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背上的人都不回頭看一眼,隻是袍袖往後一拂,近身的十幾根箭全部失了準頭被卷到一邊墜下,至於那些原先就夠不上威脅的亂箭,更是連理都懶得理會,看得梟龍堂的人瞠目結舌。    不過這麽一來,倒也不是一無所獲了。    “瞧清楚沒有,那人的裝束很奇怪。“    “沒錯!遠瞧著像戴著鬥笠的尋常跑江湖的,但這衣裳——”    江湖人其實不穿袖長袍長的衣服,無他,萬一動起手來太累贅礙事不說,而且江湖人的衣服是損毀得最快的,要是什麽時候都穿著用料講究的袍服,那點銅板都不夠使的。他們全都是一身利落的綁腿或者短衣,俗稱短打,在九州,或者說古代有一個很有趣的事,就是社會地位看那人穿著是長是短就明白了,窮秀才苦得沒辦法了,還死要麵子套著補丁摞補丁的長袍。    一切不像江湖人的江湖人,都特別有門道。    比如小孩、女人、道士和尚…嗯,這是武俠小說講的,據說這些人敢走江湖,就必是不凡,遇上就要十分小心。    “立刻快馬急報彌護法…”    “沙老大,彌護法大約還沉醉在那個什麽王妃的溫柔鄉裏呢!”    一群漢子連聲哄笑。    “多嘴!那就韓護法,不是聽說連堂主都來了嗎,這般口無遮攔,哪天倒黴了可別說俺沒提醒!”    眾人悻悻的勒了馬回轉,想遠遠綴著跟蹤,可也要馬爭氣啊,瞧著架勢,倒是可能追著追著就被甩丟了。    “瞧這方向,再一天多就到噶沙部落了,嘿嘿,就算不是,那附近也全是堂裏的兄弟,我看他難道能生出三頭六臂逃出天羅地網?”    迎麵而來的急風,越來越沉悶。    草原上稍微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隻怕是風暴要近了。    “呸,這也太倒黴了,趕緊往回趕!希望那個小部落的帳篷能頂得住。”    塞外的湖往往都是沒有河流注入的,整年就依靠著夏日時突然來臨的風暴,連牛羊都能被卷上天去,就更別說孤身在外連帳篷都沒有的下場。倒黴點的話,還會有冰雹,就算練了金鍾罩鐵布衫,但腦袋被砸破也是一樣要死的。    半個時辰後,明明還是早上,天空卻烏沉沉越來越黑。    湛羅真人回頭望了一眼天色,也不用他催促,本來就如疾風般飛奔的馬,更是沒命的往前跑,雲層中已經出現了時隱時現的猙獰裂痕,那痕跡是閃電造成的,卻不會直接撕裂天空劃落下來,它們隻會在烏雲裏滾動醞釀,等它們落下來的時候,就是泛著藍光的一個個圓球。會直接熾燒成片的草地,把一切都變成可怕的焦黑粉末,而它們帶來的草原大火是燃不起來的,狂風驟雨會將一切澆滅。    烏雲的範圍是有限的,處在其中自然覺得宛如地獄,但它總有邊緣。    就是這麽巧,可怕的風暴就在身後不遠處,前方的天空雖然也在迅速變暗,這是烏雲擴散的結果,但遠處還是日光明朗,這是一步都不能慢。    狂風攜帶著暴雨,開始席卷草原。    這邊雨勢雖然還說不上急,不過卻很大,沒過一會,連人帶馬都像水裏撈出來似的。    那馬長嘶一聲,抖了抖滿是水的鬃毛,反而跑得更快。    湛羅真人伸手直接丟下了累贅無比的紗帽,瞬間就被風卷走。    天已經是漆黑一片。    遠處卻傳來了一聲比驚雷更響的笑聲。    “何人有與吾一般喜好,愛在這般風暴下策馬而行。”    大雨如幕,彌漫出的水氣仿佛在天地間掛了一層厚重的垂簾,遠處一個小小的黑影,要辨清很難,不過距離愈來愈近,湛羅真人目光一冷,沒有出聲。    那是一匹全身雪白的駿馬,就更顯得其上的黑衣人影格外分明,粗粗一看,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不過從左眼向下有一道深深的疤直貫右頰,沒有蓄須,不過卻也不年輕。