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蘇格蘭威士忌的那一晚,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認知到那個血淋淋的事實日本威士忌可以不死,那個男人原本可以活著,但是那一天他竟然什麽都沒做,放任對方走向了死亡。原本可以,這幾個字遠遠比直觀的失敗更讓人備受打擊,他也的確為此深陷痛苦,然後boss為他送來了琴酒。他抗拒又一個陌生人加入他的生活,抗拒任何人跟自己扯上關係,他偶爾會覺得自己會給身邊的所有人帶來不幸,更多的時候是對自我的封閉,但是最後他接受了琴酒。琴酒和日本威士忌是很不同的,不隻是性格和外貌,如果說日本威士忌是在他徘徊於崖邊茫然不定時攔住了他,那麽琴酒就是硬生生拉住了他要麽一起生,要麽一起死。第70章 七十瓶酒清水清甚至看不懂boss究竟想要什麽,如果隻是一件武器,那就大可不必在其他方麵為他做什麽打算,可是boss偏偏又這麽做了。那位先生本不希望他擁有自我和任何多餘的感情自我代表著叛逆和不受控製,感情代表著軟肋和軟弱,這都是那位先生不想從他身上看到的東西。但是與此同時,那位先生又想讓他擁有屬於人類的情感,會鼓勵他、會縱容他亂來、會教導他道理、會在某些迷茫時刻為他作出指引……會判斷揣測他某個階段最需要什麽樣的人給出引導,又將他認為最合適的人送到他身邊。清水清並不相信緣分,他過去遇到的每一份“緣分”都帶著不可忽視的安排和謀劃,boss這種強買強賣的行為反而讓他更容易接納那兩個人。如果boss真的想要一件武器,那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日本威士忌委派過來,在日本威士忌死後、在他恢複自我封閉時,又完全沒必要把琴酒塞到他身邊。他承認其實自己一直都無法看懂boss。“我今天去見了boss,他沒有責怪我,但是也絕不會再繼續縱容事態這麽發展下去了……”隨著銀發青年最後一句話的尾音消逝在空氣裏,他們沉默地擁抱,清水清試圖用從這個擁抱中汲取到的暖意去緩解那份所謂的揭開傷疤後的刺痛,卻還是無可抑製地覺得手腳冰涼,他被這種從骨髓蔓延出來的冷意凍得顫抖起來。“我可以吻你嗎?”悶悶的聲音從肩膀處傳出來,琴酒一愣。“可以嗎?”清水清仰起頭,他的手慢慢撫上那張熟悉的臉龐,固執地再次問道:“我可以吻你嗎?”回答他的是一個帶著淡淡的煙味的吻。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卻絕對是最平和又特別的一次,沒有爭吵和冷戰,沒有掙紮和反抗,甚至不帶任何占有欲和控製欲,隻是兩個唇瓣輕緩地接觸又即刻分離。他們湊得極近,額頭抵著額頭,呼吸聲清晰可聞,兩雙不同的眸子對視著,仿佛時間已然靜止,仿佛他們的全世界中隻有彼此。清水清能夠清晰地看到那雙綠色眸子的眼底壓製著的仿佛即將翻湧出來情緒,他知道那代表著什麽,他不是第一次從琴酒眼中看到這種欲望,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別開視線,隻是斂眸輕聲道:“……可以。”“你確定?”琴酒低聲問。但是還未等清水清點頭給出肯定的回應,那個高大的男人像是不願意給對方任何思考的時間和反悔的機會,一個炙熱的吻迫不及待地迅速落下。於是他們就這樣重新吻在一起,又擁吻著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他的手腕被合並在一起握住舉過頭頂,而後扣緊按在床單裏,這種麵對未知的無措感和來自掌心的空虛感讓他本能地掙紮了一下。而這個微小的動作卻仿佛是一根導火索一般瞬間將對方的理智點燃,清水清平複著紊亂地呼吸,試圖開口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很快他所有的遊離都被封進了一個透露著無法回避的強勢的吻裏。琴酒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清水清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隻手掀開了他寬鬆的衣擺,還好屋內的暖氣夠足,衣衫的略去並沒有讓他感受到什麽冷意,隻是在溫度低於體溫的空氣和皮膚接觸時出自本能地瑟縮了一下。