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魏子虛,我是在遊戲中認識他的,沒有他家人的聯係方式……他還活著對嗎?”“……很抱歉。”醫生低頭看著年未已,非常遺憾地通知他:“你朋友…確認腦死亡,已經太遲了,還是準備後事吧。”“啊…”年未已短暫地失語了,好一會兒才從恍惚中回過神,“等火勢小了之後,我才敢衝進去找他,那時候他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了…能幫忙找到他的家人嗎?雖然我們素不相識,但也當了7天隊友,我希望最後還能幫到他一些。”魏子虛的屍體停在太平間,蒙上了一層白布。年未已接受了全身檢查,除了呼吸道吸入一些煙塵外,沒有嚴重外傷。醫院聯係了警局,警局跟中國大使館進行溝通。年未已很快得知大使館會幫助他們回國,魏子虛的家人已經通知到了。至於屍體要怎麽運送回國,這場經曆會不會被定性為刑事案件,年未已現在無暇考慮那麽多,病房外麵警官和護士在嘰裏咕嚕說著俄語,年未已太累了,一挨枕頭邊就昏睡過去。三天後,年未已總算順利回國,他回國第一件事應該是去警局做筆錄,但他堅持要陪在魏子虛身邊,直到他的家人來認領這具屍體。屍體暫時收在市醫院的太平間,年未已呆在前廳,從窗戶觀望北京市的街道。他在國外生活了太久,對這樣擁擠又熱鬧的街景都不習慣了。熱鬧點好,年未已默默地想,7天殘忍嗜血的遊戲過後,他現在更想待在人堆裏獲得安全感。“死者家屬到了。”年未已聽到動靜,見一名醫生領著三個人走向太平間,他也跟了上去,隨他們一起走到盛放魏子虛屍體的櫃子旁。那三人其中兩名年紀較大,應該是魏子虛的父母,還有一名中年男人,可能是魏子虛提過的哥哥。年未已站得離他們很遠,隻是站在門口觀望情況。醫生準備掀開蒙著屍體的白布,此時太平間中隻有一片死寂。等到那具焦屍暴露在家屬麵前,他們發出一陣驚叫,兩個男人顯然脊背僵直,而女人反應更大,她扭頭質問醫生,怒氣衝衝地指著屍體:“少開玩笑了,這才不是我兒子,隻是個身材很像的人罷了!做過dna鑒定沒有?用我的血去做鑒定,我不承認這是我兒子!”醫生有些尷尬:“太太,請冷靜……”家屬那邊起了爭執,年未已悄悄退出太平間。“dna鑒定嗎。”他上了樓梯,朝著檢驗科走去。魏子虛家屬過來之後,年未已便沒有在醫院多待,沒來得及跟魏子虛家屬深入接觸,就被警局傳喚過去做筆錄。之前大使館已經傳回了部分記錄,這種聳人聽聞的惡性事件,勢必會引起高度重視,年未已被關在密閉的問訊室裏一整天,翻來覆去地講這段經曆。他提到魏子虛跟他同生共死7天,最後一天卻不得不互相殘殺,他不想殺掉隊友,試圖和魏子虛一起逃出大廈,可惜魏子虛被塌方困住。他跑出大廈後看到大廈內部著了火,隻能等到火勢熄滅才敢回去找魏子虛,最後隻找到一具燒焦的屍體。警員反複詢問,沒有發現供詞裏自相矛盾的地方,天黑時放年未已回家了。年未已走出警局,渾身酸疼,嘴唇幹到開裂了,但是警局和醫院都讓他極有安全感,他深吸了一口帶著尾氣味兒的晚風,感到現在才是真正活過來了。3天後,dna檢驗結果出了,死者確實是魏子虛。年未已聽說葬禮定在周末,於是他也跟魏子虛家人聯係上,會出席魏子虛的葬禮。他準備等葬禮結束後回英國,因為不知道警視廳和檢察院會怎麽處理這個事情,想在麻煩上門前出國避避風頭。年未已在國內舉目無親,也沒人會來看望他,他把自己關在賓館裏一周,期間門窗反鎖,窗簾拉死,叫的外賣放到門口,維持這樣直到周末。魏子虛的葬禮非常簡樸,畢竟是青年橫死的慘禍,也不能通知太多人知道。