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春兒渾身一哆嗦,連忙道:“二爺有什麽吩咐盡管說便是,小的一定辦到。”賈璉道:“我要你去尋一樣東西,不知是在你老子那兒還是你娘那兒,尋著了便拿來給我,這事兒就算得了。”來春兒問道:“小的家裏頭那三寸地方,竟還有二爺要的東西?二爺隻管吩咐,便是那東西在油鍋裏頭,小的也定然伸手去撈上一撈。”賈璉微微一哂,眉眼間俱都溫和了幾分,一字一字低聲道:“我要一個賬本,應當不薄,你好好找,找到了呈上來,二爺我還賞你五兩銀子,給你還上賬。”來春兒喜不自勝,忙不迭的點頭道:“多謝二爺,多謝二爺,明兒個小的就給您尋去。那……那現如今天色晚了,二爺可要回屋歇著了?”賈璉笑著踢了他一下子,撣了撣衣袍便轉身去了,進屋之後鳳姐早就睡下了,平兒打著哈欠披著衣裳過來替賈璉寬衣,邊低聲道:“二爺怎麽在珍大爺那兒待到這會兒,奶奶隻道是二爺今晚又不回屋了呢。”賈璉道:“這話說的可真是新鮮,不回屋睡我還能去哪兒?睡到外頭石板子上去不成?”平兒愣了一下,又低下頭去也不再說些什麽,隻服侍著賈璉睡下之後,自個兒便往裏頭屋子去了。第二日賈璉起了個大早,鳳姐卻比他起的更早些,隻說王夫人喊她過去開庫,取出園子裏頭等著糊東西的紗綾來。賈璉梳洗之後,正用著早飯,便聽外頭一陣窸窣,不大會兒的功夫便瞧見來春兒縮頭縮腦的走了進來。賈璉見是他,便將筷子放下,問道:“怎麽,可拿來了不成?”來春兒忙從懷中取了個布包出來,裏頭放著三四本賬目,同賈璉道:“小的隻怕弄差了,也不知哪一本才是二爺要的,便都取了過來,二爺瞧瞧可是這些麽?”賈璉接過後抬眸笑著瞥了他一眼,道:“看來你這順手牽羊的功夫倒不僅在府裏頭有用,在自個兒家裏也是一樣頂用的啊?”來春兒聽賈璉話中帶譏,訕笑著摸了摸後腦,低頭陪著笑。賈璉翻了翻,發現其中有兩本都是往外頭放賬的記錄,他心中冷笑,自個兒果然是沒猜想錯。鳳姐讓旺兒夫婦替她放賬,雖說她看管的極嚴,可是這下頭的人摸著了手邊的銀子,豈有不往口袋裏放一把的道理?幸而也是他們有這份私心,否則如何能讓自己拿著把柄呢。賈璉留下了其中兩本,將餘下的又給了來春兒道:“你雖然行為不端,隻不過腦子還是有些活絡用處的,這是五兩銀子,你拿去將賬還上。過兩日我瞧著哪兒有缺分,再賞你個職務,莫要再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了。”來春兒不料賈璉竟這般和氣的同自己說話,一時間鼻尖竟有些發酸,頗不好意思的揉了把臉,連生道了謝,又給賈璉磕了個響頭,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賈璉倒是不知來春兒是何等心態,隻是將那兩本賬目收好,又喊來興兒道:“昨兒個那東西命人收好了?”興兒道:“收好了,二爺可是要瞧瞧?”賈璉擺手道:“這是多著急的事兒不成?有個什麽可瞧的,我先去老爺那兒回個話,一會兒二奶奶回來了,你叫她屋子裏頭等我片刻,隻說我有事同她相商。”既然賬本已經在手,那就沒有必要再來來回回的打太極了。鳳姐這放債的事情,一日不除幹淨了,就一日都是個重大的秤砣,沉甸甸的壓在身上。賈璉打定了主意,待鳳姐一會兒回來了,便同她攤牌。第18章 雨中巧逢(修)賈璉從賈政那兒出來之後,突然見著隆兒喜氣洋洋的朝他過來,瞧著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稟二爺,二爺前陣子讓小的幫著在外頭打聽盤個鋪子的事兒,今兒個一早已有了著落了。”賈璉聞言大喜,問道:“那鋪子在什麽地界兒?主人家是何人,仔細別讓人蒙了去。”