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邊。”我輕抬下頜。他扭頭望去,喬離坐在休息區,一杯紅茶涼了,他茫然出神地啃著三明治,看上去心不在焉。魏延澤疾步過去:“喬離!”“魏爺?”喬離倉促起身:“你怎麽過來了?”“顏老板說你心情不好。”魏延澤擁向他:“早說了讓你別幫那女人帶話。”他倆在說悄悄話,然而我這店子不大,很輕易便能聽見兩人的聲音。喬離赧然:“我知道。千夏問我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太合適,但是顏老板這麽些年,孤身一人,又沒有家人和親近朋友,看著…怪讓人難過的。”原來已經到了,別人看著我,就覺得難過的地步了嗎?真令人難過。我自己,卻覺得沒什麽。魏延澤帶著喬離走了:“打擾了,顏老板。”“沒事。”我目送他們,魏延澤忽然回頭:“但喬離擔心得沒錯…這都四年快五年了,顏老板,你要不,考慮考慮?”“不考慮。”我說:“謝謝。”魏延澤低頭,喬離瞪他,兩個人離開了。我鬆口氣,真不擅長應付這些。然後下午,千夏親自上門了。我在麵包店打盹,她來為孩子們購買甜點。夏森招待了她。直到她走到收銀台前結賬,夏森操作收銀機,等待的間隙,她叫醒了我:“顏老板。”我虛虛地張開眼睛,看見了千夏,她似乎精心打扮過了,臉上的妝容看不出任何瑕疵,日本女人總是擅長化妝,我坐起身望向她:“你好。”“你…你還認得我?”千夏問。“……”距我們上一次見麵,不到半年吧。“記得,魏三夫人。”我點頭。千夏臉紅得厲害,支吾半晌,終於遲疑地開口:“你最近,怎樣,還精神嗎?”“還行。”我躺回去,斜挑眼尾覷視她,好笑地說:“也許活不了多久了。”千夏愣住了,呆呆地望著我:“什麽意思?您怎麽能說這樣的話,三爺會傷心的。”“我與魏寄遠無親無故,他犯不著傷心。”我淡淡地說:“你來找我,有事?”“三爺那樣在乎你,你不能這樣說。”千夏有些急:“顏老板,你為他考慮過嗎?前段時間三爺一直很擔心,睡不著覺,坐在陽台上抽煙,一抽就是整夜。我問他為什麽不來找你,他說你抗拒他。”“……你說的哪段時間?”“上上個月,他特別擔心您。”哦,那時我在東南亞,後來被送去京城一處。“你希望我怎麽做,才算為他考慮?”我懶洋洋地問。千夏紅著臉,吞吞吐吐,夏森的目光在她和我之間逡巡,小聲提醒千夏:“顏哥脾氣很好,阿姨你大膽說。”千夏:“……”夏森,壞崽。“至少…你找到人陪伴你,不要這麽孤僻。”千夏結巴起來:“你、這樣,三爺總是、放不下的。”說來說去,舊調重彈。我有些煩厭,抱著熱水袋說:“上上個月,我確實找魏寄遠幫過忙,無意打擾你們,因為我找不到可信任的朋友,抱歉。”千夏麵紅耳赤,捏著手裏的袋子,求助般的目光望向夏森。夏森茫然:“阿姨,你們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啊。”千夏將現金遞給他:“找零。”“千夏,”我閉上眼睛,接著打盹,“放心吧,就算為了孩子,魏寄遠也不會離開你,他的個性我明白,責任心很重,看重家庭。你在他心中分量不輕,別太輕視自己,也別太高看我。”千夏忽然落出淚水:“對不起,顏溯,要是沒有我,你和三爺不至於……”夏森遞了紙巾給她,千夏哽咽:“謝謝。”這麽一打攪,我睡意全無,幹脆起身,繞出櫃台:“過來坐。”千夏亦步亦趨地跟上我,我們到休息區的玻璃圓幾前坐下,夏森端來茶水和甜點。“這麽些年,三爺始終不能釋懷。”藤原開始向我倒苦水:“我們一直分房睡…連孩子們都奇怪,雨潔說我和她爸爸的關係,更像普通朋友…”“三爺他…”我輕輕搖頭:“他其實…更喜歡同性…我以為你和他結婚的時候,清楚這一點。”“他是同性戀,”千夏重重點頭,“我知道。”“你喜歡他嗎?”我好奇。千夏微怔,垂頭,兩隻手在身前不安地交握:“嗯。”她輕聲答:“是,我最不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他。”我有些出神,視線投向櫥窗外,輕輕地扯了下嘴角:“既然你心裏清楚,天大的委屈也隻有自己吞下。這是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