年未已穿著一身黑西裝,胸前別了白花趕到現場。魏子虛的墓碑簇新,立在公墓裏的好地段,魏子虛的父母和哥哥麵對墓碑,周圍的人依次獻上花圈,並低聲安慰死者親屬。年未已注意到來追悼的人很多是警局的老幹部,魏子虛進入死亡遊戲前是警察,大概是出於這層關係。但是幾乎沒有跟他同齡的人來,魏子虛人緣不錯,真心的朋友卻沒有。年未已想到這裏,不禁自嘲,換成是他自己,可能連一塊公墓裏的墓碑都不會有,何況家人朋友這些。他生前不在乎這些,死時必然空空蕩蕩。他走到墓前,終於有機會仔細看一眼魏子虛的家人。魏子虛的家境應該相當不錯,父母即便上了年紀,也保養良好。魏爸爸見到年未已,微微頷首,說道:“你是年…醫生吧?謝謝你,帶他回來……落葉歸根,總比無家可歸好些。”緊挨著魏爸爸的女人,長相竟與魏子虛有八分相似,即便這個年紀也能看出美人風骨,她不停地流淚:“子虛啊,他一直都很優秀,是全家的驕傲…怎麽會突然失蹤,還連具全屍都沒留下…這不可能,這麽惡心的屍體不可能是子虛……”站在年未已對麵的魏律師沉默不語,盯著墓誌銘看。他是魏子虛的哥哥,長得卻跟魏子虛不像,而是像父親,比起魏子虛更顯得高大偉岸一些。年未已待在追悼者的外圍直到葬禮結束,臨走時,被魏律師攔下。“你好,我是魏子虛的哥哥。”魏律師語氣沉重地說:“我聽說了你們的遭遇……非常恐怖,但願你接下來會受到很好的保護。”“謝謝你。”年未已說。魏律師:“你和子虛,算得上是朋友吧?”他遲疑了片刻,還是繼續說道:“你回去的時候,隻有這一具屍體嗎?……我和子虛成年之後雖然很少往來,但兄弟間是有血脈聯係的,我的感覺就和媽媽說的一樣,仿佛子虛並沒有死,還好好地活在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年未已愣了一下,說:“dna鑒定的準確率高達99.9%......”魏律師:“不是說那個……唉,子虛從小自尊心強,很少跟別人溝通。如果還能有機會見到他,我真想告訴他:爸媽和我會努力理解他、幫助他,隻可惜他沒給我們這個機會。”魏律師還想再說些說什麽,這時候一個稚嫩的童音在他們身邊響起:“爸爸,這個叔叔是誰呀?”年未已低頭,看見一個穿著小黑裙的女孩子,她抓著魏律師衣角,充滿好奇地望著年未已。魏律師彎腰摸著她的頭:“小甜椒乖,回去媽媽那邊等著,爸爸有事情跟叔叔說。”女孩子乖巧地點頭,轉身吧嗒吧嗒跑走了。“那孩子叫小甜椒?”年未已吃驚地問道:“是你的孩子嗎?”“對。小名兒是叫小甜椒,子虛給起的,說是女孩的話一定要叫這個名字。”魏律師不明所以:“有什麽問題嗎?”年未已視線定格在小甜椒身上,木然地問他:“那,魏子虛小時候的玩伴裏,也有個小女孩叫同樣的名字嗎?”魏律師仔細地想了想,很確定地回答年未已:“子虛小時候的玩伴很多,但我從來沒聽他提過叫‘小甜椒’的女孩,街坊裏也沒有這樣的孩子…年醫生,你怎麽了?”年未已感到尖銳的耳鳴,同時注意到來追悼的人都在偷偷扭頭看他,被他發現又迅速移開視線。他腳步不穩,險些自己絆倒自己,他沒有理會魏律師的詢問,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墓地。諾丁楊按照院方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公寓,那是位於倫敦市郊的獨立套間公寓,周遭比較安靜,交通也便利。院方說年未已超過半個月沒有出診,並且院方也擔心他的精神健康,委托諾丁楊上門拜訪。