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速飛行!”他將水杯放回托盤,對旁邊的侍從開口,語音冷銳嚴肅,“事情有點超出預計了,我們必須要爭分奪秒!”


    飛機呼嘯著陡然加速,劃破了湛藍的天宇。


    烏利爾打開了隨身的手提電腦,對著耳麥開口,輸入指令:“目的地:中國,s城,預計一個小時後抵達——現在,把這個城市的全息模型和衛星圖都傳到我的電腦上來,並且及時根據動態調整更新數據。”


    電腦自動打開了,一個三維的模型開始旋轉,無數數據匯集,密密麻麻的綠色跳躍著,逐漸形成了一個城市的模樣。在那個城市的東南角,赫然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坑洞。


    “是這裏麽……”烏利爾的手指劃過屏幕,眼神犀利,“那扇門打開了……地獄的入口開啟。那裏是米迦勒和拉斐爾到過的地方麽?那麽,也讓我來領教一下吧!”


    chapter 21 廢墟之上


    7點03分21秒。


    當霍銘洋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半掛在牆壁上的鍾。


    才七點?他模模糊糊地想,可是為什麽外麵的陽光如此刺眼,像是正午一樣?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就發現那個鍾的指針一動不動,一直凝固在那個位置上,玻璃表麵上布滿了冰裂紋,顯然是已經在地震發生的那一瞬壞掉了。


    那麽,現在到底是什麽時候了?他昏過去了多久?


    霍銘洋吐出一口氣,隻覺得全身上下疼痛,仿佛被人拆開又重裝了一遍。他試圖用手臂撐起身體,卻發現靠近走廊的牆壁整個坍塌了,自己身上也橫七豎八地掉落了許多雜物,最可怕的是一根沉重的鋼筋混凝土粱,居然傾斜著壓在了他的背上。幸運的是那根粱在掉落的時候被莫名的力量碎裂成了幾段,所以隻有末端掉落在了他的身體上。而且,不單是那個鍾,這根梁、四麵牆壁,乃至整個房間似乎都遭到了某種巨大力量的瞬間襲擊,四分五裂,仿佛被刹那間壓壞的紙盒子。


    無論如何,畢竟他還活著。


    霍銘洋深吸了一口氣,反手托起了背上沉重的混凝土粱,扔了出去。然而,當推開了背上的重物,微微仰起上身準備起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張少女的臉,一時怔住了——他的身體下還有一個人。她躲在他的身體下,閉著眼睛,臉色蒼白,額頭緊緊貼著他的胸口,蜷縮著,一動不動,仿佛一隻在他懷裏睡去的貓。


    那一刻,昏迷前的所有細節在腦海裏全部蘇醒了過來。救援,被困,反抗,傾訴,夜奔,追殺,走投無路……一切都曆曆在目。


    還有最後一刻,響起在他腦海深處的母親的聲音。


    可是,那一刻母親到底說了什麽?為什麽還是那樣模糊,怎麽也無法想起來?


    霍銘洋定定地看著懷裏昏迷的少女,耳邊不停地回響著另一個聲音,眼神複雜地變換著,肩膀竟然微微發抖。他伸出手去,碰了碰對方的臉,有一縷微涼的氣息非常細微地觸及了他的皮膚。那一瞬他鬆了一口氣,用手輕拍她的臉:“夏微藍?醒醒……醒醒!”


    然而,夏微藍並沒有醒,甚至連絲毫反應都沒有,呼吸依舊均勻而平穩,麵容平靜,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口,仿佛在災難到來的最後一瞬開始祈禱。


    這張麵容令他覺得無端端的寧靜。霍銘洋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眼神複雜地站起身,推開周圍掉落的雜物,拉過毯子蓋在她身上。


    是的……她絕不能有一點事,因為這是他的使命。


    霍銘洋揉著太陽穴,覺得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在突突跳動,頭疼得快要裂開了。強撐著站起,走到了窗口往外看去,這一瞬他倒吸了口氣——這幢樓外,居然是萬仞深淵!


    窗外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原本的綠樹、圍牆、道路全部消失不見,隻有一個巨大而深不見底的坑洞,黑黝黝的,宛如地獄裏張大的巨口,吞噬了這個世間的一切。而這幢樓就位於巨坑的邊緣,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傾覆——那個從檀宮擴散而來的天坑,蔓延了幾乎半個城市,居然就在這裏止住了!


    霍銘洋站在窗口,隔著碎裂的玻璃看著那個黑洞,神思恍傯地伸出了手。就在他試圖推開窗子的瞬間,忽然有一種劇烈的灼熱灼痛了他的手。他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倒退了一步。“啪”的一聲,開啟了一線的窗戶重新關閉,碎裂的玻璃上掠過一道光,仿佛劍刃上的寒芒。那一刻,霍銘洋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是的!這個醫院,居然籠罩著一層結界!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推開窗,然而盡管這次有了準備,手還是在接觸到玻璃的瞬間被彈開了。巨大的力量襲來,虎口開裂,血流滿手。


    這是……霍銘洋定定地看了那個破碎的窗戶片刻,忽然間返身衝出了房間。外麵仿佛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一個人。b樓的走廊斷裂成了數截,整幢樓的一二層都已經徹底不見了,被壓成了一堆廢墟,連同裏麵的人。唯獨他所在的這個地方保吃著相對的完好,不但走廊沒有開裂,甚至連走道旁的幾個房間都還安然無恙,仿佛被某種力量保護著。


    奇跡,隻能用這個字眼來描述這一切吧?


