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瓶酒銀發青年猛地坐起來,他大口喘著氣,胸腔劇烈地起伏,被汗水打濕的發絲歪歪扭扭地粘在臉頰,他卻無暇顧及。等等,我這是……在床上?那就說明……他掀開被子跑出臥室,擺在客廳中央的椅子仍舊突兀地立在那裏,而在椅子正對的不遠處的桌子旁,一個長發的男人背對著他靜默地站著。果然,是琴酒回來了啊。“醒了?”“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清水清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啊……對,醒了,剛剛醒的。”未開燈的房子裏光線稍暗,全靠暮色餘暉維持著朦朧的視線,他側目看了眼牆上的鍾表,驚覺竟然已經到了這個時間了。我竟然睡了這麽久嗎……他在開個燈再走過去和直接走過去之間猶豫了一瞬,而後依靠本能選擇了後者。“什麽時候回來的?”“中午。”“可惜……”琴酒自然地伸出手為身前的人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垂眸淡淡道:“可惜什麽?”清水清的視線追著那隻手亂飛,口中卻一本正經地回答著:“浪費了好多時間,你能回來休息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吧。”停留在他額角的手指頓了頓,轉而向下,撫了撫他的臉頰,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若無其事地收回。“我下次會早點回來。”銀發青年似乎並未因為那句話而開心起來,即使麵上不顯,但身為已經與對方熟識了很多年的人,琴酒能夠輕而易舉地從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懊惱。這個人現在竟然真的在為錯過了與他相處的時間而感到惋惜,琴酒的眼神中不由帶上了幾分審視,這對他來說這明明算件好事,他卻敏銳地從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又始終無法真正捕捉。這種抓不到實處的感覺讓他的心底滋生出幾分煩躁,但是目光觸及那雙溫潤的海藍色的眸子時,又詭異地瞬間找回了平靜。“剛剛是做夢了嗎?”琴酒隨意換了個話題。清水清點點頭,疑惑道:“你怎麽知道的?”“聽到你在喊我的名字,但過去看其實沒醒。”琴酒拉開桌旁的椅子坐下,自然地伸出手,他最近發現清水清對握手抱有一種極大的執念,而且對這個動作幾乎稱得上是無法拒絕。清水清將手指輕輕搭在麵前的那隻手上,指腹下觸感粗糙,那些繭子是琴酒一路披荊斬棘走來的見證,天賦與生俱來,但是沒有人生來就能如此強大。那兩隻手默契地貼合,手指交錯,又不約而同地扣緊。琴酒引導著對方跨坐在他的腿上,而後順理成章地將那個身形單薄的青年納入懷中。“夢到了什麽?”他用空餘的那隻手輕撫著懷中之人的發尾和後背,就像對方執著於握手一樣,這種仿佛被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擁抱也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清水清將下巴擱在那個寬闊的肩膀上,斂著眸子,像沒聽到那個詢問似的,並不吭聲。那場真實又清醒的夢精準地揭開了他的傷疤,他的潛意識遠遠比他自己更清楚令他無法釋懷的東西是什麽,對琴酒的忽視、對日本威士忌的漠然、對boss的迷茫、對清水利明的憎惡……樁樁件件歸結在一起,那是曾經的他沒能做出的正確選擇後伴隨而來的仿徨。天色愈發暗了,視線愈發模糊,他們靜靜地擁抱著,在平緩又有力的心跳聲中,恍惚間會產生出一種全世界似乎隻剩下了彼此的錯覺。“……琴酒。”“怎麽了。”清水清動了動頭,將臉埋在琴酒的頸窩,悶悶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內響起:“黑麥曾經說,想要成為像我一樣的人。”“所以呢?”“琴酒,這句話我說得太遲了。”他在這個擁抱中汲取溫暖和安全感,或許還有一些旁的東西,它們共同支撐著他將那句話說出口:“不要成為第二個我,不要成為第二個清酒。”這是他在幾年前就該說出口的話,他卻一直等到了今天。這種話中帶著忤逆,帶著對組織的背叛,而更多的,他背叛的不止是組織,還有身為清酒的職責和立場。在他背上輕撫的手頓了頓,頭頂傳來一聲帶著磁性的輕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你。”他的手指仍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就像他懷中那個人需要這種動態接觸確認他的存在,他也需要借此機會確認這個人真的已經屬於他了。成為第二個清酒什麽好處?地位?權利?財富?賞識?琴酒諷刺地想著,如果那些浮於表麵的東西真的那麽不可或缺,那身為清酒本人的那個人身上又為什麽總是蒙著陰影。很多人都曾經目睹那把利刃出鞘時的鋒芒,他們為之驚歎、為此忌憚,他們妄圖掌控這把刀,失敗以後卻又試圖去折斷他。但是他不一樣,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我想要的,已經拿到了。”第76章 七十六瓶酒“這是……?”聽到詢問聲,清水清的動作未停,目不斜視地解釋了一句:“是位故人留下來的……最近突然又發現了,幹脆就擺出來。”他語氣平靜,一邊說著一邊將買回來的花插在花瓶裏,卻沒提及那位所謂的故人究竟是誰。久違地,他今天出了次門,去這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枝花,隻買了一枝,那是一枝熟悉的白菊。清水清側過身,將插著花的瓶子展示給琴酒看:“怎麽樣,白色和淺藍色放在一起是不是很搭配?”琴酒的注意力在那隻花瓶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而後再次將目光移回了眼含期待的銀發青年臉上,微微頷首。於是銀發青年臉上綻放出了一個算得上燦爛的笑容。故人的花瓶。