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歡抿著唇,久久地看著南泱,輕聲問:“今晚你很煎熬麽?”南泱強忍著心髒持續數個小時的灼痛,別過頭去,緊緊地攥著撥浪鼓,指尖箍到發白。“不煎熬。”她極輕地答。有你在身邊,多難熬的疼痛,都不叫“煎熬”。第74章 窗外還在下著大雨,時而狂亂,時而稀疏,沒有要停的趨勢。到了半夜,天邊還隱隱滾起了雷聲,轟隆隆的沉悶聲音不停地撞擊著睡者的心髒,叫人在夢中也感到了陣陣壓抑。輕歡隻淺淺地睡著了一個小時,就被外麵的雷聲吵醒。她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去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困頓地眯著眼,慢吞吞地喝下。南泱還在床上沉沉地睡著,背對著窗戶側臥而眠,右臂曲起枕在脖子下麵,左手抱著自己送給她的那隻撥浪鼓,被繩子係起來的小鼓槌調皮地鑽進了她睡袍敞開的領口,埋沒在那一弧雪白柔軟中。輕歡擱下杯子,悄悄地走到了南泱麵前。她看了她一會兒,倏地彎了腰,動作盡量輕緩地捉過南泱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解開已經起了毛邊的紗布,一圈一圈拆下。紗布掩蓋下的手背是很明顯的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傷口非常深,根本不像是不小心被刮到的。回來時上麵淋了雨,藥膏黏連在了紗布上,血又滲出來了不少,翻綻的皮肉慘不忍睹,筋肉模糊。輕歡咬住唇,眼底泛起盈盈濕光。半晌,她隻是歎了口氣,找來了隨身攜帶的醫藥箱,找出頭孢。剝開幾顆,用紙包著碾碎,然後把頭孢的粉末仔細撒在那可怖的傷口上。撒好之後,她取了一卷新的紗布出來,輕柔地替南泱包紮妥帖,然後把她的手小心地放回那隻撥浪鼓上。南泱的睫毛在昏暗夜色中顫了顫,才將放回去的左手不著痕跡地移了一下,握住了輕歡正準備縮回去的手。輕歡被嚇了一跳,“你、你醒了?”“早就醒了,”南泱睜開眼,淺褐色的眼睛映著黯淡夜色,溫潤得像一碗茶,“我知道你會在半夜幫我重新包紮,所以一直沒睡沉。”輕歡的臉紅了紅:“胡說,你怎麽會知道。”南泱勾了勾唇,沒答話,隻拉著輕歡,讓她躺進了自己懷裏。撥浪鼓被隨手一放,擱在了床頭櫃的小鳥水哨旁邊。“還有一隻手沒有包。”輕歡轉過頭,睫毛措不及防地紮上了南泱的下巴。南泱下巴被紮癢了,垂頭用下巴蹭了一下輕歡的頭發,“等下你幫我包,現在先抱一會兒。”輕歡心一顫,把頭埋進了南泱肩頭的睡袍裏,手緊緊摟住她細瘦的腰。因為南泱是臨時抱她上來的,兩個人現在都挨在床沿邊,南泱摟住輕歡的後腰,把她往上托了一下,問:“擠不擠?”“不擠。”輕歡搖搖頭,搖頭的時候鼻尖蹭著南泱的胸口,溫熱的呼吸小刷子一樣掃來掃去。“不擠就好。”南泱頓了頓,語調慢慢的,“我搜過你說的那個‘臥鋪’了,圖片上看起來很窄,聽導演說,隻給了我們一張臥鋪票。三天裏,咱們免不了要擠在同一個小床上。”“沒事,你很瘦。”輕歡的意思是她們兩個完全能躺得下。南泱卻愣了一下,不確定地重複:“我很受?”“嗯,瘦。”才92斤,肯定算瘦啊。南泱不禁看了一眼床頭櫃上那隻撥浪鼓,猶豫著問:“是因為我喜歡那種幼稚的東西嗎?還是……因為我喜歡吃糖葫蘆?”輕歡沒聽懂她問的這句話,莫名其妙:“什麽?”“我不太懂這個……”南泱窘迫地垂下眼,“但是有時候看到網上,一些人被說‘受’,好像都很生氣的樣子。你說我‘受’,是在說我不好嗎?”輕歡迷茫地眨眨眼,“你說的是哪個shou啊?”“不是接受的‘受’嗎?”輕歡更迷惑了,“不是啊,我說的是胖瘦的‘瘦’。”南泱怔住,半晌,哦了一聲。輕歡這才反應過來南泱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噗嗤一下笑出來,“你是怎麽才能聯想到那裏去的?”南泱閉上嘴,不說話了。“好啦,就算說你受,也不是說你不好,”輕歡耐心地解釋,“這不是罵人的話,你本來就是個需要人去伺候的,說你受的話……其實是誇你高貴,因為隻有高貴的人才會習慣別人來伺候她,所以,受就是高貴的意思。”“是這樣的麽?”南泱皺了皺眉,她莫名地感覺輕歡在把她當傻子哄。“就是這樣的,你別聽網上那些人胡說,絕對不要因為這個就逼自己不吃糖葫蘆,不玩喜歡的東西。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嗯。”南泱點點頭。輕歡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不問你那些你不願意說的事,但是我有點擔心,擔心你現在的狀態是不是還適合繼續參加綜藝。畢竟旅途還長,行程也密集,我不想你為了陪我而默默忍著什麽。”“沒事的,我可以繼續陪你。”南泱抱緊她,腦中閃過三千年前她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師父,這大好山川你都陪我走個遍,如何?她必須得全部彌補給她。如果她已經不能確定自己還能活多久,那麽就更不能讓這徘徊了三千年的遺憾繼續成為遺憾。“那……你要是有什麽不方便,就隨時告訴我,別一個人強撐著,好麽?”輕歡摸了摸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