    這裏關著的病人都逃跑了麽?或者,都被壓死在廢墟裏了?如果是逃出去了的話,可夠父親頭疼了……霍銘洋冷冷地想。


    沿著樓梯往下跑,跳過幾段斷裂的樓梯和台階,他來到了庭院裏。一樓的門廳已經因為坍塌而消失了,但是出口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外麵透進來的陽光。似乎隻要跨出幾步,就會回到外麵正常的世界。


    然而,他剛踏入陽光裏,虛空裏卻有一股力量迎麵而來,將他整個人再度重重地往後推開。他撿起一塊碎裂的大理石,對著門口扔了過去。隻聽到輕微的“嚓”的一聲,那塊石頭在穿過門的一瞬間被無形的力量釘住了,就這樣停頓在了空氣裏,然後緩慢下滑,最終慢慢消失。


    青山精神病醫院頭頂的天空依舊是湛藍的,日光傾瀉而下。然而卻有一群驚慌的鴿子在庭院上空飛翔,一圈一圈,卻怎麽也無法逃離,仿佛有一個無形的樊籠扣在上方,令那些溫順的生靈怎麽也掙紮不脫。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明白這片廢墟已經被奇特的結界籠罩,與外麵的世界割裂了開來。不要說這裏麵困住的人,那些朝著外麵奔跑、以為可以在坍塌之前逃出去的人,如今也都已經死了吧?當結界擴張開的一瞬,所有撞上去的人都會被消弭,沒有一個可以逃脫。


    可是,這一切是誰做的?“白之月”?不……如果是“白之月”的人,為了追索編號為no.365的夏微藍,他們應該讓天坑繼續擴散,將整個精神病院連同裏麵的人都吞噬到門的另一邊才對吧?那麽,又會是誰?是誰能在一瞬間將這裏變成一座封閉的孤島?


    然而,剛想到這裏,幾個刺耳的聲音卻猛地傳入了耳畔。


    “怎麽搞的,就是出不去?明明窗就在那裏,玻璃都碎了,怎麽會出不去?”


    “別莽撞,沒見剛才小孫都死在這裏了麽?”


    霍銘洋猛然一驚:這個醫院裏居然還有幸存者?他剛剛轉過身,隻聽“嘩”的一聲,在靠近出口的一個房間裏仿佛有什麽東西重重地撞了上去,然後整幢樓都抖了一抖,很多開裂的地方簌簌落下塵土,不停有混凝土塊和磚落下。


    “別撞了……再撞樓都要倒了!”一個聲音尖叫,“我們會被壓死的!”


    “走開!我就不信撞不破這一扇鬼窗!”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怒吼,煩躁地四處尋找,“明明看得到外頭,就是出不去,我們難道要被困死在這裏?”


    “拜托你,別撞了!”看到他又抱起了一截柱子撞向窗戶,另一個人連忙上去拉住,苦苦哀求。那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高瘦男子,長胡子長發,抓著胸口的十字架,一迭聲地喊:“你沒看到那是一扇可怕的窗麽?末日……這就是末日!我們要死了,掙紮是無用的……此刻隻能祈求萬能的主的解救!”


    “神經病!”那個眼鏡男人踢開了他,“我可不是和你一樣的瘋子!”


    兩個人爭吵著,房間的地上還躺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似乎受了傷,半邊臉上都是血,有氣無力地看著他們爭論,不發一言。他沉默著,手指卻默默在地上的灰土裏劃著,吃力地在身體周圍畫出了一個奇特的符號。沒有人注意到他。那個眼鏡男終於成功地擺脫了基督徒的糾纏,扛起一塊沉重的混凝土,再度用盡全力地向著窗口撞去。同一瞬間,帶著十字架的男人驚叫著“上帝”往外跑。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猛然撞擊之後,整個房間震了一震。


    窗戶完好如初,四壁卻開始倒塌。


    “小心!”一雙手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那個愣住的男人一把拉開。霍銘洋一把抓著那個眼鏡男人退出,房間瞬間坍塌。然而地上那個受傷的少年卻沒有逃脫,被掉落的混凝土磚石淹沒了。


    “你……是誰?”他的出現令這裏的幸存者都吃了一驚,那個帶著眼鏡的男人下意識地拚命掙紮,“放開我!”


    “別白費力了,”霍銘洋如言放開了他,皺眉警告,“再折騰下去這裏的確要二次坍塌了,對大家都不好。”


    那個男人喘著氣退開,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年輕人。霍銘洋滿臉繃帶的模樣顯然令他覺得不安,他結結巴巴地問:“你是誰?”


    “天啊,我能感覺到您的氣場……您是個非凡的人物,一定是上帝派您來拯救我們的!”帶著十字架的男人卻情不自禁地叫起來,雙手舉向了天空,“感謝上帝,請您再顯露神力,讓羔羊們離開這個迷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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