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個奇怪的小孩,一動不動,安坐如山。鎖仙似有不忍,緩緩關閉了靈識。夢中熱浪越來越近,載月也像被人扔進了蒸籠,渾身汗如雨下。驀地,一雙冰涼的手推了推他,輕聲道:“載月,你做噩夢了。”仿佛山間清泉,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順著這雙手,順著這句話慢慢將載月包裹起來,夢中的火光、惡鬼、小孩終於散了個幹淨。謝載月慢慢睜開眼,對上顏寒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恍然道:“陛下,你怎麽在這?”顏寒將載月紛亂的發絲理順,才慢條斯理的笑道:“睡不著,來看看你。”載月心道,瞧瞧咱們顏大人,多麽善解人意,關懷下屬。顏寒一笑,載月心神蕩漾,方才夢裏所聞所見全都拋到了腦後。剛想要伸出爪子握住顏美人的纖纖玉手,顏寒卻忽然俯下身子,在謝載月耳邊低聲道:“長夜漫漫,不如我們秉燭夜談?”謝載月一抖,和美人秉燭夜談他求之不得,但美人這氣勢著實讓人有點心驚膽戰。顏寒變出一壺酒,道:“謝大人喜歡喝酒,怎麽能錯過冥界的鸞鳳酒?”“鸞鳳?”謝載月靈台尚有一絲清明。顏寒道:“冥界但凡成親,必喝此酒。鸞鳳酒是我們這裏一等一的好酒。怎麽,謝大人不想嚐嚐看?”謝載月咽了口水,結巴道:“這……自然是想的。”顏寒自己先喝了一口,接著將壺遞給謝載月,輕笑道:“謝大人請。”謝載月在顏寒的注視下,緩緩灌了一口,剛讚了聲:“好酒!”意識便隨之縹緲起來,“原來地府的酒這麽上頭。陛下,喝,咱們喝!”顏寒站起身扶住謝載月,淺笑道:“載月,你喝多了。”載月仰頭,笑嘻嘻道:“誰說我喝多了!誰?!”顏寒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輕輕地一揮手,偏殿門窗立刻緊閉,室內也霎時黯淡下來。載月躺在顏寒懷裏,依舊傻笑著:“扶我起來,我還能喝!”顏寒圈住他,黑發慢慢垂落,雪白的肌膚在黑色中泛著光。載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顏寒的發絲,傻笑道:“顏大人,你真好看,連頭發絲都這麽好看。”顏寒笑了笑,輕柔撩開了礙事的阻擋,問道:“你喜歡我嗎?”謝載月醉醺醺的點點頭,“喜歡,很喜歡。顏大人,不知道在地府男子和男子能不能成婚?我想……”一室旖旎不盡,隻恨黑夜太短。第二天一大早,謝載月猛然坐起身,緊張的掃視一圈,見偏殿裏隻有他一人,並沒有夢中顏大人的影子,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心道,又一次忍住輕薄美人,我可真是個君子,冥界柳下惠是也。今天和華滇約好了去鬼市考察,謝載月一睡醒便不再耽誤,簡單收拾收拾,吃了幾塊從人間帶來的豬肉鋪,便坐在偏殿的台階上,等著華滇來尋自己。此處是整個地府,乃至整個冥界的製高點。即便是坐在階上,也能將地府的景色盡收眼底。樓宇重疊,鳥鳴花香,目之所及的小鬼都麵帶溫潤的笑意。如此看來,地府竟然比人間還要溫暖。顏大人究竟是答應了誰,才會讓地府是這樣的煙火氣十足?想到這裏,謝載月心裏不免酸溜溜的。“謝兄,早啊。”華滇打著哈欠出現在了台階上,“我說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昨夜沒睡好?不應該啊,這裏可是閻王寶殿。”謝載月起床還沒照過鏡子,聽華滇這麽一說,隨意解釋道,“昨晚喝了點酒,可能是宿醉。”華滇的視線曖昧的在謝載月身上轉了個圈,不懷好意的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華滇的視線曖昧的在謝載月身上轉了個圈,不懷好意的笑道:“原來如戲,原來如此。”謝載月站起身:“走吧,鬼市離著多遠?地府有沒有什麽坐騎可以騎著去?”華滇勾住謝載月的肩膀,笑道:“謝兄有所不知,隻有小鬼才騎著坐騎靈獸趕路,到了哥哥這個級別,飛天遁地都可以用法術。你扶穩哥哥,千萬別動……”餘音消失在呼呼作響的大風裏,四周再安靜下來,二人便到了鬼市大門。雖是清晨,可鬼市裏早已鬼頭攢動,鬼來鬼往。鬼市攤上賣的大多是些法寶、擺件,謝載月一個門外漢,瞧著件件都新奇古怪,這瞅瞅那看看,直歎不虛此行。間或有幾家樣式老套的成衣店、成色不佳的首飾店,饒是如此,這些店裏還是塞著不少顧客,看來愛美之心,不止人有,鬼鬼神神的都有。二人走著走著,忽然見到一家店門口前足足排了有二裏的長隊,謝載月好奇,掂著腳遠遠的望過去,問道:“那家生意不錯,是賣什麽的?”華滇掃了一眼,輕描淡寫道:“畫皮的。”“啥?”華滇道:“如果覺得自己外貌不佳,就可以帶著二兩銀子來這裏,掌櫃的便會為你量身定做一張畫皮。”謝載月咽了口水,“真的是皮?”華滇道:“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冥界眾人的法術早有了天大的飛躍,畫皮用紙張施法術就成。”謝載月目瞪口呆看著一個紅頭尖腦袋的小鬼走進去,不多時,變成個妖嬈的美女走出來。“華滇兄,你……你這臉,不會也是……”華滇哈哈笑道:“我們鬼仙和神仙生來便是正常人的模樣,用不著來畫皮,如果長成思歸那樣,倒是可以考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