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蘇心虛,也極愧疚,原先是認定皇後便是鄭宓,方常來看她,而今覺得她不是,自然又淡了。但皇後心中有她,她如此多變,皇後必是很受煎熬。她們走了一路,皆是二日一夜未眠,身子都乏了,可二人卻皆無睡意。好半晌,仁明殿都要到了,皇後方瞧了明蘇一眼,似是斟酌言語,似是猶在忍耐。但終於,她似難以自製,終究問了出來:“你怎麽,這麽久不來看我?”這半年來,宮裏宮外雖都暗流洶湧,可明蘇一得空便來,鄭宓雖高興,卻時常告誡自己不可沉溺。直至明蘇一個多月未來,鄭宓這才急了。明蘇又能如何言說,她總不能說,因為我發現你並非我心愛之人。沉默片刻,她方道:“兒臣宮外有事,未能騰出空來看娘娘。”說罷,便更愧疚了,她說謊了。鄭宓竟是信了,畢竟半年來明蘇都待她極好,時常衝她笑,與她說些有趣之事,陪她看海棠,看牡丹,看芍藥,又怎會突然就冷淡。她遲疑片刻,又道:“那你得空便來看我。”明蘇看了看她的眼神,道:“是……”皇後聽她答應,便笑了笑,那笑意間的神韻與鄭宓一模一樣。明蘇看得呆了,回過神來,想起前兩日看的一本誌怪話本。說的是一狐狸精化成人,入宮做了妖妃。有一皇子對她極好,噓寒問暖地說貼心話,得空便是一場溫柔纏綿,為的便是能與她裏應外合。她覺得她像極了那皇子,而皇後便是妖妃。她為了能成事,與她父皇的皇後往來親密,隻差一步婉轉交歡了。明蘇越想越愧疚,很覺過意不去。鄭宓卻是安心了,她心情放鬆下來,不知怎麽想到明蘇年少時如水般幹淨剔透,於情之一事,青澀得叫人憐愛,可不知何時起,她竟連以後宮之色迷惑皇帝的招數都想得出來。她走近了些,問:“公主可知……”鄭宓有些說不出來,頓了頓,方道:“可知床笫之事?”明蘇瞬間緊張,臉漲得通紅,嚴肅地看著鄭宓,她方才才想的話本之事,皇後便似那狐狸精一般,說露骨的話來勾引她了。“我自然知曉。”她板著臉道,極力欲正經些。何況皇後也太小看她了,她怎會連這個都不知。鄭宓卻極為失落,明蘇從前是抱她一下,都臉紅害羞得半日說不出話來的,如今卻什麽都知道了。她神色暗淡,卻想問個明白:“何人教公主的?”明蘇心道,自然是阿宓教我的,阿宓親自抱我教我的。“一位故人所教。”鄭宓聽到故人二字,卻是經不住心念微動,能與明蘇稱故人的不多,她便是其中之一。她沉默下來。行至仁明殿外,明蘇道了一句:“娘娘早些歇息。”就要告退。鄭宓忽然問道:“敢問殿下那位故人姓甚名誰?”聽她竟是要問到底,明蘇意外,她心念一動,望向皇後,道:“鄭宓……”作者有話要說:鄭宓:我沒教過你。第五十二章 鄭宓二字驟然自明蘇口中說出, 皇後的身形立即僵住了。先是猝不及防,而後竟是不習慣, 明蘇喚她姐姐, 喚她阿宓, 卻從未連名帶姓地喊過她。最後,她方驚訝,她何時教過明蘇床笫之事?她神色幾多變幻, 意外、別扭、驚訝都一絲不落地映入了明蘇的眼簾。她心中浮現一陣複雜,看著皇後的目光也變了, 由方才的溫和變作了探究審視。鄭宓望向明蘇的目光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她們重逢已近一年, 這卻是她第一回聽到明蘇提起她。她原欲試探,明蘇究竟如何看她的, 恨意是否消了些, 可一張口, 到底還是對床笫之事的關切占據了上風,她複雜地望著明蘇, 問道:“她如何教你床笫之事的?”明蘇正審視探究呢,萬不想皇後竟問得如此露骨,一下子生氣了,麵紅耳赤地瞪著皇後,罵了一句:“你!你羞死了!”也不說告退, 轉身就走了。鄭宓叫她這氣呼呼地模樣鬧得怔了一下, 隨即又忍不住笑。宮人們站得遠,不知這二人說了什麽,入了殿, 雲桑見皇後眼中浮著抹淡淡的笑意,笑道:“娘娘很高興?”皇後點了下頭,是高興,明蘇方才說出她的名字,是很尋常的語氣,並無惱恨或冷淡。隻是她怎麽也回想不起來,她何時教過明蘇床笫之事。這般要緊之事,應當不該忘才是。皇後入殿,沉思半晌,莫非是她當年無意間做了什麽,使得明蘇忽然有了靈感開了竅?鄭宓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來,又著實累得慌,她望向雲桑,問:“康平殿都看好了?”“看好了。”雲桑回道,“陛下已起駕回了紫宸殿,是將肩輿召入寢殿之內,抬出來的。”看來皇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暈厥嚇到了,不放心留在別處。這一會兒了,還不能行走,隻能令肩輿入內去抬,可見大傷了元氣,損壞了根本。鄭宓命人備水沐浴,而後回了寢殿歇下,這一覺睡得極安穩,無憂無怖,舒適寧和。而明蘇則是一路走一路生悶氣。皇後看著挺端莊的一人,平日也十分賢淑,怎麽一開口竟是打聽那細節,如此不知羞。她氣了一路,到貞觀殿,仍有些生氣,卻是可以靜下心來仔細回想方才皇後聽到鄭宓二字時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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