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用5毫克就可以殺死一個人了。”俞任傑將手機往邊上一放:“所以啊,這些年整治之後,市麵上的毒鼠|強基本消失了,你在各大城鎮絕對找不到它,至少在本市,我可以打包票告訴你,沒有一家化工廠或實驗室合成毒鼠|強。現在這玩意兒呢,隻能在我國少數偏遠的地區找得到,還有一些私人化工廠在合成這種玩意兒賺黑錢。”“是嗎?要是這些廠都倒閉就好了。”李芳握著玻璃杯說。“但您的丈夫中毒了,毒物就是毒鼠|強。既然本市買不到,就是外頭進來的,那麽它是怎麽進到本市來的呢?”俞任傑撐著頭問道。在餐桌燈的暖黃燈光下,他歪著頭看著麵前的汽水,就像一個在思考數學題的大學生,但很快他就自問自答:“我認為啊,隻有兩種可能:第一,使用網絡購物,用快遞把毒鼠|強寄過來;第二,將毒鼠|強從外地人肉帶回,或許是遠房親戚幫忙采購,或許是自己折返,那就辛苦點。現在快遞的安檢和火車安檢都沒法對含毒物質進行有效的檢測,隻要不是液體,應該不難混過去,毒鼠|強正好是白色粉末。”說到這裏,俞任傑停了下來,眸子裏映上了橙黃的燈光。他眨眼時,眼睛跟著一明一暗的,暗的時候睫毛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顯得有些陰沉。“但您不用擔心,查這種案子十分容易。以上兩種方法都有明顯的瑕疵,如果是網購的話,隻要進行網絡支付,就會留下相關記錄,現在網銀都是實名認證的;而人肉帶回的話,那就更簡單了,稍做人際關係調查和車票調查就會有結果。更別提現在的網絡技術,嫌疑人看了什麽網站,留了什麽聊天記錄,用了什麽ip地址,一目了然。隻要稍微查查,賣家的信息也能找到,花不了一天時間。”如俞任傑所料地,李芳端起汽水連著灌了好幾口,好像真的渴了。一直處在聽戲狀態的郝晉陽發覺屋裏的氣氛有了明顯的變化,空氣變得稀薄起來,隔了一段距離,他還能聽見李芳加重的呼吸聲與她吞咽汽水時喉嚨發出的聲響。他後知後覺地從筆記本中抬起頭來,來回觀察著坐在桌子對麵的兩人。李芳似乎很是忐忑,俞任傑卻淡定得很,不緊不慢地撓著痱子,隻有一雙視線牢牢黏在李芳身上,卻不帶任何攻擊性,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終於李芳開口問道:“剛才說的那些偵查手段,警方進行到哪兒了?”俞任傑端起汽水,和平常聊天似的語調輕鬆:“我隻是說說,還沒開始呢。”李芳似是鬆了口氣,兩頰的肌肉鬆弛下來,這時她又覺得渴了,低頭才發現手裏的杯子已經空了。她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我去把汽水拿來吧,給你們也加一些。”“這個不急,我的話還沒說完。”俞任傑叫住她,這時他的臉色又恢複了肅穆:“查出真凶隻是早晚的事,早幾個小時和晚幾個小時沒有差別,實際上我們是帶著搜查令的,今天就能開始搜查工作。當然了,死了這麽多人的案子,凶手是不是自首差別可能也不大,但自首的話或許可以多爭取一些時間,完成一些眼前的大事。”李芳頓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幾乎是用驚恐的眼神望向俞任傑,俞任傑對她點了點頭,她便認命般地歎了口氣,走了回來,花了好些力氣才將玻璃杯安然無恙地放回桌子上,她的雙手正抖得厲害。這時李芳臉色煞白,幾乎和頭頂心的白發一個顏色了,在拉開椅子的瞬間她跌坐進去,仿佛剛才走的那幾步路已經把她累倒了,再也不能支撐自己。“俞警官,我招,我自首。”李芳虛弱地說。“你,你,你自首?”郝晉陽驚得手下一滑,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劃了好長一道:“師兄,她,她是凶手!”