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惡鬼傻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頭,仿佛受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對待似的,一時間,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中光芒大盛。片刻,見對方毫無動靜,哼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覺得我在撒謊?”謝載月沒有回答,他確實將小惡鬼所說當成小孩子的調皮之語看待,畢竟華滇說過,小孩,乃是這兩界最鬧人最難以捉摸的東西。這麽想著,謝載月盤腿坐下,緩緩閉上了眼,開始默默回憶今日顏寒所授的口訣。小惡鬼扶著柵欄,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兩隻蓮藕似的胳膊,又白又胖。他歪著頭看著謝載月,氣鼓鼓道,“喂,鎖仙,怎麽不理我。”見謝載月還是一副入定的模樣,小惡鬼急道:“鎖仙,你聽我說,你的鑰匙其實是一把利刃,是唯一能殺你的武器!”謝載月登時睜開眼,訝然道:“你說什麽?”小惡鬼對謝載月的反應很是滿意,得意洋洋的道:“這可是秘聞,冥界估計隻有我和天帝那老頭子知道。”謝載月懷疑的看著小惡鬼,道:“隻有你和陛下知道?我聽著怎麽這麽不真實?”小惡鬼沒理會話裏的揶揄,搖頭晃腦道:“黃泉鎖鎮守十八層地獄,責任重大,所以你的鑰匙便在每任閻王手上,伴隨著這把鑰匙的交接,每任閻王也會知道一個秘密......”小惡鬼猛地看向謝載月,一字一頓道:“那便是如何殺了黃泉鎖。”謝載月一驚,不解道:“為何要殺我?”“這你都想不到?”小惡鬼故作驚詫,接著端出長輩的架勢,娓娓道:“你可是上古神器,萬一起了異心豈不是兩界浩劫,冥界對你......自然有些製衡的手段。”“這製衡的手段就是拿捏我的命門?”謝載月問道。小惡鬼點點頭。謝載月雖然意外,很是悲憤了一陣,但很快便平息下來,黃泉鎖不知見過多少閻王交替,可從來沒見誰要取自己性命,再說鎮守黃泉,是他使命所在,又怎麽會起任何異心?隻是他不懂小惡鬼提及這樁事是何意,於是問道:“所以你為何要給我說這個?”“所以?”小惡鬼再次鼓起了腮幫子,拔高聲音,恨鐵不成鋼道:“去奪回來啊!怎麽能授人以……以……”“授人以柄。”謝載月好心提醒。小惡鬼猛地點了點頭:“你就不怕什麽時候惹怒了天帝老頭,被他給殺了?”謝載月淡淡笑道:“我恪盡職守,他為何要殺我。”小惡鬼自幼長在十八層地獄,聽的都是黃銘等人的教導,學的都是巧取豪奪,隨心所欲,哪裏看得懂這冥界神仙的行事規則,半是熱臉貼了冷屁股的失望,半是看不慣迂腐的嫌棄,板起臉不悅道:“鎖仙,命門二字是何意,那小太子難道沒教過你?難道你就不懂,自己的性命要握在自己手裏?”謝載月聽小惡鬼說話夾槍帶棒,便知他心情不佳。小惡鬼一番話多半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謝載月又如何不知,於是展顏一笑,柔聲道:“小孩,你這是關心我?看不出你這個小惡鬼,還有些良心。”小惡鬼忽然別開頭,道:“我這才不是關心你!是看你傻,提醒你一下而已。別被那小太子所惑,他不就有一張臉能看,等我......也......”後麵的話漸如蚊呐,謝載月聽得並不真切。“謝大人!”現實之中,得不到回應的顧淮南陡然一聲暴喝。謝載月一驚,遙遠的思緒霎時便被打斷。顧淮南是垂涎謝載月的皮囊,好奇謝載月的性子,才耐著不停叫囂的嗜血之意與他周旋。