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你說你昨天晚上遇到方浩然了?”pub中,盛采彤一臉驚訝地望著李蘭生。


    “嗯。”她微微點了點頭,“或者該說是今天淩晨吧。”


    “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盛采彤焦急地問道。猶如保姆似的四下查看對方的身上有無任何傷勢,“該死的,早知道昨天我自己去扔花了,這樣你就不會……”


    “沒事,我沒事。”李蘭生趕緊安撫道,“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麽過分的事情,所以你不用這麽擔心了。”方浩然隻不過是說了些奇怪的話而已。


    而這種行為,或許可以解釋成一時昏了頭?!


    “真的?”盛采彤仍有懷疑。


    “真的!”她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就好!”整個人像鬆了口氣似的,盛采彤重新坐回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再過一會兒就要輪到我上場了,我先去準備準備。”


    “需要我給你準備好‘愛格立特’嗎?”李蘭生笑著揚了揚眉。


    “你說呢?”盛采彤不答反問,隨即擺了擺手,“待會見,蘭生。”


    “好。”低下頭,她抽出了一隻玻璃酒杯,開始準備調愛格立特所需要的水果。


    昏暗的pub,雖然有著五彩光線的照射,卻依然模糊著彼此的臉。


    仿佛在這種地方,人性就可以得到最大的解放。可以發泄一切的不滿情緒,亦可以在嘈雜中享受著獨屬於自己的寧靜。


    而酒,則是最好的調節方式了。


    隻可惜,真正懂得品嚐酒,尤其是雞尾酒的,又有幾個人呢?


    “一杯布斯特。”男性的聲音,猛然地竄入了她的耳朵,使得李蘭生整個人一震,這聲音是……


    “方——先生?!”方浩然?!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你似乎很喜歡稱呼別人為先生?”他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下,閉目抬起右手捏了捏鼻梁。


    “我隻是覺得這樣比較禮貌。”她靜靜地回答道。


    “是嗎?”重新睜開眼眸,方浩然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再把目光投在了李蘭生的身上,“你並不適合在這裏工作。”她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寧靜氣質,和這裏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是我很喜歡這裏。”她抽出了一隻高架酒杯,同時取出了一隻調酒用的雞蛋和白蘭地。


    手指靈活地調著酒,她沒有去理會那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而方浩然也沒有再開口,隻是猶如一個酒客般,等待著調好的酒。


    藍色與綠色的映襯,再鋪上蛋白與豆蔻粉,一杯布斯特就這樣完成了。


    “您的布斯特。”李蘭生遞上了酒。


    他接過酒,看了一眼道:“酒的顏色很漂亮。”


    “謝謝。”


    “你調酒的專業程度比我想象的更厲害。”他微微晃動著酒杯,輕輕地啜了一口。以他的身份,喝過不少名師調出的雞尾酒。但是手中的這一杯,卻絲毫不遜色於那些酒,“你有專門拜師學習過嗎?”


    “沒有。”她搖了搖頭,“隻是孤兒院中的院長見我對這有興趣,便教了我一些調酒的知識。”奇異的,她竟然能夠和方浩然這樣地一問一答。


    “是方院長?”他神色不變地問道。


    眸中閃過一絲不安,她抬頭望著他。看來,不止是采彤,她亦沒有逃過被調查的命運。


    是啊,要查清一個人底細,對於這個城市的皇帝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是的。”她點點頭,沒有對此加以否認。