隆兒道:“不會不會,那主人家是小的二叔家的世交,幾輩子的交情了,恰好在城西空了一處鋪子下來。二爺交代不許張揚,我也囑咐與他了,那邊兒價碼已開了出來,倘若要盤下來,就是五百兩銀子。小的還跟他說合著將原有的幾樣家具都留了下來,隻當作個添頭吧。”這個價格,大大的出乎了賈璉的意料,五百兩銀子,放在現代也就是大概十五萬元的樣子。這樣合適的價格,莫不是那鋪子有什麽缺陷?賈璉忙道:“既然這樣,那事不宜遲,你今兒便領我過去瞧瞧。倘若是當真不差的,那咱們立時就定下來也無妨。”說罷便回屋換下了家常衣裳,賈璉見鳳姐仍未回來,便想著待看罷了鋪子在同她說倒也無妨。天大地大,掙錢最大。近日賈璉出門出的勤,二門上的車都是現成套好了的,隆兒跟車夫坐在外頭,一路往城西去了。這幾日時氣很好,不冷不熱的,風吹在臉上也沒有北方特有的刺痛感,和煦極了。等到了之後,隆兒小心翼翼的扶著賈璉下了馬車,麵前便是個不算太大的鋪子。進去一瞧,倒是四四方方幹幹淨淨的,竟還帶著個小閣樓。賈璉拍了拍那門板,實木厚實的很,又掃了眼店中大體的家具擺設,便同一個瞧著四十餘歲模樣的人問道:“你這鋪子瞧著倒很不錯,原先是用作什麽的?”那人知道賈璉的來頭身份,忙堆笑道:“原是租給個茶商,隻是前陣子買賣不景氣,就空了有月餘了。這陣子老父又染了病,正急著使錢,您若是覺著合心思,那咱們不妨就定下。不是我誇口,這個價錢,這個地段兒,這樣的鋪麵,可著京城也尋不出第二家嘍。”賈璉笑著拂了拂手上的灰土,點頭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實心要做這買賣,成,這地方我看著也不差,咱們今兒個就先把定銀交了,簽個契書。既是隆兒家中的舊識,也不必找什麽中人了,明後日我便打發人將銀子給你送去。”那人忙笑著隻道不急,賈璉讓隆兒取了一百兩的銀票出來,遞到那老板手中,又將隆兒留下打點契書,查看四下可有什麽破損之處。賈璉心中想著同鳳姐的那樁事情,便也不再久留,出了門去便又上了馬車,命車夫擇道回府。鋪子定下來了,也就等於是開了一半的張了,到時候隻需他尋個僻靜地方,將花從桃花源挪出來,再喊了人去送到鋪子便可了。隻要一想到日後可能源源而來的銀子,賈璉就興奮的忍不住哼起了歌兒來。反正就是個花店,也不必弄什麽裝修擺設了,雇個掌櫃的守在店裏,自己每日得了空過去瞧瞧便是。倒是該取個好聽上口的名字,回頭還可雇上幾個姿容上佳的丫頭小子在外頭發發傳單,做做宣傳。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的經濟型人才,在古代做生意,怎麽也是占點優勢的。興許這事情辦得太過順遂,老天爺瞧著賈璉樂得太過開懷了,總是要尋出些事端來讓人犯難。方才還是大天白日的天朗氣清,轉瞬之間竟突然下起了雨來,並且還漸漸露出幾分瓢潑之勢。賈璉心道,幸好是坐在車裏頭,倘若像薛蟠那般日日喜歡騎著高頭大馬在外閑逛,那此時豈不要成了落湯雞一般?隻是車子行到一處拐角之時,卻突然“吱嘎”一聲停了下來,賈璉坐在車裏被冷不丁的晃的向前一傾,心裏頭頓時猛跳了一下子。還不待他開口去問,外頭的車夫便撩起簾子,同賈璉道:“二爺,這雨下的急,地上又有淤泥,咱們的車給陷住了。”什麽?賈璉一怔,忙問道:“你瞧瞧可還能挪動不能?不然雇幾人來幫著一起推車也成,這車頂的油棚我隻怕撐不住多會兒的。”車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吆著嗓門兒道:“便是推出來了,那也且得有些功夫呢,二爺不妨先下車來,到這沿棚下頭來躲躲雨吧,小的再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