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葉家的人知道她中了進士,便到洛陽尋她。”小郡主哼了哼:“我就知道!”溫善笑問:“你知道什麽?”“知道她出息了所以來尋她了呀!戲文裏都這麽說的!”溫善搖了搖頭:“這倒不是,而是葉禦史的爹知道她中了進士後,還跟一群男人為同僚,覺得在同一屋簷下當值,有辱名聲,便氣得休了離家多年的妻子,將葉禦史逐出了家門。”小郡主的心情更不好了:“這葉家的人,比我爹還蠻不講理!”“禮教世俗的衝突是必然的,而葉禦史從中選擇了她想走的路,無所謂對與錯。”小郡主若有所思,難怪葉明珠能有那一番“黑白論”,原來都是多年來的沉澱。“你怎麽知道這些事的?”小郡主問,沒想到溫善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模樣,卻知道這麽多小道消息。“此事鬧得極大,朝廷也有議論,我當時在太府寺當值,自然有所耳聞。”她忽然心虛地瞅了遠方的船隻上的葉明珠一眼,湊到溫善的臉邊:“那我們在此說她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啊?”溫善一扭頭便險些親上了小郡主的臉,她頓了一下,倒沒有刻意拉開距離,而是吃吃地笑了:“嬰之才發現嗎?”作者有話要說: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場雷陣雨,又斷網了,電腦傳輸到手機上發的_(:3」∠)_感謝表下次再列麽麽噠~(^3^)-☆ps宋仁宗朝,殿試分五甲,一二甲賜進士及第,三四甲賜進士出身,五甲賜同進士出身。第40章 病來淮南向來都是戰略防禦樞紐地區, 溫善記得南宋便是占據了淮河, 憑著淮河的地理位置,使得趙氏的江山得以苟延殘息。晉代的唐庚也曾言:“自古天下裂為南北,其得失皆在淮南。南得淮, 則足以拒北,北得淮則南不可複保矣。”當年太上皇鄴北攻打占據了北方要地的朱梁政權時, 便耗費了不少心血,最終還是用了不少手段, 讓腐朽的朱梁政權從內部開始瓦解, 並放棄淮南這塊地,最終結局如今一目了然。而如此重要的戰略位置, 朝廷自然是部署了重兵,所以在這一道,江匪、土匪都很少。而這兒又是南北漕運的樞紐之處,除了官辦的船隻,更多的是走南闖北的行商。商人為利多奔走在外, 一走便是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而遠離家鄉的他們也難免會有些耐不住寂寞, 故而這淮河兩岸的青樓便尤為多。加上百姓的日子好了,便令的不少勾欄瓦舍都冒了出來,淮河兩岸的夜晚便是如此繁榮、熱鬧起來的。如今倒沒有“官妓”這一說法, 朝廷一方麵在提高女子的地位,若是再養“官妓”這無疑是自打臉麵。不過仍舊有不少地方官府會偷偷地控製一些青樓,有了官府的監管, 這些青樓的名頭也大一些。朝廷的手也伸不了這麽長,加上這裏麵涉及了不少利益之事,所以隻要沒有逼良為娼之事,基本上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溫善對這些的了解一來是依據前世所學的曆史所得的,二來她很難接觸到這些,但是從話本中還是可以了解到不少的,再加上她喜歡琢磨這背後的因素,很快就讓她琢磨出了不少東西來,足夠她寫好幾篇論文了。此時她跟鄴嬰之說這些事,倒也讓小郡主受益匪淺。小郡主在船上的那些日子本就暈船,後來好不容易好些了,一看書就又開始暈,最後隻能作罷。