現如今這點耐心已經告罄,他隻想快點品嚐這讓人熱血沸騰的盛宴。他強|硬的抬起謝載月的下巴,用那雙陰戾的眸子凝視著對方,沉聲道:“見謝大人此般模樣,想必已知道我所言非虛。答應你的我已做到,你答應我的也該兌現了。”謝載月聞言,一陣心煩意亂,倒不是因為他懼怕眼前的怪物,而是他分明感受到對方體內的惡念正在如疾風般叫囂。至此,顧淮南的眼中隻剩層層疊疊的yu念和殺意。謝載月帶著最後的希望,努力動了動縛住手腳的繩子,隻可惜粗劣的麻繩如鎖仙繩一般質量可靠,效果絕佳,手腕磨出血來,也不見繩子鬆動半分。謝載月內心悲歎一聲,暗道我這地獄衛士,歲同混沌的無雙神仙,怎麽就能被條繩子所困,死在一個瘋子手上?顧淮南伸出蒼白的一雙手按住謝載月:“謝大人,別掙紮了,這麽好的一張人皮,我可不想有瑕疵。”說著緩緩撫過謝載月的臉龐、脖頸,最後來到反剪在身後的那雙手上。謝載月怎會讓顧淮南如願,於是握著拳,盡量在方寸間閃躲。顧淮南看著他掙紮,壞心眼的逗他,盡情的享受著這獵物最後的生命氣息。沒過多久,顧淮南又覺得了無新意,於是將謝載月死死抵在牆角,一手大力地握住謝載月的拳頭,一手溫柔的替謝載月整理著頭發。謝載月一雙眸子氣得通紅,脖頸因為全力的抵抗,浮出幾道淡淡的青筋,他恨恨道:“顧淮南,你別得意,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小爺可不是一般人,得罪了我,黃泉路上也沒你好果子吃。”顧淮南撫摸著謝載月的手,用那時而憐惜,時而殘忍的眼神望著謝載月,幽幽道:“你自不是一般人,否則我又怎麽會舍棄張家如花似玉的小姐,反而來剝你這張人皮?”謝載月聽到人皮二字,還是咽了咽口水。他原本自忖是地府裏掛過號的死人,現在不過是借屍還魂,即便是被人剁成一鍋肉醬,也總不能再死一次。可是當顧淮南說出銅斧的秘密,他才意識到這回橫波想趕盡殺絕,是要他元神俱滅,連地府閻王也救不回來的徹底消亡。謝載月不怕死,畢竟他是大理寺現任推官,又是冥界的傳奇神仙,他生一天,便是維護一方平安的勤奮好官,魂歸地府,也是鎮守黃泉、守護閻王的鎖仙。隻是魂飛魄散,這......可和死大大不同,這意味著他從此再也吃不到夜市倔老黑的烤串,再也不能和華滇勾肩搭背,再也不能照看離恨山下的孤兒,再也......再也見不到顏大人。謝載月心想,我還未八抬大轎娶顏大人過門,還未春風一度,還未攜手共賞千百回良宵美景,此時此刻怎麽能消失,怎麽甘心消失!第七十章 謝載月這麽想著,力氣和神智又回攏幾分。他定定心神,想了片刻,暗道一句:閻王保佑,接著便笑道:“顧淮南,小爺有樣拿手的戲法,不知道你可想一看?”顧淮南勾起嘴,心想這謝載月還真是花招繁多。張步尋雖然為人討厭,有句話倒是說的準確,這大理寺上上下下,果然就沒一個老實人。思及至此,他冷下聲道:“沒想到死到臨頭,謝大人還有如此雅興?”謝載月瞥了眼顧淮南那雙不規矩的手,忍著惡心,竭力維持著鎮定:“小爺的戲法從不輕易示人,你有緣得見,實屬福分。”顧淮南心裏好笑,謝載月這年紀不大,吹牛皮倒是有一套,可惜他再沒心思玩這些小遊戲,畢竟比起甜點,他更期待即將到來的正餐。謝載月見顧淮南滿臉不屑,也懶得再耍嘴皮子,輕輕一笑,心想小爺這就讓你開開眼,於是嘴中開始念念有詞。顧淮南見狀正要張嘴罵他,忽覺腰間一墜,險些跌倒,低頭一看竟然是腰間那枚鑰匙大|了數倍有餘。“你,你,你!”饒是顧淮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見此奇觀,也是麵如土色,吃驚不已,往後倒退數步,甩出成了銅斧的鑰匙,才顫聲道:“你這是什麽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