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泱笑了笑,“我沒有那麽好。”“才不是,你就有那麽好,”輕歡有點生氣,使了點勁捏了她的手心,“以後我每天都和你這樣說一遍,說到你相信為止。”南泱深深地看著她,嗓音愈來愈輕:“你可以說多久?”輕歡仰了仰脖子,眼珠滑到眼角去,唇邊勾著笑:“我可以說一輩子。”南泱把目光轉向前方,看著岸邊樹叢裏開始漸漸出現的一片螢火蟲,閃爍的光點繁星一般點綴在她淺色的眼裏,仿佛裁下了一角銀河,流入眸中。“好,那我就聽一輩子。”輕歡聽到這句輕喃,鼻尖一酸,忍不住轉過身去抱住了南泱的腰。船已駛入荒涼之地,兩岸已無人煙,黑壓壓的樹叢中停滿了一叢又一叢的螢火蟲群,有棲息在樹枝上的,有飛舞在天空中的,閃著明亮的光點。vj們也沉浸在這樣難得一遇的美景中,一船的人紛紛四處環顧,驚歎於眼前的美麗,沒有人注意前排的人在做什麽。輕歡在一片螢火蟲的包圍下,向前一湊,吻上了南泱的嘴唇。帽簷戳到了南泱的額頭,帽子往後一翻,“啪嗒”一下,掉到了水裏。南泱在閉眼的瞬間伸手精準地一撈,把輕歡的帽子濕淋淋地救了回來,修長細白的手指撚著帽簷,懸在船外。帽子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入河麵,隨著船的前行,滴出一路繁花盛開之路般的漣漪。深深地吻了五秒後,輕歡挪開了嘴唇,用力把南泱抱進懷裏,趴在她耳邊囁嚅:“師父,我好愛你。”南泱環住她的背,輕輕地拍了拍,唇角是寵溺的笑:“嗯,我知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一直一直都很愛很愛你,三千年前,我到死都在愛你。三千年後的現在,我也會愛你,直到我死去。”南泱愣了愣,半晌,才小心地問:“三千年前的事……你都記起來了?”輕歡知道她這麽多年的心結是什麽,釋然一笑:“師父,你讀過我遺書那麽多遍了,可曾在裏麵讀出過一絲一毫的怨恨?”南泱沉默許久,才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三千年前我沒有恨過你,現在我依然不會恨你。我不恨你,就像我知道你也不會恨我把你砍出一身疤一樣,我對你隻有心疼和愛,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因為我自己就沒覺得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你沒有做錯過什麽。自始至終,你都沒有錯,你明白麽?”南泱的眼角紅了,心底最深處的梗結被戳中,嗓音裏都帶了幾分掩蓋不住的哽咽:“我沒有錯?”“你沒有錯。”輕歡又在她耳邊堅定地重複了一遍。南泱把頭埋進了輕歡的肩窩裏,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哭腔更濃了一分:“可是我覺得就是我的錯,我差點殺死了三歲的你,你十七歲時我也沒能救到你。如果當時我沒有和師門一起去剿滅你們門派,如果我當時做得再好一點,你都不會是那個結局……”“你怎麽能把所有的陰差陽錯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去呢?”輕歡捏了一下南泱耳垂上的鑽石耳釘,語氣溫軟似水,“師父,隻有笨蛋才會傻到把鍋都自己扛,沒必要的呀。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一個人怎麽可能釀造那麽大一場禍事,當時每個人都在參與,每個人都在身不由己,你我隻是其中的普通人罷了,就因為你我都沒什麽力挽狂瀾的能力,也沒什麽毀天滅地的破壞力,才夾在中間落得個無奈的下場。”“所以,你別覺得是你的錯,你沒有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比任何人都要做得好,真的。”“堅持這麽這麽長的時間,你真的太辛苦了。你辛苦了,師父。”“……”南泱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抬起眼,漉濕的睫毛耷拉在螢火蟲的光點下。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她的眼底已經沒有那團凝結已久的沉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而綿長的柔軟。等了三千年了,終於聽到有人和她說一句:你沒有錯。你做得很好。她沒有錯。這麽多年,她也真的很辛苦。“快點,別哭了,一會兒大家該注意到你了。”輕歡摸了摸她的長發。南泱悶悶道:“我沒哭。”“嗯——沒哭沒哭,你說沒哭就沒哭,”輕歡連連點頭,“趕快抓緊看螢火蟲吧,光顧著和我說話,你都沒怎麽看螢火蟲呢。”南泱看了她一眼,語氣恢複到了原本的淡然:“安帕瓦的螢火蟲,我已經看過十五遍了。”輕歡嘖嘖兩聲:“不愧是活了三千五百多年的老妖怪。”“……你又說我老。”“誒,不敢不敢,您哪裏老。話說師父現在應該是從二十歲開始增長年齡吧,這麽算來,我還比你大四歲。”輕歡掰著指頭,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那生孩子這事兒,我可不能來了,我比你更‘高齡產婦’。”南泱沒跟她爭,相反,自然而然地附和起來:“那就我來生。”輕歡笑起來:“你怎麽那麽想生孩子啊?得了,你想生就你生吧,之前我以為你是三十五歲才不讓你生,現在看來……二十歲的身體,健康著呢,你可勁生,給我生個足球隊出來。”“……”“師父怎麽不說話了?害怕了?”“……”輕歡抱著她,撓了一下她的腰側,小聲說:“真害怕了?我和你開玩笑呢,我不舍得你那麽辛苦的,生一個就好啦。”“沒有,”南泱看著停在船沿上的一隻螢火蟲,“我隻是在想……生孩子之前,是不是該把婚禮正兒八經地辦了……”“啊——婚禮——”輕歡拖長了尾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又壞笑了一下,“我說過了,婚禮我來準備,婚紗我來挑。師父以為我說著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