    方浩然沒有再開口,隻是坐在吧台前靜靜地喝著手中的布斯特。如同一個專心品酒的人,慢慢地喝著屬於自己的酒。


    他似乎並不常來pub這種喧鬧的場合。李蘭生暗自打量著方浩然,在心裏下著評論。他身上的那股傲然獨立的氣勢,與這裏是極不協調的。


    猛地,pub中傳來一陣狂喧的聲音,從眾人那種期待的神情中,李蘭生知道這是盛采彤上場的前兆。


    方浩然今天來這裏,是特意要來看采彤的舞姿的嗎?她猜測著。


    火紅的身影,在紅紗的映襯下,登上了pub的舞台。手指一動,樂聲響起。


    那舉手投足之間的風情,那眼神之中的媚然與倔強,形成了獨特的美麗。


    “台上跳舞的是盛采彤吧。”那讓人琢磨不定的低沉聲音,又悄然響起在她的耳邊。


    “啊?!”李蘭生猛地回過神來,轉頭望著方浩然,“是……采彤。”她不明白他突然問這句話的意思。深邃的眸中,映著的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麵龐。但是奇異的,他竟然有種不想移開視線的衝動,即使舞台上有著更美麗的女人,但是他卻在漸漸地被著眼前的這張臉所吸引,“她很美,若是沒有聽過你的聲音,那麽我絕對會讓她成為我的女人。”因為她聲音的獨特,使得他想忘也忘不了。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會對一個人的聲音執著到如此的地步嗬。


    “方先生……您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在他的目光之下,她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緊張了,一種獵物被獵人盯上的緊張感。


    “你和盛采彤,應該關係很好吧。”他繼續說道。


    “是很好。”在他的麵前,她仿佛像是一個透明人,所有的一切都瞞不過他似的。


    “如果我說,隻要你成為我的女人,那麽我可以放過盛采彤,不會去阻礙她留學巴黎的夢想,甚至還可以默默地在經濟上給予支持。你會如何?”他的眼一直盯著她,像是要望進她靈魂的深處。


    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擺放在她的麵前,而她隻能呆呆地往下選擇嗎?李蘭生怔怔地望著那雙直直盯著她的眸子。


    美麗,而且能夠震懾人心的眸子,竟然是如此的……“你的眼睛——是紫色的?”話不覺地脫口而出,甚至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


    儒雅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他又恢複如常,“嚴格來說,是黑紫色的,原因則是血統的因素。”他的眸子,隻有一些些很淺的紫色,混合在黑色中,幾乎不會讓人發現,甚至連他的那些女伴都不曾發現過,但是她卻看出來了,“你的回答呢?”


    “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她輕輕地垂下眼眸,“任何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一個人,必須去為另一個人犧牲。我喜歡采彤,因為她是我的朋友。可是,我並不是一個會為朋友犧牲一切的人,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我自己要走的路,我做不到為了別人而去犧牲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我的答案,勢必會讓你失望了。”


    “是嗎?”他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樂聲,不知何時已經轉換。而原本在台上跳舞的人,也已經翩然走下,“蘭生,我的愛格立特……”剩下的話,盛采彤沒有說完,因為她的眼,已經看到了一個不可能會在這裏的人,“方浩然?”她詫異道。


    懶懶地瞥了一眼盛采彤,方浩然的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蘭生,你沒什麽吧。”不去理會方浩然的笑意,盛采彤幾步跨到吧台前,盯著李蘭生問道。從遠處看的時候,原本還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的客人在和蘭生攀談,沒想到,竟然會是方浩然。他來這裏是幹嗎?是為了她,亦或是為了——蘭生?!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讓她隱隱約約覺得,比起自己,方浩然似乎對蘭生更感興趣。


    蘭生……如此好的蘭生,根本不值得讓方浩然這樣的花花公子擁有。她不想要見到蘭生受到傷害,尤其是因為感情而受傷害。


    所以……她一定要保護蘭生,在蘭生第一次把她當作一個朋友來對待的時候,她就對自己說過,一定要保護她,保護著這個看似平靜堅強,實則脆弱的蘭生。


    “沒什麽。”李蘭生抬起頭,把手中的愛格立特遞給了盛采彤,“你的。”


    “現在不是喝這個的時候,而是……”


    霍地,高大的身子站起,亦讓盛采彤餘下的話來不及說出口。


    “酒很不錯。”方浩然俯下身子,把高腳酒杯推到了李蘭生的麵前。


    他的目光,他的眼神……使得她不由得伸出了手,去接過那空了的高腳酒杯。


    她的指尖,碰觸到了他的指尖。在短短的一瞬間,他的身子擋住了盛采彤的視線,然後,一張名片就這樣塞進了李蘭生的手心中。


    “我等著你真正的回答。”那輕得幾不可聞的聲音,伴隨著溫潤的呼吸,透過她的耳膜,傳入了她的耳內。


    她……真正的回答?


