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哪裏有心思管著勞什子玩意兒?直接往旁邊一丟了事。 然後他便看到了殷嘉茗的左胸正前方一個血肉模糊的創口,被水泡得發白腫脹,恐怖異常。 “我去!!” 葉懷睿又要瘋了。 他想打999叫救護車,突然想起外頭那條盤山公路山體滑坡,即便叫了救護車也上不來。 沒辦法,他隻能靠自己了! “殷嘉茗你這混蛋!” 葉懷睿抓住殷嘉茗兩條胳膊,拚命往地下室門口的方向拖。 一邊拖一邊咬牙切齒: “幸好你男人是個當法醫的,治不死你!”第93章 18.新生-01 殷嘉茗覺得自己隻是實在太累了, 想要閉一下眼稍微休息一會兒罷了。 結果這一睡差點兒長眠不起,直接登了西方極樂。 那日他“中槍”以後,其實並非不慎墜海, 而是故意掉下去的。 因為這是殷嘉茗能夠想到的唯一的逃生方法了。 胸口被一槍打中, 任誰都會覺得他必死無疑, 而他又落入了海裏,屍體找不著也不足為奇。 事實上, 這個本應該已經死了的人, 卻從落海點大約一百米外的一處淺灘爬上岸, 再沿著堤壩上的維修工程梯重新爬上來, 折返回了半山別墅區。 而今晚的暴雨成了最好的掩護。 雨勢那麽大,足以衝走任何腳印、血跡和攀爬的痕跡。 殷嘉茗就這麽帶著一身的傷, 在黑暗和暴雨中穿過還沒徹底亂起來的工地,回到了他藏身的那棟別墅的地下室裏。 他要在這裏等葉懷睿回來。 阿睿說過最多三四天就會回來了。 殷嘉茗想,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見到他家阿睿了。 然而他渾身上下哪裏都是傷, 身上的傷口在鹽水裏一泡, 猶如刮骨鑽心一般。 最後那一段路,殷嘉茗簡直就是用爬的, 好不容易進了密室, 他連站都站不住,直接滾下樓梯, 就沒力氣再動了。 他已透支到了極限,渾身又冷又疲倦,連動一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殷嘉茗甚至連自己什麽時候閉上眼睛的都記不清了。 反正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時日不知, 仿若大夢一場, 根本不曉得自己身在何方。 迷糊中, 他聽到了一把熟悉的聲音。 ——啊,是阿睿…… 殷嘉茗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是他心心念念的葉懷睿來了。 他很想睜開眼,對葉懷睿笑笑,說一句你來了,再張開雙臂給心上人一個觸碰不到的擁抱。 可是殷嘉茗卻動彈不得。 然後他感到有人在擺弄自己,將他從地下室裏帶了出去,除掉了他身上的濕衣服,又將他從頭到腳細細檢查了一番…… 身下墊的是幹爽柔軟的被褥,環繞周身的空氣幹燥而溫暖,碰觸他身體的那隻手又是那麽的溫柔,令殷嘉茗感到了久違的安全與舒適…… 他放棄了掙紮,任由意識陷入了昏迷一般的沉眠之中…… 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8月28日,星期六,晚上九點二十五分。 殷嘉茗感到有隻手掰開他的眼皮,然後一道強光就投射到了他的眼球上。 他猝然回神,本能地抬手去扒拉那照得他頭暈目眩的光柱。 “你醒了?” 殷嘉茗聽到有人對他說道。 那嗓音聽起來耳熟極了,是他進來這一個月來最熟悉的,也是最能給予他慰藉的聲音。 “!!” 殷嘉茗睜開了雙眼。 他對上了葉懷睿的臉。 “啊……” 殷嘉茗瞪大眼睛,艱難張口想要叫葉懷睿的名字。 可他睡了整整一天,嗓子很不配合地在這個關鍵時刻罷工了。 “醒了,那就是死不了了。” 葉懷睿淡淡地往殷嘉茗的俊臉上瞥了一眼,冷漠地說道: “躺著,別亂動,你還在掛水。” 殷嘉茗:“……” 他腦子裏一片漿糊,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覺得自己要麽還在做夢,要麽就是已經死了。 