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太微微一愣,猶豫地放了手,轉而捋了捋額發,以苦笑來掩飾尷尬。而她一放手,陳柄利走路便歪歪扭扭起來,歪著頭,斜著腰,一手捏六,一手捏七,兩條腿和麻花似的抖個不停,終於砰地一聲撞上了桌角。這時他憋得滿臉通紅,連嘴角都抽搐起來:“你,你,你,還愣著幹嘛!還不來扶我!”陳太太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怎麽這麽不小心了啦。”陳柄利在她的攙扶下終於坐下,嘴上仍是不饒人:“你他媽剛才在幹什麽呢!我都摔了沒看見麽!”陳太太一邊輕聲說著對不起,一邊抬頭對兩位外來的警察道歉:“他病了心情不好,以前不是這樣的…”俞任傑看了眼手裏還捏著六和七的陳柄利,覺得他簡直是程斌的黑化升級版,一邊補腦程斌這般走路的模樣,一邊拚命忍住笑意問道:“你丈夫是什麽時候起...呃…開始非常6+7的?”這次倒是程斌沒忍住先噗嗤笑了一聲,嘴角歪得厲害,隨後輕咳一聲道:“這是案件的後遺症麽?”陳太太點頭:“歹徒用鐵棍打了我丈夫的腦袋,留下了永久性的神經損害。雖然醫生說不是沒可能變好啦,但是要回到以前的狀態就十分困難了。”陳柄利聽了老大不高興的,使勁敲著桌子:“說這些幹嘛!快去倒茶!”陳太太給程斌與俞任傑遞上綠茶,又給丈夫送去一杯溫水和一瓶蓋的藥片膠囊:“正好把藥吃了,水不燙哦。”吃了藥後,陳柄利開始訴說那天晚上遭遇襲擊的事件。不像他罵人這麽利索,說起故事時他的語言並不流利,時常出現斷片,又因不能忍受自己變成這樣而大發脾氣,連桌上的杯子都給摔了。大腦損傷使他喪失了一些數字的語言功能,當說起他晚上10點多遭遇時間時,他要從1開始數起:“那天晚上1,2,3,4,5,6,7,8,9,10點多的時候,我下班回家,從後麵又人用…長形的那種東西,很硬的…對,是棒子…鐵棒…打我,頭上打了1,2,3下,下身打了1,2,3,4,5,6,7,8,9,10,11下大概…”艱難地從受害人嘴裏了解了大致情況後,程斌讓陳太太送其回房休息。陳柄利邊捏著6+7邊罵:“都第1,2,3批人來了!這幫警察真他媽沒用!”稍後陳太太重新在客廳坐下,向他們解釋:“你們是第三批前來調查的警察了,我先生因為你們一直抓不到人氣得不得了啦。”程斌道:“之前兩次的證詞我們都有,隻是想再來問一次會比較好。”陳太太點頭:“你們也是認真負責,希望這次可能直接破案啦,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我丈夫好好一個人,就這麽殘廢了。”陳太太說,她的丈夫原本在一家外企工作,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經理,手下帶了好幾個人,可以說是風光無限,有著大好前途。而他待人接物一向不太圓滑,經常不分場合地訓斥他人,很少考慮別人的感受。陳太太說他其實是直爽,但在別人眼裏有時就變成了粗魯。說到這裏的時候俞任傑看了眼程斌,程斌則回瞪了他一眼。陳太太接著說,自從丈夫出事之後就沒再去過公司。一來是他已經沒法勝任這份工作,二來是怕同事看他笑話。有同事打電話來想來探望,統統被他拒絕。他賭氣說,這些人就是來看看不可一世的自己現在淪落到什麽地步的。俞任傑點頭表示理解,陳太太繼續道:“他本來脾氣就不好,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是,現在弄成這個樣子,變得敏感也是可以理解的啦。所以他現在經常對我發脾氣,我也不能生氣,我知道他是因為生病,以前他對我還挺不錯的啦。”程斌剛想讚揚她的寬容來顯示自己的情商,卻聽俞任傑道:“雖然他是生病了,但你也是可以生氣的。像剛才這種情況,要是我是你,一定會很生氣。”陳太太微微一震,像是被這句話打開了一扇心門一般,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起苦來,說了一會兒她開始流淚。原來,她的確是憤怒的。她說,她已經仁至義盡了,丈夫再不滿意的話,恐怕沒法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了。又說,她想好了,如果離婚,什麽都不要,家裏的一切都給丈夫,畢竟他沒法工作了。這時程斌看了俞任傑一眼,俞任傑朝他揚了揚眉毛。在聊天方麵,程斌怎麽樣都是比不過俞任傑的。第29章 馬路襲擊案(2)發泄完情緒,陳太太擦著眼淚道歉:“不好意思,光聽我一個人發牢騷了啦。我再把我知道的信息和你們說一遍吧,畢竟前兩次警察來的時候都是我接待的。”據陳太太所述,三周前,陳柄利在公司加班到將近十點才下班。那天他並未開車,為了節省花銷選擇乘坐地鐵。從公司到地鐵站有十五分鍾的步行時間,陳柄利便是在前去地鐵站的路上被人襲擊的。襲擊來得十分突然,他並未來得及采取任何防禦措施。襲擊者從他背後進行攻擊,第一棒打在他的後腦,卻並未直接將他擊倒。陳柄利回頭時便迎來了第二下攻擊,直到第三下他才癱倒在地。隨後襲擊者轉而攻擊他的下身。這時陳柄利看到襲擊者的輪廓,他戴著電視新聞中報道的馬頭麵具,身穿寬鬆黑色外套。其他細節全部不得而知,連身材身高也難以回憶。聽到這裏,俞任傑問道:“下身?是腿麽?我看他剛才走路不太穩。”陳太太搖頭,臉色不太好看:“下身…就是下身了啦…”程斌用胳膊肘推了俞任傑一下,遞去一份資料:“剛才讓你看文件,你又不看。”資料上寫了陳柄利的病曆記錄,寫得既專業又直白,俞任傑很容易就看懂了。原來陳柄利雙蛋俱毀,棍子骨折,永久失去生育能力,構成三級傷殘。這也太他媽慘了,光是看文字俞任傑都覺得自己的下身隱隱作痛。陳太太苦笑道:“前兩年我們考慮過要孩子,當時他要忙事業,我也不想這麽早生,現在才後悔。不過如果一定會遇到這種事,沒孩子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了啦。”她的笑容很是慘淡,這麽說的時候,大概已經在為離婚做準備了。程斌點了點頭,問道:“您的丈夫有仇人麽?或是與人有過什麽過節?”陳太太露出一個羞愧的表情,隨後破罐子破摔道:“與我丈夫有過節的人太多了啦,我想想怎麽說得清楚哦。工作上的我不清楚,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光是我身邊的人的話,我爸媽因為他的長相一直反對我們在一起,不過他們不會派人打他的啦。我表哥和他打過架,因為一起打球時,柄利犯規耍無賴。我表妹說我丈夫有病,我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麽,大概就是吃飯的時候我丈夫諷刺她吧。我大姨也因為他嘴賤與他不高興,過年時候都不來我家。我閨蜜和我說過不想與他一起出現…隔壁大叔因為我丈夫懷疑他蹭網,見到我們就瞪眼。樓下鄰居因為腳步聲,漏水什麽的事情,也與我們處不大好。還有小區裏的幾條小狗,被我丈夫踢過,見到他就直汪汪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