諾丁楊跟年未已算是同學,但畢業之後沒有聯係過,這次也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接到委托。諾丁楊是英籍華裔,平時喜歡老派紳士的穿衣風格,經常戴一頂改良過的平頂窄邊紳士帽。他現在站在公寓門前,聽到公寓裏麵悄無聲息,他輕扣公寓門三下。等了有三分鍾,年未已才過來給他開了門。“你是?”年未已狐疑地問。諾丁楊吃了一驚,因為年未已看起來非常虛弱,眼圈明顯,比大學時憔悴得多。“年醫生,你沒事吧,你的臉色非常差。”諾丁楊不禁擔心地問道。年未已沒有回答,充滿敵意地看著他。諾丁楊把帽子摘下來,自我介紹說:“我叫諾丁楊,大學時跟你是同專業的,你工作的醫院很擔心你的狀況,就讓我上門來看看你。”“是麽,諾丁楊……”年未已後退一步,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他,點頭道:“我記得你,不過我們畢業之後就沒見過麵吧?”“是,你記性還是那麽好。”諾丁楊笑著說:“能進去說嗎?我大老遠過來有點暈車。”年未已看上去不是很樂意,但嘴上哼了哼,還是敞開門讓諾丁楊進了房間。諾丁楊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堆滿衣服的沙發,電視櫃前麵的茶幾上胡亂放著外賣盒、啤酒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盤子,房間裏彌漫著強烈的餿味,讓諾丁楊不由的捂住了鼻子。他站在玄關處,看到地毯上遍布垃圾和食物碎屑,年未已竟然光腳走來走去,他猶豫地問道:“有拖鞋嗎?”“你穿鞋進來就行。”年未已說。諾丁楊得到許可,穿著皮鞋踩上地毯,他現在開始後悔為什麽要進屋說話,暈車反而加劇了。但是印象中年未已是個非常整潔的人,甚至到了潔癖的程度,上學的時候他的公寓裏收拾得井井有條,還很抗拒別人用他的東西、坐上他的床,現在竟然對別人穿鞋踩地毯都無所謂了。諾丁楊費了很大勁,終於從沙發上收拾出一個能坐人的空位,坐在上麵跟年未已聊起近況:“年醫生,聽說你從中國回來後就一直閉門不出了。”“誰跟你說的?”年未已斜眼看他。諾丁楊攤手:“你在醫院的考勤記錄可是0啊。而且看情況,你現在確實會引起別人擔心了,有什麽顧慮能跟我說一下嗎?”年未已不說話,腳尖煩躁地跺著地麵,過了很久,他開口問諾丁楊:“如果我不願意說,是不是以後還會有別的人被派來看我?”“我想是的。”諾丁楊實話實說:“心理醫生最容易染上心理疾病,醫院有義務維護醫務人員的身心健康。”年未已妥協了,坐在茶幾上接受了諾丁楊的心裏診療。他把在death show中經曆的一切,還有魏子虛葬禮上人們詭異的表現都說了,諾丁楊全程耐心地聽他說,偶爾會問一些具體的細節。年未已說完已經是中午,他口渴地去冰箱拿啤酒,諾丁楊站起來,很體貼地說:“午飯出去吃吧,我請客,海德公園附近有家牛排店不錯,一起去吃吧。”諾丁楊走到門邊,伸手拿衣帽架上的帽子戴上。年未已盯著他戴帽子的姿勢,突然問道:“諾丁,你弟弟怎麽樣了?”“哦,你問他啊。”諾丁楊回首一笑:“還是老樣子,天天吃炸雞可樂,血脂已經過高了,我回家還得陪他去醫院拿藥。”年未已眼神閃了閃,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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