    手心一緊,名片被揉成了一小團,棱角的硬度,刺痛著她的手心。


    她的回答……不是早就已經很明白了,所以——不會再有什麽別的回答了。


    “蘭生!蘭生!蘭生……”一遍又一遍的喚聲,叫著出神的人。


    “啊?!”猛然地回過神來,李蘭生看著坐在身旁的盛采彤。


    “你怎麽了,今天晚上從pub回來後,你就是一副出神的樣子。”盛采彤抬起手,貼著對方的額頭,估量著溫度,“好像沒發燒啊!”


    “本來就沒有啊。”李蘭生拉下了采彤的手,“我很好,隻是發了一會兒呆而已。”


    “可是你平時很少會發呆!”盛采彤打量著李蘭生的表情道,“告訴我,方浩然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麽?”


    “哎?!”她詫異,臉上閃過了一絲慌張。


    沒有錯過這絲神情的刹變,盛采彤正色道:“蘭生,你告訴我,方浩然真正有興趣的人,其實是你對不對?”女人天生敏銳的感覺,早就已經在隱隱地告訴著她這一事實。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李蘭生努力地掩飾著自己心中的驚訝。


    “那是因為你自己都沒有發覺,你其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我的美麗,也許是在外表,而你的美麗,則是在你的氣質上。隻是那些男人沒有眼光而已,所以才會錯漏了看到你的美麗之處。”她握著她的手不由得緊了一緊,“蘭生,我怕,我怕方浩然會發現你的美麗,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對待,一心一意的對待。”


    她的……美麗麽?李蘭生愣愣地看著盛采彤,“其實……無所謂。”唇,有些幹澀,在麵對著采彤真摯的眼光下,奇異地變得幹澀,“我本來就沒想過這一生要去招惹愛情。”因為真正地愛上了一個人,隻會迎來無盡的痛苦,所以與其那樣,倒不如一開始就不愛。


    “這怎麽成,你值得擁有美滿幸福的愛情。”盛采彤猛地摟住了對方。不知道為何,蘭生說著那些話,她會覺得心疼,心疼著蘭生語音之中所存在的那種無盡黑暗的感覺,“蘭生,我可以不去巴黎的,我可以留下來保護你,雖然方浩然是這個城市的皇帝,雖然我知道我不可能鬥得過他,可是你是我的朋友,我真正打從心底認定的朋友,所以我會盡我所能地不讓你受到傷害。”也所以,不要讓那種美妙語音中,流露出那種會吞噬人的黑暗語調吧。


    朋友……那摟著她的手臂是那樣的緊,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氣都傳遞給她一般。她知道,采彤對她一直都是那麽的真摯,可是這種真摯,已經到了可以犧牲夢想的地步嗎?去巴黎,那是采彤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可是她現在竟然對她說,可以不去?!


    為什麽!為什麽她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呢?


    “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眼中,有著一股熱流,似要傾泄而出。


    “因為你是蘭生啊,是我最重要的好友。”因為她是肯用真心來對她的人。


    “隻是因為這樣嗎?”眼眶好熱,熱得她快控製不住了。頭埋在采彤的肩膀上,李蘭生無聲地落著淚。原本以為,隻要不去碰觸愛情就可以讓自己平安,可是為什麽連友情,都如此這般的……讓人難受!


    “你……蘭生,你怎麽了?哭了嗎?”肩膀上的濕潤,使得盛采彤不由得一問。


    “沒……沒有吧,隻是覺得眼睛有點熱呢。”沒有抬起頭,她聲音有些哽咽地道。真的,隻是眼睛有些太熱而已,她隻不過是在排出多餘的水分而已。


    多餘的……水分嗬……


    原來隻要是“情”,都會有讓人難以擺脫的掙紮呢……


    “采彤,去巴黎吧,因為我希望能夠在世界的舞台上,看到你的舞姿。”輕輕的,她在她的耳邊,如是述說著。


    高聳的大廈,讓人目眩。而那亮麗且華美的門,對她來說,似乎是一道跨不過的門檻。


    可是,即使跨不過,卻也必須跨!


    手,緊緊地捏了捏曾被她捏皺了的名片,李蘭生在保安審視的目光下,走進了大廈。


    “請問,你找誰?”門口櫃台的小姐已經禮貌地站起身子,問著李蘭生。


    “我找……”牙根一緊,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吐出道,“我找方浩然方先生。”


    “你找——董事長?!”櫃台小姐一聲驚呼,隨即眼眸中流露出了懷疑和鄙夷的神色,“請問你有預約嗎?”


