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大劫案的卷宗並沒有涉及到阿虎的死,所以現在葉法醫也暫時無法確定,阿虎這案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最後又找沒找到凶手。 葉懷睿是想等台風天結束後,到檔案室再仔細翻找一下卷宗,看能不能找出阿虎這樁舊案的。 隻是現在連阿虎都被殺害了——很顯然,不止他們急著找到凶手,凶手怕是也很想盡快找到殷嘉茗。 一想到卷宗裏記錄的,殷嘉茗的“結局”,葉懷睿就心口憋悶,糾結難言。 他簡直無法想象,殷嘉茗真的會“死”。 他會背負永久的汙名,身中一槍,墜入大海,屍骨無存。 再過不久,自己就再也見不著、聽不到,和身邊這人永遠失去聯係了。 而距離殷嘉茗的中槍落海,隻剩四十天而已。 ——換而言之,他們隻剩四十天整了。 殷嘉茗:【你要告訴我什麽?】 殷少爺無從得知葉懷睿所知的“未來”,這會兒仍然滿腦子都是怎麽找到凶手,怎麽替阿虎報仇,如何替自己洗脫冤情反而成了其次了。 葉懷睿:“……” 他沉默了數秒,才緩緩地開口。 “我們在芙蘭村後山找到的那具白骨屍,確實是那個失蹤的劫案司機司徒英雄。” 【哦?】 殷嘉茗麵露驚喜: 【是你說的那什麽……基……】 他一下子忘了“基因”這個對他們八十年代人來說還太過新奇的名詞,【反正,就是那什麽新奇的檢驗方式,爛成骨頭也能確定身份的,對吧!】 “嗯。” 葉懷睿說道: “我們檢測了白骨屍的線粒體脫氧核糖核酸,與司徒英雄的同胞妹妹基本一致,說明那確實是司徒英雄本人。” 聽不懂的詞語就忽略,殷嘉茗隻要知道個結論就可以了。 【如此一來,我們可以推測,司徒英雄很早就被劫案的犯人給滅口了……】 他想了想: 【芙蘭村離伏龍港不遠,我覺得,八成是在出逃失敗當然,凶徒就把司徒英雄直接給殺了,然後埋在了後山的荒地裏——所以警察才會連他的一點兒蹤跡都找不到!】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葉懷睿頓了頓,才慢慢地說出了他真正想說的話: “如果我們的推論沒錯,司徒英雄在劫案發生後沒多久就被凶手殺害的話,那麽,他在你的時間裏,現在應該已經埋進土裏了。” 殷嘉茗:【!!】 他一愣,然後瞬間明白了葉法醫想要表達的意思。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葉懷睿說道: “我們在屍體的襯衣內側口袋裏發現了一些零錢,還有一張小紙條,從大小來看,應該是便簽或是收據之類的東西。” 他抬手比劃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果然,殷嘉茗一聽“紙條”二字,立刻來了精神: 【上麵寫了什麽!?能知道他們藏在什麽地方嗎!?】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期,可沒有現在那麽普遍的手機電腦電子記事本,連傳呼機都是稍微有點兒財力的人才用得起的稀罕貨,平常要記點兒什麽資訊,比如一個電話號碼、一行地址什麽的,基本都得靠紙筆。 那麽這些紙質載體,就是最好的破案線索了。 若是能知道司機司徒英雄在生前打過什麽電話,去過哪裏,見過什麽人,就可以迅速鎖定他的交際圈,指不定便能順藤摸瓜,找到在逃的三名凶徒了! “對不起。” 葉懷睿卻搖了搖頭,遺憾地回答: “那張紙在地下埋得太久,已經爛成碎紙末了,我們什麽看不出來。” 殷嘉茗:【……】 葉懷睿看他不吱聲,又歎了一口氣,“畢竟,三十九年了呀。” 【我明白了!】 話說到這份上,殷嘉茗哪還有不懂的道理! 【司徒英雄的屍體埋在哪裏?我現在就去將他挖出來!這才過了半個月呢,紙片肯定還沒爛的!】第38章 9.自縊-01 若不是沒得選擇, 葉懷睿其實是很不願意讓殷嘉茗去挖司徒英雄的屍體的。 因為這風險實在太大了。 一個不小心在挖的時候被警察逮個正著,那就是連人帶屍,人證物證俱全, 不是你殺的也肯定得是你埋的, 難道還可以跟警察說是有個未來人給你劇透了屍體所在嗎? 如此一來,即便殷嘉茗長了一百張嘴也肯定說不清楚,屆時再想脫罪,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現在調查已陷入了死胡同,除了讓殷嘉茗鋌而走險去刨出司徒英雄的屍體, 賭那個天知道有多大概率的“線索”之外, 似乎也別無他法了。 