所以這些日子,她可沒有讀過書,倒是得葉明珠的指導和聽溫善對沿路的風土人情講解,得到了不少新的學問。由此小郡主就特別愛跟著溫善,讓她說更多有趣的事,溫善說的時候,她就盯著溫善瞧,眼睛亮晶晶的,讓溫善有些恍惚,以為自己成了“故事大王”。到後來趙鈴有些吃味了,對阿元道:“以前郡主愛聽我說外頭的新鮮事,如今都不找我說了。”阿元道:“你說來說去都是哪家的閑事,當個樂子聽一聽也就罷了,哪像溫丞說得事情,要是沒點墨水,那可說不出來。”趙鈴自然知道自己不能跟溫善比,她想了想,也隻能繼續失落去了。後來趙鈴問柏伶,溫善似乎沒來過淮南道,她是如何知道這麽多事情的?柏伶道:“我也不知,娘子從不跟我們說這些事,我在娘子身邊這麽多年,也沒聽她跟誰說過這些事。”這麽一來,趙鈴心裏平衡了。在她看來,溫善跟柏伶這對主仆的關係還真不如她跟小郡主,好歹小郡主有什麽新鮮事也還是會對她嘀咕的。到了濠州城外的大碼頭,一眼便看見了停在岸邊的畫舫和建在河邊的酒肆、茶館、從食店。眾人趕了一日的路,此時天色早已昏暗,望著掛起了彩燈的船、畫舫和酒肆,便覺得肚子有些餓了。距離驛館還有一段路,而葉明珠等也沒有提前通知驛館,便沒有馬車候著,她們幹脆走進了一家酒樓先填飽了肚子。小郡主本來看見一家正店門口擱著一盞很漂亮的燈,便打算去那兒的,不過還是被一位衛士勸住了。她不解地問緣由,把那衛士問得麵紅耳赤,最後才支支吾吾地說那盞燈叫梔子燈。而門前擺放著這種燈或是紅杈子、緋綠的酒肆便是表示裏頭有女妓服務。畢竟是郡主出身,身為衛士自然不可能讓她去這些地方,故而才這麽隱晦地說了出來。小郡主聞言,果然很是嫌棄,連帶著推翻了她稱讚那盞梔子燈漂亮的話來。在這些底層百姓聚居的地方,酒肆的環境自然比不得她們常去的酒樓,人多也嘈雜不說,她們一進去,便有好幾雙賊眼在她們身上打量著。她們這一行人便有七個女子,長得年輕貌美,而這兒多的是幹粗活的腳夫,吸引的目光自然多了。出於安全考慮,她們最終找店家要了一間臨河邊的閣子才得以自在些。她們也終究還是引來了官府的人,畢竟那些衛士的刀一點也沒藏著掖著,平民不能藏刀,官府自然得上前盤問。所以在她們一邊欣賞淮河的夜色,一邊解決了晚食問題時,官府的人便趕了過來。其實濠州的知州聽見碼頭的人匯報,來了這麽一夥人時,再聯係早前宿州的消息,便隱約猜測是葉明珠等人來了。他便吩咐衙門的人得小心和客氣些,也別鬧出太大的動靜,另一方麵又去聯係了驛館。官府的人核實了她們的身份後,驛館的馬車也到了。她們這一日奔波,早已疲憊不已,所以就早早地回到了驛館,沐浴歇下了。而到了半夜,溫善便醒了過來,她抹了一把虛汗,把衣裳穿上才出了房間。她剛來這兒,也不大熟悉環境,大部分人都睡了,隻有部分衛士仍在值夜,看見了披頭散發的她險些沒嚇個半死。“是我。”溫善有氣無力地說。衛士穩住了心神,也聽出了溫善有些不對勁,忙問:“溫丞這是怎麽了?”“興許是水土不服。”溫善說了這麽句,便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吐了起來。她吃的東西並不多,而整日奔波的結果是精神差,胃口也差。在宿州時還沒有這麽大的反應,可到了濠州,也不知是否是覺得到了目的地,精神便有些鬆懈了,所以這腸胃便鬧騰了起來。衛士嚇得趕緊去找驛館的官吏,讓他們去找郎中,而動靜之大很快便吵醒了本來就淺眠的趙鈴。趙鈴想著自家郡主對溫善的著緊程度,一番糾結之下就把小郡主喊了起來,告訴了她這事。