    “沒有。”李蘭生搖搖頭,對方眼中的流露出的這種目光,讓她下意識地把頭別開,無目的地看著那透明的玻璃門。在別人的眼中,她應該就是那種想盡辦法要接近方浩然的女人吧,隻是,憑她的外貌,恐怕連接近的資格都沒有。


    “那麽很抱歉,董事長恐怕沒有時間來接見你。”櫃台小姐公式化地說道。


    “是……嗎?”她吐出一口氣,連自己都分不清此刻的情形究竟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在自己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來到這裏,竟然是連見方浩然一麵都難,“這是方先生給我的名片,我想,也許你可以幫我打個電話上去問問。”她說著,遞上了有著好幾道折痕的名片。


    “董事長的名片?”櫃台小姐一愣,隨即盯著那張遞上前的名片。這……的確是董事長的,可是就她所知,董事長絕少會把自己的名片送人,除非這女人真的是……


    “請您等等,我這就去詢問一下。”臉色一變,她趕緊撥通了內線電話。


    五分鍾後,李蘭生就站在了大廈的最頂樓——79樓。


    很靜的辦公室,靜到甚至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得到。


    那一雙深邃得讓人無法看透的眼眸,正透過鏡片,在看著她。


    脊梁僵硬地挺直著,李蘭生猶如一個等待著審判的人。


    “你真的來了。”性感的唇勾出了一絲弧度,方浩然無意外地看著李蘭生。


    她沒有說話,隻是貝齒不自覺地咬著下唇。


    他一步步地朝著她走近,像是一個胸有成竹的獵人,靠近著他已經捕獲的獵物,“告訴我,你來,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他站定在她的麵前,微微俯下身子,伸出舌尖,刷過她那貝齒與下唇的交合處。


    “啊!”她一聲驚呼,貝齒不由得鬆開了下唇。


    沒去理會她的驚呼,他繼續輕舔著她的唇。


    “說,你下定決心了嗎?”那魅惑人的聲音,猶如惡魔的蠱惑。


    “隻是……成為你的女人,對嗎?”李蘭生靜靜地問道,隻有她自己明白,此刻的她,緊張到了什麽程度。


    “對。”他的手,滑過了她的發,“從來沒有女人可以拒絕我的,你也不可以呢,蘭生。”他的唇,湊近了她的耳垂,低喃著。


    是啊,她的確是不可以,所以,她唯一能做的,隻有——


    雙手,緩緩地往上移著,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接吻,是一種很簡單的動作,隻要閉上眼眸,把自己的雙唇貼上對方的雙唇就可以。


    唇和唇的碰觸,如果沒有感情的話,就如同簡單的握手一般,隻是肌膚與肌膚的碰觸罷了。


    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是很簡單就可以完成的動作。心中如是對自己說著,李蘭生第一次主動吻上了方浩然。


    曾經以為,接吻該是很神聖的一件事,曾經以為,接吻是隻有情人間才可以做的事,其實——原來並不需要那麽複雜嗬。


    沒有避開蘭生的主動獻吻,方浩然被動地接受著她吻,雙眸卻微微地眯起,似在探究她這行動的背後是什麽。


    吻,結束得很快,嚴格說來,這隻是一個淺吻。


    “你的吻技很生澀。”他盯著她,下著評論。


    “我知道。”她後退兩步,點了點頭。微微顫抖的雙手,開始一顆顆地解開自己的衣服扣子。一顆……兩顆……平時極容易解開的扣子,此刻竟然變得如此難解,而手指,仿佛像是不聽使喚似的,僵硬得很。


    黑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方浩然一言不發地盯著李蘭生。


    好半晌,總算是把上衣給脫了,她隨即開始褪去裙子。還好,裙子是拉鏈,不像扣子如此複雜。李蘭生暗暗呼著氣,“刷”的一聲,裙子也落地了。


    “你這是在做什麽?”他的眼,望著隻著內衣褲的她。


    “方先生。”她禮貌且生疏地開口道,“你也看到了,我的身材實在是乏善可陳。當然,若是你依然想得到這具身體的話,我可以給你。”


    手,伸至了背後,她準備要解開胸罩的勾絆。


    啪!


