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讓我抱抱。”應程注視著他臉上的呼吸罩,有點猶豫,想開口拒絕。誰知被對方出其不意拽了下,應程沒防備,整個人向前趴在了唐星辰胸口上。應程心髒一緊,怕壓到他,連忙要撐起來,結果又被唐星辰箍住了後背。“我沒那麽弱不禁風,”唐星辰在他耳邊說,“你讓我抱會兒,乖一點兒。”應程不動了,但還是控製著力道,沒把自身重量全放上去。唐星辰抱得很緊很實,宛如懷裏是什麽來之不易的珍稀品,生怕鬆手就消失了。“之前在那個破地方,你知道我有多怕嗎?我怕你衝動做傻事兒,怕你這輩子就這麽毀了。”他嗓子疼,說話費勁,一字一句說得慢,像歎氣似的。“我居然這麽愛你,寧肯自己咽氣,也不想看你犯罪。”被吊起來那一刻,唐星辰都想好了,實在不行就咬舌自盡。他沒辦法顧慮周全,也不知道怎樣才算理智。他隻清楚自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應程犯罪,也做不到讓對方為自己背上一條人命。所幸還能在死前見應程一麵,也算是圓了遺憾。應程沉默不語,慢慢挪動手臂,墊進床上人的後背。他嚴絲合縫擁住他,額頭埋進唐星辰的鎖骨,良久沒有出聲。唐星辰雙眼直視天花板,靜靜抱著對方,不知不覺,感受到鎖骨一點熱意傳來。他以為那是應程的呼吸,可隨即而至,是越來越多無法抵擋的濕意蔓開。唐星辰心口一窒。應程啞著嗓子,嗓音特別低,又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唐星辰,沒有你,我會要他們的命。”唐星辰不會有事,他會把他平平安安帶回去,無論用哪種方式。這是應程在廢棄廠裏唯一的想法。他沒想過,也根本不敢想,假如唐星辰沒了,自己會淪落到什麽地步。唐星辰胳膊往上抬,掌心覆住應程後腦勺。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側過臉,呼吸罩輕輕觸碰對方額頭。將這代替成一個吻,去接住應程的眼淚。第67章 切膚痛兩人沉默擁抱著,沒注意時間。靜謐的氛圍稍縱即逝,病房外的走廊響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轉眼間,病房門被推開,意料之外的三個人出現在門口。唐世德率先衝到病床邊,手發抖說話聲也抖,一點不見平日裏的威風。“怎麽搞的啊?哪裏傷著了,快讓我看看。”唐星辰傻了眼,完全沒料到他爸會在此刻現身。應程鬆開懷抱坐起身,飛快甩去殘留的淚,神色同樣是愣的。落在後邊的阮慕和唐密,亦是焦急地圍過來,一臉緊張地上下打量唐星辰。“我們接到警察電話,說你出事進醫院了,”唐密皺著眉,“昨天不還好好的嗎,這怎麽連氧氣都吸上了?”阮慕視線掃來掃去,發現唐星辰脖子上有道讓人心驚的紫紅痕,頓時察覺出了不對勁。“發生什麽事了?”她看向應程,關心道,“阿程你有沒有受傷?”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弄得唐星辰半晌才反應過來,詫異說:“爸,你怎麽會來首都?”“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唐世德快急死了,說話好聽不到哪去,手去摸他脖子,“這怎麽回事兒?!誰弄的?”“疼疼疼”唐星辰齜牙咧嘴往後躲,“你輕點兒!”“你爸下午到的,”唐密替他解釋了一句,“想著今天過來看看你,誰知道你手機打不通,人還進醫院了。”唐星辰手機先前被應廉拿走,打了那通電話給應程後,就直接關機扔掉了,現在還不知道報廢在哪個犄角旮旯裏。不過實話肯定是不能說的,說了沒準唐世德會氣得血壓飆升,當場中風。唐星辰擺擺手,裝出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經驗嫻熟地瞎編。“今天下午在大街上碰見個小偷,我見義勇為和小偷打了一架,不小心掛彩受了點傷,手機摔壞了,不過小偷被我抓著了,沒想到警察那麽多事兒還給你們打電話,別大驚小怪,我好得很。”