這件衣服的確寬鬆過頭了,他在二十歲以後開始喜歡上了那種不受束縛的穿衣風格,衣櫃中逐漸掛滿了這種寬鬆柔軟的衣服,此刻卻竟然方便了某些動作。“怎麽?你反悔了嗎?”琴酒的聲音裏隱約透露著沒能完全壓下的怒火。清水清莫名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不安,他看不清晰琴酒的神色,大腦也昏沉得像一團漿糊,但求生欲仍舊促使他本能地解釋起來,零碎又言不達意的辯解隨著幾聲低喘一並發出:“我沒有……我隻是……你……”他說著說著幹脆自暴自棄地閉上了嘴。“怎麽不說了?”又緩了一會兒,清水清艱難地半睜開眼睛,卻隻能勉強看到一個金色的發頂,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琴酒並不在意他的回答,比起答案和解釋,琴酒想要的或許隻是迫使他開口說話,聽他因為沾染上一些旁的東西而破碎地連不成句的聲音。“混蛋……”他笑著罵了一聲,眸中卻是一片氤氳的溫和,清水清費勁地動了動被攥得已經幾近麻木的手腕,輕聲道:“手……我想握著你的手。”扣著他腕部的手緩緩上移,兩個掌心貼合,琴酒默不作聲地將手指嵌入那隻蒼白的手的指縫中,下一秒那幾根仿佛已經脫力的手指就顫抖著回握了過去。還有人會堅定地握著他的手,那位先生說了謊,其實那位先生並非是唯一一個會願意對他伸出手的人,清水清的眼眶逐漸泛紅,他在心中漠然地想著,boss是不是騙了他,boss那樣的人竟然也會說謊嗎?是吧,是這樣的吧,不然該如何解釋琴酒,不然該如何解釋明明現在就有人正在握著他的手。微涼的唇再次貼近,他沒有閃躲和退避,任由對方撬開自己的齒關。帶著占有欲的吻還在一寸寸地加深,呼吸被毫無節製地剝奪,幾個小時前未能完全代謝掉的酒精在試圖重新掌管他的身體、侵蝕他的意誌,清水清幹脆自暴自棄一般地閉上了眼睛。上方掌控著他身體的動作頓了頓,一個吻輕輕落在了他的眼皮上,因為緊張,他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顫了顫。“……看著我。”有一道帶著啞意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發出命令。清水清隻聽得見琴酒在說話,卻已無暇去接收再考慮那個字眼究竟是什麽意思,即使已經在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坦然,但在某一刻還是忍不住想要逃離,那並不是抗拒,而是源自對未知危險的敏銳度和出於求生欲的本能。琴酒的動作絲毫未頓,不慌不忙又不失強硬地將人重新推倒在淩亂的床單裏。身體上的每一分觸感仿佛都被無限放大,清水清咬緊牙關,他恍惚間誤以為自己是一條躺在砧板上的魚,有人正一寸一寸刮掉他的鱗片,又即將將他細細地切成絲碾成泥“看著我。”耳旁再次傳來那道聲音。他終於還是順從地睜開了眼睛,眸子中蒙著一層模模糊糊的霧氣,即使已經盡力咬緊了牙關,顫抖的聲音還是無可抑製地從牙縫中泄露,而後他聽到了來自頭頂的一聲玩味的輕笑。混蛋,清水清無聲地罵了一句。下一秒,他飄忽的意識驟然回神,在這一刻他終於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絲恐懼,不由自主地攬住對方的脖頸。“等等……別……”琴酒注視著懷中的銀發青年。泛著微紅的雙頰,蒙著霧氣的氤氳的眸子,被汗水打濕的緊貼額頭的幾縷發絲,沒人告訴過這個未經世事的銀發男人不要在床上露出這種跟示弱沒什麽兩樣的表情更何況這正是他會被這個人吸引的伊始。琴酒在少年時曾仰慕清酒的強大,那是源自對強者的勝負欲和尊敬,但最終卻無法抑製地被這個矛盾的人身上那份掩藏在強大背後的屬於清水清的脆弱感吸引。