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殷寒,而殷寒匆忙躲開了她的目光。宿之靈問道:“殷寒?你這是去什麽地方?”殷寒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小聲說:“我要回家,我認得路。”宿之靈險些跳起來:“你不是說我們去找南姐姐求助嗎!等你到家了,林太太早從房間裏出來了,她會變本加厲折磨明薇薇的!”殷寒一聽到那三個字就狠狠皺眉:“明薇薇,又是明薇薇!你可真是關心她,我們都自顧不暇了,你還要為了她做聖人!那個傻子哪兒就那麽好!”宿之靈說道:“你現在立刻掉頭,回去,我們現在就去鎮子上,找到南懷璧去救人。”殷寒才不聽她的。宿之靈急了,伸手去搶她的方向盤。見她要過來搶方向盤,殷寒一把推開她,怒道:“找她有什麽用!她就是個大夫,她能幹什麽?這種事能發生一次,就能發生十次,她還能次次在你身邊?再說了,我們找到她,你怎麽知道她會不會向校長告發我們,再把我們抓回去!”宿之靈:“那我也不能把薇薇一個人丟在學校裏!她被關在沒有窗戶、沒有燈、沒用光的屋子裏,她會很害怕、很孤獨、很難過……”殷寒猛地刹住了車。她的眼睛因為奮力忍住即將噴薄而出的暴力衝動而變得通紅,眼睛上布滿血絲,咬著嘴唇看向宿之靈,幾乎需要渾身顫抖才能抑製住想要發怒的衝動。她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幾乎因強烈的情緒而無法抑製地抽搐起來。殷寒哆嗦著手一把抓住宿之靈的領子,想要把她拎起來,可是手腕卻因強烈的情緒波動失去了力氣。她的聲音在抖:“好啊。”“你那麽關心她,你回去陪她一起啊?”殷寒似是想和宿之靈吵架,卻失去了力氣。她撲在方向盤上,把臉埋在胳膊裏,忽然失去控製,哽咽著說:“她很害怕,我也很害怕啊!我明明很正常,我哪裏都沒有出問題,可是我從十歲開始就被送到特殊學校,和一群你們這樣的殘障關在一起!”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宿之靈,眼睛裏滿是淚水:“你是真的殘疾,而我呢!我沒有病!所有人都堅信我有病!你知道明明精神正常,卻被一群人說是瘋子的感受嗎?你不明白!”殷寒說著,自我嘲諷地笑了起來:“可是結果呢?一點點的,我竟然真的有病了,我開始狂躁,開始打人,開始一旦有一點事就神經緊張,我會把人活活打死而我自己都不能阻止!你明白那是什麽感受嗎?”宿之靈沉默不語,有點愧疚地看著她。殷寒說道:“那種感覺,就像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一個惡魔,卻無法阻止。好像整個身體都被另一個人搶走了,我不能控製自己,也不能控製她,不能做任何事情。”她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埋頭痛哭起來。宿之靈聽見她的哽咽聲:“可是我自己……不想這樣的啊……”宿之靈拍著她的後背,輕聲說道:“對不起。”那一刻殷寒不像是那個張牙舞爪的猛獸了,她像是一隻掉落在陷阱裏的小動物,滿身都是傷痕,一邊舔舐著流血的傷口一邊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宿之靈說道:“那這樣吧,我們到了下一個鎮子裏,給明薇薇的父母打電話,告訴他們她在學校的事情,然後再開車去你家,好不好?”殷寒在宿之靈的輕撫下一點點平靜,過了一會兒,她深吸了一口氣,擦掉了臉上的淚水,點點頭說道:“好。”宿之靈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們走吧,時間不多了。”殷寒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情緒,覺得自己剛才失控很丟人。她盡量躲開宿之靈的目光,隻顧著發動車子,盯著儀表盤看了一會兒,皺了眉道:“壞了。”宿之靈問道:“怎麽了?”殷寒說道:“油不多了。那老太婆估計好久沒加油了。”果然,沒開多久,車子就沒油了,發動都發動不起來,殷寒沒有辦法,隻能把車停在路邊。她從車上下來,把沒了油的車推到路邊草叢裏去,又打開車門,把宿之靈抱上輪椅,指了指兩道都是荒草的路說道:“我們走一個小時應該就能到下一個鎮子了,到了以後我們想辦法再打電話。”兩個人下了車,殷寒推著宿之靈,在荒草叢生的地方一點點往前走。一個小時過得很漫長,已經是上午到來,盛夏的太陽十分炎熱,兩個女孩被曬得頭昏腦脹。宿之靈拿出存儲的食物,和殷寒一起分了水。發現已獲得的食物是不需要帶在身上的,可以隨時取出,但是殷寒似乎默認她是背著個大包帶著食物和水的,看見她憑空拿出一杯水來,竟然一點也沒有懷疑。鎮子到了。殷寒找人借了手機,焦急地給父親打電話。電話終於打通了。殷父接了電話。殷寒和他說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說著說著就越發難過起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電話那頭的殷父遲疑了一下:“真的嗎?”宿之靈在旁邊說:“是真的。”她接過電話,又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講了,包括有個智力有問題的男生因為上課尿了褲子被林太太罰端著水跪在太陽地裏的事情。殷父說道:“我真的沒有想到這家學校會是這樣。你說你們逃出來了,對嗎?”殷寒急忙搶了電話,著急地說道:“對!我們、我們逃出來了……”她從小到大父親都沒有相信過她,這一次終於願意幫她了,殷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殷父說道:“那好,你們不要和鎮子裏的人說你們是學校裏逃出來的,省得他們聯係學校,你們又被帶回去。這樣吧,你們呆在鎮子裏不要再走了,找個地方躲起來,我現在去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