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底部被水泡得裂開,家裏的三扇門已經漲起破裂,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關上。但最麻煩的還是地下的木結構,水已經滲過地板到達下層,不把地板撬開徹底通風的話,下麵的水一年都不一定會幹,而在這之前,木頭恐怕早就爛光了。總而言之,家具裝修全部廢了。第二天俞任傑來到辦公室時印堂發黑,耷拉著肩膀,衣服頭發有些發潮,陰沉的模樣像極了鬼怪故事中的水鬼。水鬼在程斌的辦公室外飄著,從左飄到右,從右飄到左,直到程斌從辦公室裏出來,敲了敲門:“有屁快放,趕緊進來。”俞任傑的頭發濕漉漉油膩膩的,跟著他飄了進去,卻沒有放屁。程斌翻動著桌上的瓶瓶罐罐:“新到的茶葉,來一杯麽?”俞任傑點了點頭,他便取了一隻一次性紙杯,撒了一把皺巴巴的葉子進去,轉身出門。等他回來時,俞任傑已經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了,正伸手摸他桌上的硬糖,沒想到他這麽早回來,嚇得他匆忙縮回了手,連著糖一起塞進了上衣口袋裏。程斌嘖了一聲:“吃吧,吃吧,糖有那麽好吃麽?”說著將他的那杯綠茶遞了過去。俞任傑接過杯子,和專業的品茶師一樣,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輕輕吹了口氣,才端到嘴邊嚐了一口。但他的眉毛立刻皺了起來,在程斌的鄙視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快速剝開糖紙,塞進了嘴裏。程斌的臉色甭提多難看了。萬萬沒想到,很快程斌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那看,因為俞任傑開始唧唧歪歪起他的水簾洞來:“重新裝個地板要兩三萬,換扇門要好幾千,音響歲數大了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工不便宜,天天在漲價…還有一個問題,裝修的時候我沒地方住,租個一室一廳起碼要兩三千一個月吧,沒個半年我還住不回去…”程斌握著自己那杯綠茶盯著他,眼鏡上起了霧氣:“什麽意思?有話直說。”“我不是說這些費用全部由你來出,畢竟管子不是你踢漏水的是吧。但是我覺得,秉著同事之間相互關愛的美德,還有勇於承擔錯誤的精神,你至少應該承擔一部分。”俞任傑說。他說話的時候,從嘴裏飄出一股子甜膩的水果味。程斌皺著眉頭沉默了會兒,雙手交叉抵著下巴:“你說的沒錯,我應該負責,隻是我最近的經濟狀況不大寬鬆。”俞任傑張著嘴愣了好幾秒鍾:“如果你能幫忙在局子裏組織一下募捐也可以,就說我上有白發蒼蒼的老人要贍養,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要撫養…”“你哪有孩子?”“不要在意細節,這樣說起來比較慘,隻要人人都獻出一份愛…”“少說些沒用的話,我不是賴賬。”程斌說:“我的意思是,需要分期付款。”“分期付款?”“嗯。至於你住的地方,一會兒開例會的時候我會幫你問下組員,有沒有人能收留你一陣子。另外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但會議上,沒有人舉手收留無家可歸的俞任傑。西施和小宓都是女性,不方便。潘衛和郝晉陽都和父母住,不自由。最後所有人的視線轉向了程斌:“隊長,前些日子你不是買了新房麽?”程斌愣了一下,點頭:“八十平,兩室一廳,離這兒二十分鍾車程,半年前剛裝修完。”於是大家更是熱切地看著他:“你是一個人住吧?”程斌咳了一聲:“是,這是我的婚房。”一聽是婚房,沒人再吱聲了,但程斌低下了頭,皺著眉毛思索著,再次抬起頭時,他對俞任傑說:“如果不嫌棄,這段時間你住我家吧,反正你租房子也是花我的錢。”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好似俞任傑欠了他一百萬一樣。俞任傑又驚又喜,卻也眉頭打結了好一會兒才說:“也隻能這樣了。”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兩人嫌棄地看著對方,最後看著天花板,一聲不吭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了。會後程斌將郝晉陽叫進辦公室訓了一頓,說他經常遲到,胡亂做事雲雲。郝晉陽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全盤接收。考慮其悔改態度良好,整個批評過程不過五分鍾時間。五分鍾後程斌將他攆出辦公室,在他滾蛋前吩咐道:“一會兒給你師兄衝杯薑茶。”郝晉陽的兩條腿已經向前邁出,腦袋卻探了回來:“薑茶?要麽我現在出去買?隊長你知道附近哪兒有賣的麽?”程斌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我們部門不是有女同胞麽?快去拿點給你俞師兄。”郝晉陽剛出小黑屋就一路小跑,直接溜達到小宓桌邊,片刻他就找到了那瓶裝著赤色粉末的玻璃罐。還沒來得及偷笑,一個巨大的黑影將他罩住了小宓叉著腰陰測測地看他,偉岸的身影擋住他頭頂的整片燈光:“你來我這兒幹嘛?抱著我的紅糖又是做什麽,你來大姨夫啊!”郝晉陽這才想起這這叫紅糖薑茶,瞬間沒了底氣:“不,我沒來大姨夫,是俞師兄…”“俞任傑來大姨夫啦?”“他也沒來…這不是他家裏進水了,要去去寒氣嘛。”“哦…”小宓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緩和了語氣:“你拿去用吧,用完蓋子擰緊哦。”郝晉陽剛鬆了口氣要走,又被小宓攔住:“我說,你怎麽知道我桌上有紅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