小郡主本來就疲憊,好不容易有個地方歇息,幾乎是一沾床便睡了過去。半夜睡得正香,就這麽被人吵醒,她沒來得及嘟噥便聽說溫善出事了,嚇得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就這麽光著腳跑了出去找溫善。趙鈴瞪大了雙眼,在後頭叫道:“郡、娘子,鞋子還未穿上!”小郡主壓根沒回頭,她隻好收拾了一間大氅和提著鞋子追了過去。郎中給溫善看過了,又開了方子給底下的小吏去抓藥,柏伶這才扶著溫善回房躺下。廚院送來的熱水還沒喝下,小郡主便匆忙地趕來了,她著急地問:“溫善你怎麽了?”“沒多大的事情。”溫善笑了笑,倒是打量了這副模樣的小郡主幾眼,伸手將她拉到床邊,“天兒冷,你光著腳跑來,也不怕病了?”小郡主發現溫善氣色更差了,連連追問才知道溫善這是水土不服鬧的,知道後又心疼起了溫善來。她以前並不覺得溫善的擔心是如此的有道理,可直到此時才覺得溫善說的對。在這裏上即使沒有遇上江匪、土匪,可也難保不會染上什麽疾病。溫善會水土不服,她興許也會,溫善的擔心便無不道理。喝過了熱水,又吃了些熟藥,溫善就重新躺下了。至於別的藥,此時已經太晚了,再去熬也來不及了,隻能明日再喝。而小郡主這一爬上了溫善的床,就不肯下來了她得看著溫善,免得後半夜又不舒服了也沒個人照應。至於柏伶,她身為婢女倒是得盡責,但是溫善待她並無多少主仆的意識,也不希望她在這兒趴著睡一夜,就讓她回去了。寒涼的秋風早已吹遍了南北大地,夜裏的濠州也十分冷。且和洛陽的幹冷不同,這兒的冷帶著一點濕意,蝕入骨頭。小郡主貼著溫善,感覺到彼此的身子在這寒涼中像一鼎小小的爐子,傳遞著熱量。“小郡主,待會兒我把病氣傳給了你怎麽是好?”溫善道。“又非風寒,這怎會傳染呢?”小郡主道,覺得還是不夠,就又湊過去了些。溫善啞然失笑,聽見小郡主又問:“為何我不會水土不服呢?難道我天生適合遊曆?”這下溫善是真的忍不住輕笑出聲,小郡主忙問:“你笑什麽?”“我隻是覺得小郡主言之有理。我猜想,這一路上小郡主是從洛陽吃到了濠州,腸胃早便習慣了,故而並不會水土不服。”小郡主覺得有幾分道理,剛想埋汰溫善這一路吃得少,忽然便發現了溫善話裏隱藏的深意,頓時羞惱道:“你罵我?!”“沒有。”溫善怎會罵她呢!“可你覺得我吃得多!”“覺得你吃得多怎麽是罵你了呢?”小郡主氣呼呼地說道:“你果然是在暗指我吃得多!”“……”溫善被小郡主這思維方向折服了,開始語塞了。小郡主考慮到溫善的身子不好,就不跟她糾纏下去了,道:“我不跟你計較了,你快歇著吧!”溫善忽然一改往常的睡姿,側躺著麵向小郡主,又伸手摟了摟小郡主的腰。她這一舉動很突然,又不明所以,小郡主的心“噗通噗通”直跳,身子也僵住了。“能吃是福。”小郡主被這話撫慰了,隻要溫善不是嫌棄她吃得多,她就不在乎溫善那話是否暗指她吃得多了。不過她還是遲遲無法入睡,隨著她的心跳恢複平穩後,她便輕聲道:“溫善,對不起。”溫善沒有回應,似乎是睡著了。小郡主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她就可放心地把心裏話說出來,又不至於當著溫善的麵覺得有些拉不下臉來了。她如今是真切地考慮到了溫善當時反對她隨行的心情了,不管如何,她都得向溫善為自己的任性而道歉。假如今日水土不服的是她,溫善和葉明珠恐怕也得忙得焦頭爛額,若是再感染風寒什麽的,即使這與她們無關,可難保許王府不會怪罪她們沒有妥善照顧她。