這謊話水平實在有待加強,在場幾人沒一個被糊弄過去。尤其是唐世德,見這小子分明一臉心虛,卻還要強撐著撒謊,心裏別提有多急了,頓時來了火。“你騙鬼呢!”他一拍床頭櫃,“到底怎麽回事兒?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說實話!”大家都被他這動靜嚇了好一跳,不約而同安靜幾秒。唐密想出聲勸勸,然而那邊沉默已久的應程,率先開了口。“是我造成的。”他淡淡說。此話一出,幾人紛紛看向他。唐星辰一急,趕忙阻止:“什麽就是你造成的了?你別瞎”“你閉嘴!”唐世德不讓他插嘴,然後示意應程,“你繼續說。”應程胸膛微微起伏,調整狀態,盡量心平氣和地將廢棄廠裏的來龍去脈,大致給他們講了一遍。事情全部說完,唐世德三人都沒聲兒了。他們滿臉震驚加不可置信,有點艱難地消化著這段信息量頗大的內容。應程低下頭,衝唐世德說:“對不起,因為我的問題才害他受了傷。”唐星辰費力地坐起身,把應程撥到自己身邊,替對方辯解。“和他沒關係,你們別聽他瞎說,要怪就怪那個姓周的,沒有他就不會有這麽多事兒。”不成想話音剛落,唐世德毫無預兆地發起了飆。他臉色難看不已,像是怒到了極點,盯著應程一指病房外。“出去,你給我出去!”應程抬起眼,靜靜與之對視,並不反駁,但也沒有要動的意思。床上的唐星辰一擰眉,不顧沙啞的嗓子,跟自己爹對吼:“你讓誰出去?唐世德你別在這兒沒事找事!”“月亮”唐密出聲製止,用眼神提醒他這時候不要來硬的,接著又勸唐世德:“舅舅,你先別生氣,月亮還病著呢,有什麽事等他恢複了再說。”誰知這一勸仿佛火上澆油,唐世德聽見那個“病”字,登時大動肝火,不留情麵地要親自動手趕人。唐星辰也是氣得不行,抬手扯掉呼吸罩,差點跳下床和他爸幹一架。唐密擠在父子倆中間當人肉盾牌,又是喊又是攔的,脖子還不知道被誰扇了一巴掌,唐世德依然固執地要讓應程滾蛋。場麵變得一團糟,應程隔著幾步距離,想出手去拉唐星辰。下一秒卻被阮慕抓住手腕,強製帶離了病房。病房門順手關上,唐密留在裏麵調節父子大戰。阮慕將應程帶遠了一些,給雙方幾分鍾平複情緒。她醞釀了下,本想問他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一轉眼,看見應程魂不守舍的模樣,話到嘴邊徘徊片刻,終究是沒忍下心。未能出口的話變成一口氣歎出去,阮慕端詳對方幾眼,好言相勸。“最近事情太多了,你也累得不輕,先向劇組那邊請個假吧,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星辰的事……他爸爸現在是在氣頭上,說話重,咱們也要理解,畢竟好好一個人,不明不白進了醫院……”話到一半,阮慕說不下去了。兒子無故被人迫害,做父親的沒立刻報複回去算很好的了,發再大的脾氣也正常。然而這件事從頭到尾,應程的痛苦與自責不比誰少。若是有可能,想必他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也不願意看見唐星辰受半點傷。阮慕作為看著對方長大的姐姐,哪裏再忍心繼續苛責。摸了幾下應程後背以示安慰,阮慕說:“這麽晚了,今天先回去吧,等明天他爸爸氣消了,咱們再來。”湊巧此時路倏買好晚飯上來,應程壓製住即將溢出心頭的情緒,走去路倏麵前。“你幫我送一下,把我的那份也給他,我不進去了。”路倏一頭霧水,不清楚發生什麽事,擺了張問號臉出來。應程沒心情解釋,把飯錢轉給他。而後徑直乘電梯下樓,離開了醫院。深夜的氣溫達到了零下十度,應程之前出門急,穿得稍微少了點,到家時已經凍成了一根失去知覺的冰棍兒。鍋裏煮到一半的餃子泡饢了,剩下的那些還在塑料袋裏,卻也因為屋內沒關的高溫壁暖,解凍化水變質了一部分。應程隨便整理了下廚房,將水餃全部倒進垃圾桶,無論好的壞的,紮成一袋扔了出去。這頓唐星辰嚷嚷了幾天的冬至餃子,終歸是能沒吃成。奔波一晚上沒吃飯,應程胃裏格外空,可惜一點食欲都沒有。洗了個澡,把自己收拾幹淨,貓狗也收拾幹淨。他側躺在床上,闔著雙眼,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