    一件西裝的外套,已經狠狠地朝著她扔來,也打斷了她的動作。


    “李蘭生,你好!”一手緊緊地捏著對方的下頜,方浩然咬牙切齒地道,“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你這樣把我侮辱得如此徹底。如果隻是女人的身體,我何愁會要不到!”


    痛!


    下頜的疼痛,伴隨著他的怒氣,讓她一下子無所適從。


    他想讓她成為他的女人,那麽她就把自己的身子給他。難道這樣……還不夠嗎?“好痛!”她忍不住地皺起了眉。


    “痛嗎?”他的眸中,幾乎迸射出了火,“那很好。”他說著,猛地把她推開。


    踉蹌的身子,因為一下子的衝力,而跌倒在了地上。


    沒有去看她臉上的表情,他轉過身子,走到了那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一拉,厚重的窗簾應聲合上,“你現在馬上給我走,我下一次回頭前,不想再看到你。”十指收緊,他的聲音中有著高傲與危險。


    身後傳來的,是細微的穿衣聲音,然後,則是走動的聲音以及關門的聲音。


    閉上眼眸,然後再次回頭,方浩然看見的是他的西裝外套,正靜靜地擱在沙發上。


    手,緊抓著胸前的襯衫,他隻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濃重且有著情欲的氣息。


    他知道,剛才在那一瞬間,他動了情,也動了欲,如果不是那高傲的自尊,也許他真的會當場要了她。


    “李蘭生嗬李蘭生,你究竟……是對我施了什麽魔法,讓我那麽地——想要你!”喃喃自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隻是回答他的,隻有那鍾擺的聲音。


    跌跌撞撞地衝出了董事長辦公室,李蘭生沒有搭電梯,而是一路從樓梯處狂奔著。一層、兩層、三層……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跑了幾層。


    隻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自己幾乎喘不上氣來。


    啪!整個身子重重地撞在了不知某層的牆壁上,她無力地蹲坐下了身子。累,累得她幾乎再也跑不動了。隻是,累的是自己的身體,還是……心呢?


    “沒……沒事了,沒事了……什麽都沒有發生,所以……沒事了!”哽咽著,她把頭埋在了自己那顫抖的雙臂中。


    原來,僅僅隻是把身體交給一個男人,都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膽怯。


    “沒事了,沒事了……”所以眼淚快點幹吧,所以心跳快點恢複吧,“啊!啊!”喉間,忍不住想要發出呐喊,隻是那種呐喊,卻近乎於低啞的吼叫。


    啪嗒,啪嗒。


    是皮鞋接觸地麵走動所產生的聲音。而那聲音,似乎在一步步地接近著她。


    猛地,李蘭生抬起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頎長的身影躍入了她的眼簾,一張散發著冰冷與寧靜的麵龐,竟然是這般出奇的美。


    對方顯然因為看到她一臉的淚顏,而微微一愣。


    寧靜的空間,出奇的沉默。


    他望著她,而她也望著他。


    “需要手帕嗎?”終於,男人開口道,從西裝袋中掏出了一塊折疊整齊的藍色方帕。


    “我……”李蘭生怔怔地望著麵前的方帕。半晌之後,宛如一個快要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緊緊地握住了男人遞過來的手帕,“謝謝,我想……我需要。”她的眼淚嗬,是否真的太多了。


    方帕浸著淚水,她無聲地哭泣著。


    而男人,則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抖動的肩膀。


    他究竟是怎麽了?陸哲月眼中閃過一絲對自己的疑惑。哭泣的女人,他看過的不算少。可是奇異的,這張哭泣的臉龐,卻讓他停住了腳步,甚至還……


    也許是因為她的那張帶淚的臉龐上,有著一份深深的恐懼吧,讓人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恐懼的究竟是什麽。


    終於,半個小時後,肩膀不再顫抖得那麽厲害,而手帕,也無法再承受更多的眼淚了。


    她抬起頭,卻發現男人依然站在她麵前,甚至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抱歉,把你的手帕弄成了這樣。”垂下眼眸,她有些無措地把方帕遞還給他。


    “沒關係。”沒有起伏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的波動,“你已經夠了嗎?”


