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一聽,笑了一下,在她們二人之間看了看,道:“二位小友真是有趣。”說罷又起身去抓藥。明蘇擰眉,眼底閃過慌亂。鄭宓低頭看藥方,沒有留意她的變化,口中則道:“待至邊城,我們停一陣,待你的傷看好了,再走。”“不必!”明蘇斷然道。鄭宓一怔,抬眼看她。“不必……”明蘇又說了一遍,“我早不疼了,橫豎不礙事,待穩下來另尋醫者便是。”她說得很堅定,鄭宓怔了一會兒,方明白她為何如此堅決,正欲開口,老大夫回來了。藥材用油紙包起,一包便是一貼,他足足取了三十餘貼,道:“拿去吧,藥丸也拿去。”明蘇一字未言,付了診金,便提起藥,對鄭宓:“姐姐,走吧。”鄭宓欲言又止,終是跟著她走了。接下去,明蘇很熟稔地買了幾身皮裘,到關外隻會越來越冷,禦寒的衣物必不可少,還多買了些裝水的水袋,聽聞到關外後水源稀少,得多備些才好。她已經做得很好了,全然看不出半月前,她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主。鄭宓跟在她身邊,覺得十分安心,仿佛隻要明蘇在,便會妥妥帖帖的。回了客棧,用過晚膳,明蘇還買了許多幹糧,備著趕路時果腹。入夜,她們躺在一張床上,明蘇睡外頭,鄭宓睡裏邊。房中留著一盞燈,燈影晃晃悠悠,過了好久,鄭宓聲音響起,明蘇還覺得有些不真切,以為是在夢中。“這一路來風平浪靜,我們不必再急著趕路,且到邊城,出關很方便,有風吹草動,我們可以立刻便走。”“先出關,我的傷不急。”明蘇仍是這句話。鄭宓靜了一會兒,靠了上來,她的氣息近了,額頭抵在明蘇的肩上,發絲在她的頸間掃過。明蘇一驚,渾身繃得筆直。“你不是累贅,也不是拖累,我不會丟下你的。”鄭宓溫聲說道。明蘇沒有出聲。鄭宓等了一會兒,語氣放得更軟,又道:“你聽話,你若落下痼疾,我不止不安心,還會悔恨半生。”明蘇依舊沒有開口。怎麽不說話?鄭宓想起一路的冷淡,方知眼下這般言語,怕是無甚說服力,明蘇大抵是不信吧。她頓覺心疼,她還是覺得明蘇回京,對她更好,可她卻已無法趕她走了,不隻是因她不願走,還有她也舍不得她。道途坎坷,時不時便是廖無人煙的荒原,時不時又是人海茫茫的小鎮城池,草木也好,荒漠也罷,北風蕭蕭,遠山遼遼。僅僅半月,鄭宓便無法想象,倘若這一路沒了明蘇,她走得該多寂寞,多艱難。“我真的不會丟下你,你這麽能幹,什麽都會,近來還學會與人砍價了,若是你落下病根,將來身子不好,我該依靠誰呢?”鄭宓輕輕地道。可明蘇還是沒有說話。鄭宓不由撐起身,看她怎麽了?明蘇平躺著,眼睛看著上方的帷帳,臉又紅又燙,眼中濕漉漉的,見鄭宓看著她,她抿緊了唇。“你怎麽了?”鄭宓問道。明蘇舔了下唇,開了口,卻是磕磕絆絆的:“姐姐,我好像病了。”鄭宓臉色變了,立即就要起身,去尋大夫,明蘇抓住她的手,直直地看著她,認真道:“你一靠近我,我的心就跳得厲害,身子也變得燙了,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害怕。我是不是病了?”鄭宓的動作頓住了,明蘇的手心濕熱,她抓著她的手,熱度傳遞過來,鄭宓覺得她的身,她的心也滾燙起來,熱乎乎的,讓她手足無措。明蘇沒有聽到她的回答,自顧自地確定道:“姐姐,我為你病了。”鄭宓在心裏回了一句:“我也為你病了。”可出了口,便成了:“快睡,明日還要趕路的。”明蘇鬆了手,鄭宓也躺了回來,稍稍地離她遠了些。漸漸地,心跳平緩了,臉也不燙了,可明蘇卻覺得病沒有好,因為她心中的歡喜、害怕依舊留著。過了許久,鄭宓道:“那便這般決定了,我們在邊城停一陣子。”隨著這句話,歡喜壓過害怕。明蘇將手覆在心口,她想我願長病不起,口中道:“好……”如此,便說好了。作者有話要說:寶玉說:“我為林姑娘病了。”高估了自己,以為這章可以寫完回憶的。被偏愛的有恃無恐,明蘇會慢慢發現,她也是被鄭宓偏愛的那一個。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 情形驟變。二人起身出客棧,一隊商賈罵罵咧咧地朝客棧走來,口中大吵大嚷地要住店。明蘇見他們身上都是黃沙, 又瞧了眼外頭, 外頭並無多少風, 可見這隊商旅是行了一夜路,且多半是從更荒僻,風沙更大的北邊來的。於是便拉住了鄭宓, 欲聽聽,他們遇上了什麽事。店家是招攬慣了的, 見這群人臉色難看, 也不避著, 反倒笑嘻嘻地上前來招呼:“客官們這是怎麽了?如何一臉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