,太後看著宋觀,似乎是想到別的什麽事情,笑了一下,然後側過身,揉了揉宋觀的頭發,是個有些過分親昵了的動作,宋觀一愣,不過太後做這個動作做得太順暢了,竟沒一點不對的地方似的,沒有一點停頓。 宋觀都有點被唬住呢,太後就這麽將宋觀看著,目光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隻說了宋觀一句:“真是淘氣。” 這一聲“淘氣”聽得宋觀起了不少雞皮疙瘩,說起來宋觀其實一直覺得原主他大哥和太後應該的確是有些什麽的,所以太後對待他這仿佛對待家中小弟一般的態度,唉,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雖然是這兩個人是地下情,但說起來太後其實也是能算是他“長嫂”了,長嫂對著小弟念一句淘氣,這樣的人設一旦理清楚了的話,好像還是很合理的…… 宋觀抱著太後給的折子底稿回了宋府,將稿子背了一背,他如今入了朝為官,倒是不需去學堂了,宋觀中途休息,將今日上朝的事情跟小餅說了。 小餅聽了之後,表情有些囧:“葉禦史這也是……” 宋觀回想起當時的場麵,也是有點心有餘悸,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是被我說了幾句就氣得噴血死了,我還在想我該怎麽辦,幸好他隻是噴個鼻血,看樣子在家養傷的時候是吃得非常好的了,這補身子補得也是有點那什麽,小餅以後我們也稍微吃得素淡點吧,不然我上朝的時候一時太激動也噴那麽多鼻血就不好了。” 宋觀隻是隨口一說,並非有意諷刺什麽的,然後他拿著回府之後換下的袍子說,指著那血跡同小餅說道:“我這衣服都是血,宮裏的時候太後都看不下去了,讓我在宮中換一件新的,不過我回絕了,真是怕了到時候又被人做文章。”將袍子團成一團,宋觀把衣服塞到小餅懷裏,“你把這件衣服拿下去洗一洗罷,我之前都忘記同你說這件事了,還好聊了這麽一會兒。” 小餅抱著了衣服,宋觀拿起稿子又回去準備去背了,臨到桌前,他又停住了,今日宋觀他話有點多,他跟小餅說:“我之前還從來沒有上奏過,明日就要上奏了,感覺有點緊張,萬一忘記說什麽了,或者其他大臣持反對意見到時候,說得我不知道怎麽還口了,就太糟糕了。” 小餅說:“公子你隻要悉心準備了,總是好的。”心裏想著的是前麵有葉禦史這麽一個血淋淋的例子擺著,怕是此後有人想來同公子你辯駁些什麽,大部分都會有點陰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