俞任傑向他點了點頭:“很遺憾,你的立場不夠堅定,在最後關頭改變了選擇。”郝晉陽很是懊惱:“啊,這次差一點我就猜中答案了,我就說是她嘛!師兄,你是怎麽發現她是凶手的?”“這個等她跟我們回到局子裏,你聽她自己說吧。”俞任傑從口袋裏掏出兩團皺巴巴的紙,其中一團是紙巾,他咦了一聲,把它塞了回去:“這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另一團展開後是一張敲了公章的搜查令:“您仔細看下這份搜查令,沒問題的話在這裏簽個字,我們就可以開展搜查工作了。”李芳看也沒看就簽了字,爽快將搜查令推到俞任傑麵前:“在這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麽看出來是我的?都要死了,總要知道是怎麽死的吧。”“既然你也這麽要求,好吧,我們再耽誤一會兒時間。”俞任傑將他的杯子晃了晃:“能加點飲料嗎?”第46章 散裝餅幹(9)李芳將汽水從冰箱中取來,給桌上的三個杯子滿上了。俞任傑看了眼時間,準備長話短說。“最主要的疑點有兩個。第一,為什麽家裏就您的丈夫中了毒?像您說的,一開始您以為綠茶有毒,後來相信丈夫是因病去世他正好患有帕金森,也有腦梗發作史,它們的症狀都與毒鼠|強發作時的症狀相似,警方將死因誤判為疾病去世也不無道理,您跟著相信也是合情合理,但既然您絲毫不懷疑餅幹無毒,為什麽一點都沒有吃呢?”李芳張開了嘴,想了會兒,說:“家裏有人去世,心情不好,不吃餅幹也是有可能的吧。”她已經認了罪,此刻隻是想從俞任傑的推理中挑出點毛病,好讓自己離罪孽遠一些。“不,相反的,家中有人去世,沒時間燒飯,吃餅幹的概率會變得更高。”俞任傑的視線落在麵前的零食盤上:“您剛才也說了,您的兒子吃零食有點快,都把零食當飯吃了吧。”“嗯,確實是這樣。”李芳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就算家裏人都沒有吃餅幹,家裏的狗也沒有中毒,這就顯得可疑了。”俞任傑說著,取了一塊零食盤裏的餅幹,用手掰碎了:“您丈夫的吞咽功能有問題,餅幹需要這樣弄碎了再喂給他吃吧?”“是,他的手沒力氣,都是我喂他吃飯,而且掰碎了不容易嗆到。”“但就算掰碎了還是容易嗆到,餅幹的質地沒有發生實際的變化,我甚至懷疑那天他有沒有吃過餅幹。生病的人嗆起來容易出事,也容易把地麵弄髒。聽街坊鄰裏說你是個細心的人,很會照顧家裏,不像是會犯這種錯誤的人。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餅幹本身不是為他買的,家裏真正經常食用餅幹的人應該是您和您的兒子。”李芳咬著牙,沒有做出直接回應,俞任傑看了她一眼,繼續道:“那天我來您家裏,看到您為小狗準備早飯的過程,是直接用手抓狗糧和雞肉的。您丈夫的中毒時間和小狗的午飯時間相近,完全不把餅幹上的毒粉沾到狗糧裏也不容易。”他攤開手掌,大拇指、食指與中指都油光光的,粘了不少餅幹碎末:“下了毒的餅幹上的白色粉末是糖粉吧,甚至比這種餅幹更容易粘在手上。”說到這裏,他轉頭對郝晉陽道:“你去把陽台的門打開。”郝晉陽立刻起身邁向陽台,他剛開了陽台的門,小狗就衝了進來。它噗嗤噗嗤地對李芳呼著氣,蹦跳著,伸出肉爪撓著她的小腿。這時俞任傑拆了另一塊餅幹,小狗的鼻子動了動,立刻離了李芳,轉而去撓俞任傑的小腿,臉上寫滿了對食物的渴求。俞任傑像剛才那樣掰著餅幹,細細的碎屑掉落下來,剛到地板上就被小狗舔進了嘴裏,木質地板被小狗的口水印濕,在燈光下微微反光。“就像這樣,”俞任傑索性將餅幹攤在手心裏,直接喂狗:“小家夥還活著,就是最大的疑點。”李芳蹲下身子,撓了撓小狗的腦袋,小狗卻不願意看她,仍是低著頭啃餅幹,尾巴搖晃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