那是屬於清水清的靈動和鮮活,不是一件為人恐懼或稱道的人形兵器散發出的冰冷,而是僅有某些不經意間才會流露出的身為一個活著的人的一麵,會愉悅、會猶豫、會思考、會軟弱、有愛憎,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一樣在閑暇之餘去注意那個人的情緒轉變,也曾經認真思考過怎麽會有人能矛盾成這樣毫無疑問,這就是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清水清。他將來自身下的人來自本能的抗拒撫平鎮壓,一寸一寸地去探索,慢條斯理地去品嚐和占有。清水清的大腦霎時陷入一片空白,他微張著嘴,喉嚨中卻發不出絲毫聲響,呼吸亂調,像是躺在陽光下暴曬的一條脫水的魚,仰著頭無聲又艱難地喘息著。琴酒喉嚨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用力將身體輕顫的人壓入懷中。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麽,又無論天亮以後又會迎來什麽,但是此刻,這個人終於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他安撫著那具身體的顫抖和恐懼,他曾經用過無數個計謀,勝利者和活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所以他不在乎為了更完美地完成任務而耍些陰私手段,也從不以此為恥。但是唯獨這個人,唯有清水清,他要光明正大地擁有他。他過去有很多個機會去理所當然地占有這個人,他也自信於對方不會拒絕也無力反抗,但是他一直等到了今天,等到了由對方開口的今天他贏了,他一直都很清楚,這個名為清水清的人總是不會讓他輸。清水清無法抑製地繃緊了身體,伏在琴酒的肩膀上緩了幾分鍾,毫無關聯地,他突然斷斷續續地喘息著問道:“星……星星……會掉下來嗎……”這已經是對方第二次問他這個問題,琴酒仍舊對這個問題不明所以,但他還是認真地給出了答案:“會。”銀發青年伸出手抓住了一縷垂在身側的金色長發,他握得很重,指尖幾近泛白,在感受到手心內真切的觸感的一刻他的臉上展開了一個釋然的微笑,但笑著笑著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湧出,又迅速滑落洇入進耳側的發絲中。“那月……”他稍微平複了一下呼吸,才勉強把剩下的幾個字順利吐出來:“那月亮呢?”星星會掉下來,那月亮嗎?他掙紮著抬起手抱緊眼前的人,顫抖的指尖蜷縮著扣緊,像是瀕死的人終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個問題不受控製地在他的腦海裏反複出現:星星會掉下來,月亮會嗎?如果落下來,會落入他的懷中嗎?他的哽咽聲逐漸擴大,最後仿佛自暴自棄一般地放棄壓抑哭聲,淚水像是不要錢似的接二連三地滾落。【“時間還有很長,我可以等到你願意主動開口告訴我的那天。”】他不知道該如何向琴酒解釋,時間,那個他們過去不甚在意、覺得還有一大把的東西,或許已經沒有那麽多了。第71章 七十一瓶酒新年將近,街道上已經隱約浮現出了幾分新年將至的氛圍,一些商家已經將帶著年味的裝飾擺放在門口和店內,與此同時,諸伏景光終於得到了一個同安室透碰頭的機會。其實這麽做並不安全,諸伏景光清楚做出這個決定的上級們也背負著壓力,但是他真的迫切地想要尋求到一個機會去告訴好友一些事情,那是一個唯有他們兩人才能真正理解的話題,隻有曾經身為清水清的下屬的人,才能真正理解那個人某些看似無厘頭的行為。作為奇跡般地幾乎是全身而退地脫離了組織的前蘇格蘭威士忌,諸伏景光已經被周密地保護了起來,畢竟過去臥底成功撤回後又被追擊暗殺的先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血的教訓哪怕發生過一次都已經超額。實際上警方目前是拒絕讓他獨自外出活動的,更何況是去見同樣進行著危險的臥底活動的安室透,但是他不抱什麽期望地第三次提出申請時,隔天竟然奇跡般地通過了雖然上級再三囑咐他要時刻保持警惕,有任何異常都要迅速撤退,同時要求他進行一定的易容和偽裝。諸伏景光知道一些情報大可以交由公安方麵的渠道代為轉達,他不是不信任並肩作戰的同僚們,但是這次狀況不同,有關清酒的這件事,必須由曾經身為清酒的下屬的他才能講得清,也隻有同為清酒的下屬的zero才能真正客觀地理解。