但這奔著雷電而去的聲勢,就連湛羅真人也禁不住皺眉。    他瞧見了對方,自然他也被來人看得分明。    ——能有這般容貌的武林高手,屈指數數你說是誰?    “哈哈…我道是何人,原來是謝公子。”    那黑衣漢子除了刀疤外,其貌不揚,不過聲音洪亮,即使在狂風暴雨之中,也足見其內力深厚,江湖少都極其罕有,他神色傲然,語帶譏諷,若有所指:“我那些沒見識的屬下回報,言道謝公子不知所蹤,我卻不信,如你我這般人物,就算那是吞人無數,從無活口的幽靈湖,也算不上什麽,故而派了不少得力手下守在那湖出現的幾個地方。不想閣下竟出乎意料在此地出現,想來是天意如此,那麽擇日不如撞日,臨淵派與我常梟龍的新仇舊恨,不妨今日結束!”    “……”    這可能不是自說自話,不過這家夥跟臨淵派就算有深仇大恨,哪怕謝紫衣就是湛羅真人的親兄弟,他一樣不知道前因後果。    還有那個幽靈湖是什麽東西?    搞不好倒黴的不止是紫衣,還有華淩吧…    湛羅真人目光一凝,神情不再是他慣有的做武當掌教與國師的肅穆冷然,也不是讓漠寒頭皮發麻的似笑非笑,換成了那種淡漠不屑一顧的睥睨,高聲笑道:“爾既求死,謝某怎會吝嗇?”        第85章 意外的轉變        “阿梁,最近一期的江湖小報,看了沒?”    陳墨每星期都要不定時來個長途傳呼,美其名曰擔心死黨一個人在這邊路癡走丟,那多可憐~~梁爽一接電話,這家夥連“喂”都省下了,直接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咋咋呼呼。租的老房子信號不太好,梁爽邊說邊走到陽台上:“沒…我都快餓死了,還江湖小報!”    “耶,這麽慘,我就知道叛亂失敗了,沒想到啊——”陳墨在那邊誇張的尖叫,“所謂成王敗寇,古人誠不欺我,你們還揭竿起義個毛啊,趕緊加入丐幫吧,說不定還能討口飯吃。”    “我不是窮到快餓死!!”    “那是啥?”    梁爽一時語塞,他身上還真一塊銅板都沒有(大水衝走了呀),這要解釋還挺費勁,於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搞怪的長歎一聲:“哥們苦逼啊,一心一意最想要的東西就放在眼前,湊在邊上,偏生隻準看,可以摸,就是不準吃,蒼天不仁呐!”    “…唉?你說的啥呀,聽起來雲裏霧裏的。”    “聽不懂就對了,要是聽懂,太陽剛從東邊落山了。”    “你是嘲笑我智商低嗎?”    陳墨在電話那邊磨牙,清清嗓子,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態度,“就知道你小子疲於奔命,估計連論壇都沒時間上,告訴你個大新聞,據說網民一致投票,認為九州實在太坑爹了,強烈要求第二款全息網遊的問世,你也收收心,存錢等下個遊戲,哥們,不可為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啊!社會在進步,懂咩,九州隻是個開始,你一頭栽進去太草率太隨便了。”    “對我來說,它不止是個遊戲。”    “擦——吞秤砣了吧,你到底是著了哪門子魔?”    “沒,我這不是等著你的九頭牛麽…”梁爽也覺得這事兒說來很荒誕,越陷越深的時候又忍不住東想西想,陳墨要是能給他拉來一大筐理由,正好省得他想。    現在道理全擺在那裏,他卻沒不見動搖,這也不知該高興還是失落,忒複雜。    “等著,我給你翻倍,用九十頭牛二十隻老虎也要把你小子拉回來!”陳墨咕噥了一句什麽,然後長籲短歎,“對了還有個事,我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你說當初注冊九州的時候我為啥腦抽沒把長相往帥裏調整呢,雖說幅度有限,不過像我這樣五官長得都不賴,湊一起就扔人堆裏看不見,被埋沒的英才怎麽就一念之差,沒認真琢磨呢?”    “……”會在那上麵費心把各種眉形臉形眼睛調來調去換比例的,是養成遊戲玩多了的人吧,哪個不急著登陸遊戲,反倒在注冊框裏折騰得歡,那才叫異類好吧。    “所以,你要告訴我的重點是?”    “九州記錄下的玩家數據有存檔啊,擦,我說你不上論壇吧,這事你都搞不清楚,有個不幸遇到火災的女孩,半邊臉毀容了,治療了大半年才出的院,她太傷心了不想出門,結果一登陸九州,遊戲裏的人物還是她最初注冊設定時的模樣,一點都沒變,論壇上這帖都頂爆掉——咦?!奇怪,這麽還有個點擊比這還高的新帖,太牛了,十分鍾上萬點擊…‘你所不知道的九州’,發帖人九州係統,擦,九州係統還能論壇發帖?這是九州遊戲公司賬號吧!!”    梁爽一口水噴出來,把他自己嗆個半死不說,還差點手一抖,險些把手機從陽台欄杆邊摔下去報銷掉。    根本就沒心情仔細聽陳墨的吐槽,趕緊啟動電腦刷新論壇。    呃,論壇的登入題頭畫麵原來不是白衣大俠舞劍圖麽?不過現在他已經不用羨慕了,據死黨說他的劍法比這個瀟灑得多,咳咳,沒辦法,自己練的劍法自己看不見…打住跑題了,啥時候換成災難片背景效果圖?2012咩?    等直接拉開版麵,打開帖子的緩衝足足等了三分鍾。    首先刷出來的是標題,然後是樓主的id。    泥煤果然是“九州係統”四個字。    九州論壇的id是玩家使用的遊戲名,且不論這四個字怎麽看也不算外號,要通過九州那苛刻到極點的起名程序就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一堆人都跟陳墨一樣猜測這是九州遊戲公司官方號,但是官方發言一向都在公告版麵裏啊,跑到灌水版麵來發啥帖?還有這麽牛叉的id?    兩眼發直的隻有梁爽一個,因為他杯具的真相了。    帖子裏插了個視頻,除此之外沒有一個字,按道理來說這種故弄玄虛的帖沒多少人有興趣等這幾百mb的視頻緩衝,可是衝著這id怎麽也得看啊,好奇者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了下麵的跟帖。    口水膜拜,老娘練的武功都是渣!    ……這都是誰啊誰啊,求科普各種跪求哇    otz我跪了這些逆天的人類…    以下連串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名,在看到30多樓蹦躂的遲素齋時,視頻彈出來了,由於梁爽開的是音箱,他一時沒留意,被那聲音嚇了一跳:“你們等的所謂第二款全息網遊,讓它能比得上九州再出來丟人現眼!”    這死板板沒起伏的聲音不是九州係統提示嗎?    ——在現實低矮的老房子裏,電風扇呼呼轉的聲音中乍一聽到,這種詭異的不融洽感,特麽太不真實了t t當然要是以為這是九州遊戲公司的態度,難免要大怒摔鍵盤,沒了你張屠戶,難道就要吃帶毛豬麽,太囂張是不好滴。    不過這怒意剛一起,就被視頻裏那狂風呼嘯的聲音驚得一哆嗦,下意識的要去看窗戶,然後才發現是視頻裏傳來的,依稀看見是暴雨,轉眼地上就是一片汪洋,一個近鏡頭特寫,不少人頭皮發麻,這種大雨估計九州裏賣的油紙傘絕對會被打穿,不,皮都會被砸脫一層吧?地上就像岩漿翻騰似的,泥土與水在大雨中硬生生被砸出無數水泡,已經看不清原先地上都是什麽。    天是漆黑的,估計視頻起初是調亮的,逐漸的,就恢複正常水準了。    也就是幾十秒內,屏幕一片黑,隻有狂風驟雨的聲音宛如末日,然後一團刺眼的藍紫光從烏雲中滾下來,它並不大,但在漆黑裏卻顯得極亮,它劃過的天幕還帶著淺藍色的弧線,大多數人看見的第一眼都要扭頭大喊坑爹,這多像有人站在雲層上放魔法技能啊= =    預想中落到地上發生的輝煌爆炸並沒有發生,那光彩絢麗的光球又神秘的消散了。    