要不然,為什麽會見到葉懷睿在自己身邊,摸得到、夠得著,還在跟他說話呢? 然而殷嘉茗的目光轉了轉,又覺得這個夢好像真實得過了頭。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病房裏,入目一片雪白,寬敞、幹淨又明亮。 床頭櫃上放了一台看似心電監護儀的東西,隻是屏幕又大又清晰,不僅能看到一閃一閃的心電圖波形,下麵還有幾行他根本看不懂的參數。 而他現在正光溜著身體躺在一張柔軟的厚床墊上,身上纏滿了繃帶,腰部以下隻蓋了一條薄被,胸前貼了好幾個電極片,連了一堆電線,左手背上紮了一根針,有不知名的藥品順著軟管一滴滴流進他的身體裏。 這…… 看著實在……也不像死了啊…… 殷嘉茗因還未完全清醒而罷工的大腦終於開始思考了。 “咳、咳……” 他低低地咳嗽了兩聲,努力發出聲音:“阿……睿……” “閉嘴!” 葉懷睿卻直截了當地丟回給他兩個字。 殷嘉茗:“……” 他抿住了嘴唇,不敢吱聲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葉懷睿這麽生氣的樣子。 是的,雖然葉懷睿沒有明說,但殷嘉茗那野生動物般的直覺卻告訴他,他家阿睿現在非常非常的生氣,氣得快要爆炸的那種。 如果不想火上澆油,最好趕緊閉緊嘴巴,半個字也不要瞎嗶嗶。 現在殷嘉茗雖然滿心困惑,有成山成海的問題想問。 但因為眼前的人是葉懷睿,便讓他覺得其他一切都可以暫時先放到一邊去。 所以他什麽也不說,隻一瞬不瞬地盯著坐在床邊的葉懷睿,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含情脈脈,似有千言萬語。 然而葉懷睿一點都沒被他的眼神感動到。 “斷了兩根肋骨,身上挨了八刀,肩膀上最深的窟窿足有三厘米,擦傷和軟組織挫傷多到數都數不清……” 葉懷睿越說越搓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發現你的時候你都因為低體溫休克了!要是再晚那麽一會兒你就死定了你知道嗎!” 殷嘉茗:“哦……” 他不知應該說些什麽,隻能乖巧懂事地回應一個單音節。 “哦你個頭!” 葉懷睿簡直要抓狂了: “你答應過我的事呢!?說好了乖乖等我回來的!?” 要不是殷嘉茗現在傷得不輕,輕易移動不得,葉懷睿簡直想把人從病床上掀下去,狠狠痛揍一頓,出一口惡氣再說。 事實上,從昨晚到現在,殷嘉茗昏睡了多久,葉懷睿就折騰了多久,一直陪護在旁邊,一刻也沒離開過。 昨天晚上,殷嘉茗因失溫陷入昏迷,葉懷睿就把次臥的暖氣開到最大,頂著三十二度的高溫替對方處理傷口,止血消毒,清創包紮,喂水喂藥…… 等到人緩過來了,他又開始擔心殷嘉茗的腦子和內髒有沒有問題了。 葉懷睿一整宿不敢睡,一直盯著殷嘉茗的生命體征,時不時還要檢查一下他瞳孔的對光反射。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八點,確定被泥石流阻斷的盤山公路已能通車了之後,葉懷睿就給一個相熟的私人醫生打了電話,將昏迷不醒的殷嘉茗送去了對方的診所。 那位醫生在金城有點名氣,以技術好、收費高、水平過硬聞名。 而且他的口風嚴密,輕易不泄露客戶的隱私,是以一些有錢有勢的名流富商都樂意光顧他——這其中就包括葉懷睿他老爸。 進了診所之後,醫生給殷嘉茗拍了ct。 不幸中的萬幸,殷嘉茗顱腦部沒有異常,心肝脾肺腎也未曾受傷,除了一身亂七八糟的皮外傷和青紫交加的淤痕之外,隻斷了兩根肋骨而已。 隻不過這時葉懷睿已從他的助手歐陽婷婷那兒得知,殷嘉茗究竟幹了什麽了。 “好奇怪啊……” 電話裏,歐陽婷婷一邊讀著卷宗,一邊對葉懷睿說: “我記得殷嘉茗好像是在劫案發生兩個月後才被警察找到,然後中槍落海的吧?……為什麽這裏記錄的時間卻是1982年的8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