他們在一處沒有監控的巷口碰麵,這是公安方麵同安室透早就計劃好的一次接頭,唯一的變數不過是臨時將接頭人更換為了諸伏景光。諸伏景光很清楚這個機會有多麽難得,也明白上級們又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做出了這個決定,而他要做的不僅是將他想要傳遞的情報傳達給好友,同時也要將新的情報完完本本地帶回。安室透麵向著街道那邊,他戴著耳機,耳機中卻沒有放音樂,背靠著牆壁無所事事地摁著手機,仿佛不過是一個在街邊打發時間的普通青年,或許唯一同路上隨意抓來的一個人不同一些的點,隻有他那張無論怎麽看都是個池麵的臉。在不易被人察覺、光線不佳的巷口內側,帶著棒球帽的中年男子指尖夾著煙,帽簷和微垂的頭很好地掩蓋了他的口型,男人頹廢地倚著牆,嘴唇微動:“zero。”一直埋頭於回複郵件的金發年輕人按著手機鍵的手指頓了頓,但幾乎是下一秒就又恢複了原本的流暢,低垂的灰紫色的眸子裏快速晃過一抹驚喜,青年仿佛隻是隨著輸入郵件而自言自語地念道:“……hiro?”熟悉的稱呼就是久別重逢後最好的寒暄,所有其餘的話都是贅述,他們不再浪費時間,直奔主題地開始了一場在外人眼中毫無關聯的“對話”。“是他放我走的,而且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他們都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這是一場已經在心中模擬過的對話,諸伏景光知道他們待在一起多一秒,彼此壓在身上的危險性就多一分,所以話語間幾乎不加任何鋪墊,十幾年的相處,他自信於好友能夠跟上他的思路。“他和一個叫伊佐蒼的警官有聯係,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有著怎樣的關係,但是話語間表現得相當熟稔……這段關係裏應該是清水清占主導,伊佐蒼似乎有所退讓。”“我沒能查到伊佐蒼具體有著怎樣的身份,向上級追問後往往也是不了了之,告訴我不要糾結於此。除此之外,我發現我提交上去的報告裏關於伊佐蒼的部分也被人為抹除了,在向上詢問後,上級給出的回答依舊是讓我不必再關注這些事情。”“總之……如果不是伊佐蒼本人的權限相當高,那就是站在他背後的人權限很高。”上級讓他不要深究,但是他怎麽可能真的做得到就這麽放任不管,伊佐蒼一定在清水清、組織、警方三個方麵中起到了某種特殊的平衡作用清水清厭惡這個人的同時卻又在某種程度上信任著他,伊佐蒼在警方擁有一定的地位,警方知道伊佐蒼和清酒的關係卻默認他保持聯係,那麽組織呢?在組織裏伊佐蒼是否又扮演了什麽特殊的角色?諸伏景光有一種預感,隻要死死抓緊關於伊佐蒼的這條線索一直走下去,那離撥開清水清背後的那團迷霧的那天就不遠了。十二月七號的夜晚,他最終選擇了跟著那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離開,他當然不信任那個自稱伊佐警官的人,甚至比起伊佐蒼他說不定更願意相信站在另一立場的清水清,但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已經別無選擇。隨後對方一路把他送回了警視廳偽裝經營的一處站點在執行臥底任務之前,他曾經在此進行過多方麵的針對性訓練。能知道這個地方,本身就已經代表了一些東西。他在路上向那個自稱伊佐蒼的男人提出了諸多問題,但無論是在他情緒激動時還是逐漸冷靜下來後,對方始終隻是保持著微笑一言不發地開著車,隻有在紅燈亮起時才會出於禮貌一般地轉頭看向他,那種仿佛是用尺子量出來的弧度做出的笑容讓他從心底生出一股惡寒。犯罪組織的高層和警方的某個地位不低的警官,兩個立場絕對對立的人為什麽會如此熟悉,他甚至能在那兩人的對話中清晰地捕捉到伊佐蒼對清水清的一絲討好和無可奈何。伊佐蒼,那個笑麵虎一般的男人,究竟與清水清之間掩藏著怎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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