小郡主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去想,溫善當時的心情,除了擔心她出事而被許王府怪罪以外,是否帶著點關心她的私心?她很想把溫善叫醒問個明白,可到底還是沒這麽做,不過她權當溫善對她還是關心的,心裏就甜美了起來。將手覆在溫善抱過來的胳膊上,她也緩緩地進入了夢鄉。作者有話要說: 不僅網絡沒來,手機信號也差,悲催(┯_┯)第41章 親近溫善因身體不適而被刻意安排多歇息一段時日, 畢竟她跟葉明珠的任務是有所區別的。無人叫醒溫善的情況下, 她罕見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來,而小郡主睡得比她還要舒坦,也是這會兒才起來。聽驛館的小吏稟報葉明珠已經到衙門去了, 溫善也沒多言,洗漱後便和小郡主一起吃了些養胃的粥羹等。喝過了湯藥後, 溫善便準備出去辦事了,小郡主在一旁搗亂, 不讓她去, 道:“你的身子還未完全好,何不多歇息會兒?”“昨晚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什麽不適都沒了,況且還喝了藥,這會兒我又不是要去做什麽粗活,不打緊的。”溫善笑道。“真不要緊?”小郡主半信半疑,忍不住捧著溫善的臉瞧了好一會兒才嘀咕道, “好像確實有氣色了。”溫善啞然失笑,攏了攏身上的大氅, 又讓趙鈴把小郡主的大氅拿過來給她披上,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便跟我一同去吧!”“真的?!”小郡主眼前一亮, 雖然不知道溫善想去做什麽,但是在旁看著似乎也能增長不少見識。倆人這回倒是沒有把柏伶跟趙鈴她們帶上,而是帶了四個衛士, 還有兩個生怕她們在濠州出事的知州安排的驛館小吏。兩個小吏是濠州土生土長的人,很是熟悉和了解這兒的風土人情,倒是能幫上溫善。此時已經是九月下旬,午後的陽光還是帶著些許暖意的,而在城外的田間也已經有不少正在忙著秋收的身影。馬車往東出了城,沿著官道走了十幾裏,離開了喧囂的濠州城,四處便顯得安靜了許多。溫善沒有明言去哪兒,沒有她的吩咐,車夫也不敢停。最終在一條岔路前,溫善停了下來。隨行的兩個小吏也鬧不明白溫善想做什麽,主動地上前:“這條官道下去再走二十幾裏路便是泗州了,不過這條岔路下去是一處鎮市。”溫善顯然是看見了岔路下去的熱鬧,才臨時決定在此處停下來的。鎮市的概念溫善並不陌生,它自然不是後市的行政區域單位,不過它和村市、鄉市、草市等算是相似的概念,比之它們又更具規模。短短數十年,從前朝的坊市製度、宵禁製度,到如今這些製度被打破、草市、夜市迅速發展,離不開商業以及城市化的發展。不過若是沒有刻意去抑製它們的發展,也會導致一個小隱患,而這曆來都被認為會動搖國之根基。便是城市化及商業的發展和土地問題,可能會導致了小農經濟的瓦解,這不利於朝廷的統治。所以即便是開明的皇帝,也會依舊采取“重農抑商”的措施,一方麵利用商業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另一方麵則收取較高的賦稅。達到國庫的充盈隻是其一,讓社會有秩序和穩定才是最為根本的。這些在溫善的腦海中過了一遍便被她拋諸腦後了,畢竟這不是該她操心的事情。不過她心底也有些恍惚,來此近十一年,潛移默化中,她對封建社會和製度居然已經無法表達出當初在曆史書上所學的厭惡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