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停關門!”一聲中氣十足的男聲自遠處高聲喊道。可他卻遲了一步,城門轟然合上。城門一旦合上,除了皇帝手諭,無人能開。明蘇沒有停,也沒再回頭,隨著人群走,大風吹來,身上涼颼颼的,她才發覺竟出了一身冷汗。她們成功逃出來了。明蘇看著前方蒼涼寬闊的官道,太陽下墜,隻餘雲霞遍天。官道上有馬跑過,在餘暉中,揚起塵土漫天。明蘇卻牽著馬隻知一味地往前走。身邊的人群漸漸地少了,不知不覺便隻剩了她一人一馬一車,前方是望不到頭的官道荒野,與遠方模糊的群山,天邊落單的大雁鳴叫,明蘇攥緊了韁繩,依舊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殿下……”身後傳來一聲。明蘇怔怔地止步,回頭,看到鄭宓掀開了車門,她又抬了抬眼,遠處的長安城在斜照秋暉中恢宏壯觀,城頭上一個個挺身站立的將士,隨風獵獵的旗纛,還有城中那座皇宮,是她生長之地。明蘇自然是想與鄭宓走的,可到這時,不知為何,一股離別悲切湧了上來。她到底才十四歲,一朝離開生長之地,奔赴異土他鄉,難免不舍害怕。“阿宓,我們去何方?”明蘇問道。鄭宓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她從車上下來。明蘇緊張,唯恐她瞧出她方才的片刻傷懷,誤會她不想同她一起走,忙道:“我隻籌劃到你我出城,後頭的事卻還沒來得及想。”鄭宓走到她身邊,也望向了那座城池,許久,她慢慢道:“殿下若是不舍……”明蘇打斷了她:“別再稱我殿下了。”鄭宓便說不下去了,明蘇對著她笑了一下,她心裏其實很亂,想要抱她一下,卻又不敢,於是她便低下了頭,道:“你喚我明蘇吧。”阿宓從未喚過她明蘇,她其實很想聽阿宓這樣喚她,今後她不是公主了,殿下的稱呼自也不能再用。那麽,便該喚她一聲明蘇了吧。鄭宓分不清心中情緒是何,自然不是恨了,她能放下一切隨她走,她已無法再恨她,卻也不是安心與她重歸舊好。她隻覺不妥當,隱隱有些懊悔,何必讓她與她一同逃竄奔波。她是公主,數年之後,如今的事都淡了,便能依舊過她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何況她三歲啟蒙,十一年寒暑,苦讀不輟,學得滿腹經綸。難道這些努力便統統白費了嗎?她如今不悔,將來呢?將來,明蘇若是生出悔意,她又拿什麽賠她。袖子被扯了一下,明蘇道:“天將黑了,先走。”鄭宓點頭。明蘇便轉身掀開車簾,讓她登車。鄭宓看得出來,她已盡力在克製了,卻還是在眼底泄露了她的沮喪。鄭宓欲喚她名字,安慰她,卻始終開不了口。馬車繼續前行。她們稍作商量,決定離開官道,擇人煙稀少的小路走。自官道衍生出的小路有無數,暫別管要去何處,隨意選一條,很好藏匿行蹤。明蘇一路不停,直到天黑,她降下速度,小心看路,卻依舊未停下。行出一個時辰,也不知到了何地,明蘇忽想起她們還未用過晚膳,她倒不餓,但阿宓必是餓了。明蘇便有些急了,一麵看路,一麵留意道旁有無人家,可又前行了一個時辰,依舊無人家。看來是尋了一條很荒僻的道路了。鄭宓掀開車簾出來,坐到她身邊。“外邊冷,你快進去。”明蘇說道,她一早便將自己的大氅脫下,給了鄭宓,鄭宓推拒不過,隻得依她。此時已過戌時,林間生寒意,鄭宓將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我不冷!”明蘇急道。“聽話……”鄭宓隻有一句話。明蘇便不敢說了,可麵上仍舊是急。上了路才知,她們的準備有多不足,除了銀錢,幾乎再無一物。天黑,僅月光照路,秋日的月總好似縈繞了一層霜,朦朦朧朧,不及夏日清亮幹淨。那些許月輝連看路都勉強,更不必說看清另一人的神色。不過哪怕鄭宓知明蘇著急想將大氅與她,也不會許的。“三更將至,我們尋一處落腳。”鄭宓說道。太冷,再趕路下去,必會受風寒。受了風寒便更棘手了。明蘇答應。她們走了一路,都未見屋舍,原想許是要在馬車裏度一夜了。可馬車不禦寒,且狹小,兩個人,恐有些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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