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隻有一個,期末考試退步了一名。後麵他不敢再鬆懈,用加倍的努力投入到學習中,想要獲得媽媽的認可,以期望重新擁有自己的愛好。但宛如命中注定一般,應程似乎生來就沒有喜歡什麽的權利。在那之後沒多久,秦歆竹便跟隨應廉出國了。……氣氛不明不白沉下去。唐星辰沒來由地感覺到,說完那句話後,應程心情好像變得很差。不單單是因為某件事心情差。而是積壓了許久、卻始終掩蓋得極好的喜怒哀樂,被無端掀開了一個角,控製不住地流瀉而出。僅僅表露了些許,便迅速蔓延到周遭,壓抑得讓人心底發怵。如同先前在體育館時,應程陡然爆發那樣。唐星辰不喜歡這種感覺。太熟悉了,仿佛瞬間被扯回了幾年前。回到初三那個絕望的暑假。他打開水龍頭,換成輕鬆的語氣:“會唱歌嗎?學播音的唱歌也差不到哪去,唱首來聽聽。”剛還說這種問題傻逼的人,轉頭就當起了傻逼。應程提了下嘴角:“不會,你趕緊洗,太慢了。”“嫌慢自己洗。”唐星辰象征性拌了句嘴,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池底塞子塞住,魂不守舍地凝視透明水柱流動。好像過去了很久。洗碗池裏的水漸深,淹沒了鍋碗,聒噪的淅瀝聲變得溫厚。一道恍惚的音樂前奏,趁人不注意,無知無覺融進了水聲裏。應程不知何時拔掉了耳機線,歌聲綿延又突兀地自音響流出,不經意敲在旁人的神經上。唐星辰動作一頓。他聽見應程跟著伴奏,低聲哼起了歌。如何 找個荒島向未來避開生活中那些苦惱如冬天欠電爐 雙手擁抱 可跟天對賭無論有幾高 就如絕路……這是首粵語歌,唐星辰曾經聽過幾次,名字叫《天梯》。歌詞和旋律堅定溫和,可應程唱歌時聲音比以往更低。帶著股掩藏在其中,繞不開化不掉的消極失落,與原聲形成鮮明對比。聽上去讓人忍不住難過。應程背對這邊,電腦椅擋住了身形,隻能看見搭在扶手邊的胳膊,瘦長而有力。旋律仍在繼續,他停了下來。須臾後,沉淡嗓音穿插於歌聲裏,再度響起。應程說:“今天謝謝你。”語氣平淡,缺少起伏。仿佛要把情緒弱化到一個自己都能忽略的地步。若是今天唐星辰不在,他壓根不會打電話給羅天錫。最大可能就是獨自留下,和那幫人硬碰硬。並非為了方淮,也不是為了其他任何誰。他隻是無所謂,不在意自己變成什麽樣。“應程”這個名字被賦予了太多條條框框,所包含代表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他不過是一個失敗的劣質模型,站在被摒棄的溝壑中,成為了透明的存在。沒人看得見他,他也看不清自己。然而世界運行,總會出現一些不按規則排列組合的線條。有人無意間闖了進來,宛如偏離五線譜的樂符,掙脫框架,跌跌撞撞,和自己掉進了同一座山穀。那人說。多大點事兒啊。然後朝他遞出手,短暫地拉了他一把。第16章 禁錮籠吃晚飯前,應程去了趟醫院。方淮右肘脫臼的關節已經複原。除了有頭暈惡心等輕微腦震蕩的症狀外,身體其他部位暫未發現損傷。一幹人包括方淮自己,瞞著他父母說是打球不小心撞的,打架一事隻字未提。應程到了後,確認他目前無大礙,私下找方淮父母聊了幾句。他實話實說告訴對方,是和另一幫人起了衝突,自己作為隊長沒照顧好方淮,在此向夫婦倆道歉。方淮父母追問那些人是誰,應程說不清楚,那地方沒監控。後續談話不了了之。不過好在,夫婦倆盡管很生氣,但沒當著幾個男生的麵表現出來。客客氣氣把人送走了,似乎沒有要追究的意思。離開醫院,隊員們終於卸下心口大石。忙裏忙外了一天,大家疲憊地道別,各回各家。與此同時,應程收到了羅天錫的消息。【西依錫】:王三湧和黃毛在住院治療,我手底下的人看著,醫院多事報了警,不過剩下那夥傻逼嘴挺嚴實的,警察沒挖出來幾個字【西依錫】:這事算解決了,但是阿程,我說句實在的,以後你身邊那些金貴的小東西,再出什麽幺蛾子,你最好不要再管,他們是沒什麽,他們家裏人可沒那麽好糊弄【西依錫】:你自己注意著點,別被人坑了應程停頓片刻,回:知道。才點擊發送,手機屏幕忽地一暗,有電話進來了。應程指尖頓住。上麵顯示的數字很眼熟,是個座機號碼。一般隻有秦歆竹才會用座機打給他。沒響到第三聲,應程麵無表情摁了掛斷,隨即拉黑。手機扔回兜裏,人行綠燈亮起,他隻身走入斑馬線的人潮裏。本以為方淮那件事告一段落,可沒想到,羅天錫一語成讖。國慶剛收假,方淮父母轉眼就把事情上報給了學校。他們以應程身為籃球隊長,卻私自帶領隊員去校外訓練,甚至與校外人員發生衝突導致同學受傷住院為由,要求學校通報批評記大過,並且撤去隊長頭銜。如若不這麽做,便要將此事揭發給教育局,讓他們好好調查一番,附中是否盡到了關心保護學生的義務。第二節 課下課,其他人上操場做課間操,應程被喊去了班主任辦公室。吳融神色瞧著還算平靜,指了指跟前的凳子:“坐吧。”應程沒坐,直截了當道:“是不是方淮那件事?”他和籃球隊其他人不是同年級,還是曹章提前給自己透露了消息,說方淮爸媽來找麻煩了。“消息很及時啊,”吳融也開門見山說,“那老師不跟你兜圈子了,現在對方家長已經鬧到了學校,領導們也正在考慮,是不是要真的給你記大過說說看,你是什麽想法?”應程麵部表情匱乏,語氣冷淡:“沒有調查,沒有對峙,直接給人定罪附中領導的腦子比擺設還廢物,連勉強好看都做不到,我能有什麽想法?”“……”吳融被他這句猖狂的發言給氣笑了:“你是真不為自己留一點退路啊,打算破罐子破摔,全得罪個幹淨是吧?”“我說錯了嗎?”應程咄咄反問,“私自帶領隊員去校外訓練,哪個私自?誰帶領的?誰組織的?訓練又是從哪得來的結論?”“或者我這麽說,”他絲毫不怵地與吳融對視,“方淮他爸媽大概不知道,出去打籃球是方淮組織的吧。”“按照這個邏輯,我是隊長記大過,他是組織人,是不是也得來個警告記過?”等應程說完,吳融心情頓時五味陳雜了起來。沒想到自己帶出來的學生,不僅成績優秀,口才也挺了得。一番條理清晰的辯論,差點就將他叭叭懵了吳融清清嗓子,給自己找回麵子:“行了啊,我不是喊你來練嘴皮子的。你說得沒錯,在未經過仔細調查之前,學校確實不該隨便下定論。”“但是應程啊,”他話音一轉,變得嚴肅,“有些事情並非你想得那麽簡單,你是學生,可人家不一定拿你當學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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