可即便殷嘉茗知道司徒英雄的屍體被埋在了芙蘭村的後山處,但“後山”也是很大一片範圍, 這要是隨隨便便就揮鏟子一通亂挖,哪怕挖到明年今日也定然挖不出來。 葉懷睿可不希望殷嘉茗貿然行事, 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之中。 好在他們的勘查報告都是要附上現場平麵圖的。 在平麵圖上不僅注明了屍骨的自然狀態,還有和周圍主要景物的關係, 以及最重要的,標明了屍體與實際景物的南北方位和比例尺寸。 然而圖紙十分專業, 普通人看著平麵圖上那一個個由格子分割的區域, 隻會一頭霧水滿心困惑。而且葉懷睿也沒法兒將2021年的圖紙逆時空傳回給1982年的殷嘉茗。 是以葉懷睿隻能使用最老土的方法。 他倒了一杯水, 然後坐在地上, 對照著白骨屍的現場平麵圖, 詳詳細細、認認真真, 拿出考研衝刺班的突擊強化精神來,給殷嘉茗講解如何找到司徒英雄的屍體。 是的, 葉懷睿發現, 不拘泥於桌子, 隻要二人處在同一個範圍時,他留在地上的水漬,殷嘉茗都能看得到。 隻是這個範圍不大,大約也就長寬四十公分左右,再遠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沒辦法,為了充分利用這個本來就不大的可視區域,葉懷睿和殷嘉茗隻能緊緊靠坐在一起,肩膀挨著肩膀,手臂貼著手臂。 萬幸二人對於對方來說,都像個隻有人形輪廓的3d投影,並無實體,即便靠得如此緊密也不礙事。 好幾次,葉懷睿在寫畫時動作幅度大了些,又或是殷嘉茗拿紙筆抄寫時頭湊得太近了,兩人豈止半身,整個人都幾乎完全貼合在了一起。 【……嗯,明白了,直線距離十二米。】 殷嘉茗一邊重複葉懷睿給的數據,一邊用鋼筆在一本雜誌的廣告頁邊緣抄記下來。 “!!” 葉懷睿打了個激靈。 這一聲低語離得極近,幾乎就是貼在葉懷睿耳邊響起來的。 他猝然回頭,才發現自己和殷嘉茗此時此刻的距離到底有多近! 他現在差不多就等於直接坐到了殷嘉茗的懷裏,被對方一條胳膊從側後方環住腰身,姿勢曖昧到了極點。 可憐葉法醫多麽正經的一個人,這會兒一顆心也不由砰砰直跳,蹦躂得幾乎要亂了心神。 【怎麽了?】 看葉懷睿半天沒有接著往下說,殷嘉茗奇怪的低頭去看自己身前——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半窩在自己懷裏的那團半透明的虛影,【還有呢?】 大概因為懷裏摟著的人形沒有實體,殷嘉茗半點沒覺出兩人現在這距離、這姿勢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反而好似擔心葉懷睿聽不清他說話一般,把頭湊得更近了三分,柔聲問: 【還有什麽要注意的?】 ——我x! 葉懷睿差點兒就忍不住要伸手捂耳了。 他的耳廓特別敏感,本身又有些顏控聲控,實在受不得一個俊美的年輕男人,用這樣磁性的低啞嗓音貼在他耳邊呢喃! “水沒了,我去倒點!” 葉懷睿一把抄起擱在旁邊的馬克杯,“騰”一下站起身,用堪稱“逃竄”的速度躥出了殷嘉茗用胳膊圈出的桎梏,跑到書桌前。 ——冷靜! ——別想歪!別自作多情! 他一邊倒水,一邊警告自己。 ——你跟殷嘉茗是純潔的戰友關係!不可能摻雜其他感情! ——而且他的真實年紀可比你大了將近三十四歲! 葉懷睿咬了咬牙,狠狠的想: ——別想太多,好好把案子破了再說! 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葉懷睿回到牆邊,繼續跟殷嘉茗研究如何挖屍。 他先讓殷少爺認真記下埋屍地的特點,又問了他打算什麽時候動手,如何動手。 挖屍當然是不可能徒手進行的,殷嘉茗得等樂樂什麽時候再來時,拜托她幫忙帶一把鏟子。 但殷嘉茗自己明白,他現在就生怕樂樂來得太頻繁,暴露了她和自己之間的聯係,給姑娘帶來不必要的危險,所以其實並不想開這個口。 【對了,或許可以……】 殷嘉茗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想法,輕聲就說了出來。 葉懷睿聽到了他的低語,側頭問:“你剛才說什麽?” 殷嘉茗搖了搖頭,【沒事。】 他可不打算將自己心裏所想的“或許”說出來,徒惹他家阿睿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