忽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膽子小的都要抱自家電腦了,梁爽的音箱效果不好都被震得耳際一麻,趕緊將音量調小,但他摸到鼠標上的手卻僵住了。    沒有任何預兆,更多的光球四散的撕裂雲層,那景象之瑰麗,都讓人想截圖了,結果更恐怖的震雷聲轟得人耳朵裏嗡嗡作響,忽地一聲慘叫,大火騰騰的冒了起來,是狂風驟雨裏的一個小帳篷,火焰很快就被暴雨澆滅,隻剩下一個焦黑的帳篷架子殘骸,狂風一卷,就飛上了天空。    這下稍有見識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氣,很多屬於常識的東西隻要沒親眼見過,第一時間還是反應不過來的,比如極光,也好比眼前的這種球狀閃電。    不過,這閃電的顏色怎麽好像不對…按道理來說,球狀閃電從紅到藍啥都有,不過同一環境下氣流完全一樣的話,怎麽會有五色斑斕的效果?    好像知道看視頻的人心裏的疑惑,鏡頭在緩緩拉近,放大。    借著那耀眼的光,起初依稀看見是兩個跳得很快的黑影,忽東忽西的捉摸不定。    但越近,就越要揉眼睛了。    暴雨下狂風裏即使衣衫狼狽,長發全部散開,不過人影還是清晰可見的,不過乍一看實在認不出這是誰,球狀閃電的光輝下,連正常膚色都映照得份外詭異,更別說穿的衣服是啥樣啥顏色了。    隻能大約分辨出一個是穿淺色衣裳的,另外一個是黑色。    在那交手的一招之內,雨珠都被不正常的甩開,晶瑩透亮的被光華映照得色彩各異,穿淺色衣裳的人蒼白修長的手指伸出來,骨節分明修逸卻顯得格外可怖,一道銀色的光華橫勒而過,在雷暴裏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卻憑那雨水全部爆射向四方的聲勢心下一凜。    磅礴的內力從那瞬間兩人飄飛起的長發與衣袂就能看出,原先濕透的衣物竟是生生被蒸幹了,雖然頃刻之間,又重新變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但被氣流推飛的光球閃電卻絲毫不破,隻是變了顏色。    淺粉,天藍,幽綠,亮白…如果這是霓虹燈,估摸著誰也不覺得稀罕,但橫飛出去的光球一觸及地麵或者物體,立刻迸發出一團火光,隻留下可怖的焦黑。    武功稍微高一點的玩家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內功柔力雖然不難,不過要到這種程度…!    梁爽在看見那手的第一秒,就屏息僵住。    不可能,梁先生還跟他在一起呢。    那就是——    天幕還是漆黑一片,如果不見閃電,就什麽也看不見,驟然亮起來的一瞬,正好看見了黑衣人臉上那道刀疤,好像在仰天大笑,雙拳對撞,竟讓腳下匯集極深的雨水全部倒卷而起,水幕中幾道極黯的銀光一閃而過,鮮紅色的水珠呈弧形拋灑開來,就在電光火舌間,驟然一退,長發飄起,露出了另外一個人的側臉。    梁爽簡直要一頭栽在鍵盤上,果然是!!    但那驚鴻一瞥絕對動魄驚心,從額上滑落的水珠被映出一種幽綠的慘白,唇噙冷笑,手指張開,半彎成爪,斜掠而過,那一片水幕都生生被分成了三塊,分成三個方向猛然一聲傾落,飛濺起的水花足足有七八米高。    不但招招搏命,身法稍慢一步,頭發衣角被那光球沾上一點,紛紛立即橫掌截斷,縱然如此,很快也分辨出來衣衫顏色了,全是一塊又一塊的焦黑,鮮血順著雨水,越來越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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