其實他隱約能猜到那個故人指的是誰。琴酒看著那個不厭其煩地擺弄著那隻花瓶的人,莫名想去外麵抽支煙。於是他也真的這麽做了。“我去抽支煙。”清水清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隨意。琴酒順手撈起搭在沙發上的風衣,一邊從口袋裏掏出煙盒一邊向陽台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他的腳步卻逐漸停了下來。透過陽台的玻璃門,他能看到自己臉上的陰沉,也能模糊地看到那個坐在桌旁的銀發青年略顯單薄的背影,他突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清水清無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他的下巴壓在手臂上,隔著皮肉,兩塊堅硬的骨頭抵在一起,這個姿勢帶來的觸感其實不太舒服,但是角度正適合他去看那隻花瓶。他喜歡的並非那隻花瓶本身,隻是在借此懷念所有能看到陽光的昨日,就像很多人知道的那樣,他是個戀舊的人。腳步聲逐步靠近,一隻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清水清直起身,自然地將手搭在那隻手的手背上,仰頭去看站在他身後的人,笑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去……”輕快的聲音停下來,看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他頓了頓,試探性道:“……琴酒?”琴酒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張帶著困惑的臉,他甚至能清晰地從那雙海藍色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在被那雙眼睛投以注視時,某一瞬甚至可以讓人生出一種那個人的眼裏隻能看得到自己的錯覺。錯覺。男人冷漠地想著,這個人厭惡謊言,也從不說謊,但是那雙眼睛卻很會騙人。他用另外一隻閑著的手蒙住了那雙會騙人的眼睛,順應心意地吻了下去。那是一個相當纏綿的吻,清水清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配合地沉淪其中。按在他肩膀的手漸漸滑落到腰間,那隻手鉗製住他的腰身讓他無法掙脫,即使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推拒。長時間被剝奪視線和掠奪呼吸,在黑暗中,他本能地蹙起眉,卻依舊沒有打斷。時間已經被遺忘,不知又過了多久,這個混亂的吻終於結束,清水清垂著頭靠在椅背上平複著呼吸,當視線中出現一雙腿時,他露出個笑容,自然地抬起頭:“琴……”未說完的話被卡在了嗓子裏,他的目光對上的是一雙透著陰鷙的深眸。兩隻手分別落在椅背的兩側,清水清側頭看了一眼,未動,坦然地接受自己被一雙手臂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的現狀。“你在借那個瓶子祭奠誰?”清水清的呼吸仍未完全平複,說話時帶著點輕喘,他扭過頭,隻是淡淡道:“沒有。”“那為什麽不看著我回答?”他能感受到來自上方的凝視,這種固執甚至是偏執的視線他十分熟悉,琴酒走在他曾經走過的路上,他過去也曾這樣注視過幾個人又執意尋求解答,所以才會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的棘手。他過去得不到答案,今天站在被追問的那個位置,竟然詭異地明白了當年為何自己得不到答案。被困在椅子上的銀發青年歎了口氣,終於還是將視線挪回正麵,他看起來並不狼狽,溫和中帶著縱容,低聲道:“那你剛剛又為什麽會蒙住我的眼睛呢,琴酒,你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吧。”“用這種問題轉移話題,未免太過拙劣。”琴酒的話語中並不留什麽情麵,一針見血地揭開表麵的遮掩。“抱歉。”被拆穿也不覺得尷尬,畢竟他對此早有預料,甚至露出了個笑容:“在這種需要點手段的事情上,我的確不太高明,你知道的,我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沒什麽天賦。”“但是……”銀發青年認真道:“你會回答我的問題吧,琴酒。”“你”清水清突然伸出手勾了一縷金色的長發在指尖,又逐步向上,最終掌心輕輕貼在了金發男人的臉頰,這是一個帶著安撫意味的動作,他甚至能從肌肉緊繃的觸感上讀懂那個人身上已經抑製不住的戾氣。他們一言不發又緊張地對視著,又像是在對峙,亦或者是在醞釀一場無形的風暴。清水清原本耷拉在一旁的另一隻手逐漸捏緊木製的椅麵,在這種空氣幾近凝結的沉默中,他的心愈發沉下來。琴酒微微側頭,讓撫在臉頰的那隻手更加貼近自己,眼神卻絲毫未動,仍舊盯緊那雙海藍色的眸子。那隻手並未讓他感受到什麽暖意,隻有一片虛無和微涼,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那個人的體溫很低,卻沒想到即使在親密接觸時也很難催生出什麽能蓋過那片冰涼的熱烈。“你從不說謊,卻不代表你不會隱瞞。”他突然收回了一隻手,自然地攥緊那隻正下滑中的手的手腕,與此同時身體也再次逼近,將困住銀發青年的空間再次縮小。“所以,你隱瞞了什麽?”被挾製在空中的那隻手的手指蜷了蜷,清水清的喉嚨緩緩滾動,他與琴酒之間的距離已經被縮得極近,他微愣地看著那雙綠色的眸子,無端生出一股想要逃避的衝動,大腦在叫囂,身體卻不聽使喚。他的視線並未遊移,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看那雙眼睛本身還是綠色瞳孔中的自己的倒影,也無暇去看清楚那個倒影是否也同現實中的自己一樣陷入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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