    “啊?”她不明白他問話的意思。


    “我是說……”他的眼,盯著她紅腫的雙眼,“你已經哭夠了嗎?”


    “是的,夠了。”李蘭生深吸一口氣回答道,隻是話音之中,還有著濃濃的鼻音,“剛才真是謝謝了。”微微側過身子,她準備繼續朝著樓下走去。


    “等等。”陸哲月開口喚住了對方,“你的東西掉了。”彎下腰,他撿起了地上那張有些皺的名片。這名片該是浩然的,隻是……這女人為什麽會有浩然的名片,而且還是如此皺的一張名片。


    腳步一頓,李蘭生回過頭望著遞過來的名片,原本因為哭泣而通紅的麵頰,刷地變為慘白。


    “你的。”他的手依然維持著遞的姿勢,說道。


    她死命地咬著唇,手緩緩地向上移著,終於,接過了那張名片。


    那張印著方浩然三個黑字的名片。


    “蘭生,我可以不去巴黎的。”


    “蘭生,我會保護你的。”


    “蘭生,你是第一個真心把我當朋友的人,所以我喜歡蘭生。”


    一句又一句話,溫暖著她的心,但同時也讓她難受。采彤嗬,你該待的地方不是pub這種小舞台,而是國際的大舞台。所以……“去巴黎吧。”李蘭生如是對盛采彤說著。


    “這怎麽可以!”沒有猶豫的,盛采彤拒絕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去巴黎了。”


    “為什麽不去巴黎?”


    “因為方浩然……”


    “可是事實證明,什麽事情都沒有,不是嗎?”李蘭生打斷了盛采彤的話。自從那天她瞞著采彤去了方浩然的公司之後,這幾天,方浩然便像是突然從她們的世界中消失一般,不再讓人送花或禮物給采彤,當然,也不曾再來過pub。


    “可是……可是……”盛采彤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又一下子詞窮了。


    “沒什麽可是的,你看看我,覺得我有可能會吸引住這個城市的皇帝嗎?”她指了指自己這張平凡的臉。


    “蘭生!”盛采彤不滿地道,“我不喜歡你如此貶低自己,你比圍在方浩然身邊的那些女人美多了。”


    看著采彤氣呼呼的神情,李蘭生不由得放鬆一笑,“放心,我不會那麽輕易地貶低自己,隻是想說,方浩然對我並沒有產生興趣,所以不必再那麽擔心,甚至連你夢想的法國之都都不去。”


    “我擔心……”


    “不用擔心什麽。”李蘭生輕柔地道,“采彤,去巴黎吧,我希望能夠看到你破繭而出,跳出更棒的舞蹈。而我,雖然去不了巴黎,但是會在這裏默默地為你鼓勁與祝福的。”她獻上作為一個朋友最真摯的祝願。


    “蘭生,你真的希望我去巴黎?”盛采彤正色道。


    “對,很希望。”李蘭生點點頭,“我喜歡看你的舞蹈,所以也希望能夠看到你更棒的舞蹈。在你的舞中,有一種扣人心弦的感覺,猶如飛蛾,即使明知道撲向火會滅亡,卻還是沒有任何的猶豫闖入了火的世界。那種舞,能夠給沒有勇氣的人無窮的勇氣,去麵對一切。”


    盛采彤不語,隻是很用心地看著李蘭生,似要看透她的真正想法。


    好半晌,她終於挪了挪唇,“蘭生,我聽你的,去巴黎。但是……”語音一頓,她雙手搭著對方的肩膀,“但是你也要向我保證,你一定會平平安安,而且絕對絕對不要再和方浩然有任何的接觸。”


    “你想得太多了,我沒那麽容易和方浩然有接觸的。”李蘭生打趣道。


    “我不管,我要你的保證。”盛采彤堅持著。


    “好吧。”她輕歎一氣,“我保證,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等著你從巴黎學成歸國的。”隻是這份保證的可靠性有多高,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得到了她的保證,采彤總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不由得整個人放鬆地靠在了椅子上,“蘭生,我們要做一輩子的知心朋友。”


    朋友?淺淺一笑,李蘭生望著被窗外透過來的陽光所籠罩著的采彤,“我們現在已經是了。”


    一輩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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