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自然是走私。


    毛文龍整個人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停了吧,都停了吧,咱們這位陛下手段太狠了。”


    “這一舉,牽動多少人啊,可就愣生生這麽做了,這代表什麽?”


    李九成沉默著:“一年的利潤太高了啊,而且,如果咱們不跟後金交易了,必然不會像現在這麽安穩了。”


    毛文龍卻搖搖頭:“以後咱們就是陛下的兵!陛下說去哪,咱就打哪,這些就放下吧!”


    “看看這個,我兒子,還有你們的家人,都被陛下編入了禁衛,承鬥那小子更是跟在陛下身邊,貼身行走,這是什麽殊榮?”


    “以前咱們走私,是沒辦法,現在,我有點怕了。”


    ......


    長城外。


    一個隱秘的山穀內,一隊足足有四五百人的騎兵正圍著火堆烤肉。


    年僅二十幾歲的阿濟格一身布甲,有些煩躁。


    “那些漢人還沒有消息?”


    旁邊馬上有人小聲說道:“主子,還沒。”


    “按理說幾天前就該來了,可根據派出去的人說,完全沒有一點動靜。”


    作為努爾哈赤第十二子,本來是四小貝勒之一,領正黃旗的,但是在皇太極繼位之後,改領鑲白旗了,這就已經夠憋屈了,但萬萬沒想到倒黴事還沒完。


    好好的又被貶斥,讓弟弟多爾袞頂了他的位置。


    但他不怪弟弟,隻怪皇太極。


    氣人,當真是太氣人。


    最近他們日子都不好過,皇太極命他接應範家的商隊,補充一下物資。


    但是沒想到,一等再等,都等不來。


    暴脾氣馬上就壓不住了, 旁邊的奴才們也知道,這位爺走背時,也不敢多說。


    本就性格粗暴的阿濟格,聽到了這句話,手中的刀子狠狠的插在了地上,麵目猙獰:“該死的漢人,就知道他們不可信,狗日的範永鬥,別讓本貝勒看到他,不然饒不了他!”


    “再派人去查探,看看他們到底走到了哪裏!”


    手下趕忙的行禮:“奴才這就去!”


    又是數日,阿濟格愈發的暴躁,有人說道::“主子,該不會是出什麽事兒了吧?”


    阿濟格可不管這些:“該死,不管出什麽事了,不等了,再等下去怕是要出事!走咱們回去!”


    手下又道:“主子,這麽回去,怕是大汗會不滿啊。”


    阿濟格眼珠子一瞪:“不滿又如何?還能殺了我?又不是我的錯,是那些漢人不講信譽!回去!”


    四百多人的騎兵,消失在山穀中。


    京師。


    朱由檢這些天,到了現代就看書,回來就躲在宮裏。


    不論誰求見都不見。


    就連那本該上朝的日子,也是稱病。


    這可急壞了滿朝文武,現在人心惶惶啊,大家都想知道這位陛下到底想幹什麽,可就是見不到。


    朱由檢在等,不僅等韓一良回來,也等另一個人。


    深夜,暖閣的燈光昏暗,朱由檢對著一本奏折嗤笑一聲,這時,馬寶進來了。


    “皇爺,人到了!”


    朱由檢嗯了一聲:“讓他進來吧。”


    不多時,一個身穿官袍,膚色白皙,人很瘦,但卻骨架很大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臣,盧象升叩見陛下。”


    朱由檢打量著他,雖然是進士出身,但一身氣質,卻與文人大不相同,尤其是那大骨架,看上去就很有力量。


    此時的盧象升萬分的忐忑,他是天啟二年(1622年)進士,彼時,他才22歲,以這個歲數考上的進士,絕對是英才,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一直學著朝中老臣,蓄須。


    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的年輕。


    這幾年,官運也不錯,一路升遷,六月,更是當調任大名府。


    可,這才幾個月啊,就又被陛下召見。


    還是東廠帶著旨意親自召見。


    他隻是個年輕人,官不過五品,哪裏見過這個陣仗啊,心中不安,惶恐。


    難道是誰舉薦了他?


    心思百轉,太多想不通的了。


    朱由檢點點頭:“起來吧。”


    “抬起頭,讓朕看看!”


    盧象升起身,緩緩抬頭。


    朱由檢看著那張故意扮老的臉,不由的嘴角翹起。


    “倒是好皮囊。”


    盧象升心頭大震,霧草,陛下該不是有什麽別的想法吧。


    趕忙低頭躬身:“臣惶恐!”


    朱由檢笑了一聲:“不必緊張,朕聽聞你少時讀嶽飛傳時,曾感歎吾得為斯人足矣,可有此事?”


    盧象升愣住了,這事兒陛下怎麽會知道?


    趕忙說道:“是,確有此事。臣自小仰慕嶽武穆。”


    “那如果朕給你一個當嶽武穆的機會,你當如何?”


    盧象升好像被一個天大的餡兒餅砸中了。


    給我一個當嶽武穆的機會?


    別看他是讀書人,但他更喜歡兵事。


    難道,機會來了?


    深吸一口氣:“臣自當效忠陛下,以報皇恩,多殺敵酋,以報黎民。”


    “隻是,臣一介書生,怕誤了陛下的大事。”


    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陛下到底什麽意思,還是得矜持點。


    朱由檢失笑,這倒是聰明的,也對,22歲能考上進士,絕對是聰明人了。


    沒在意。


    直接說道:“朕準備打造一支新軍,想讓你統領,你覺得怎麽樣?”


    盧象升這時,真的暈了,被砸暈了,他覺得天上掉餡餅了。


    新軍!


    讓他統領。


    天啊,這是什麽神仙機會啊。


    忍不住抬頭看向朱由檢:“陛下,當真?”


    朱由檢哼了一聲:“天子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不過,你也隻是備選之一,想要拿到這個機會,你還得說服朕。對後金如何看?”


    盧象升知道,來了,他來了。


    機會來了。


    這是考核。


    回答的好壞,直接關係到他能不能實現理想抱負。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組織語言。


    朗聲說道:“臣對後金韃子,隻有四個字,狼子野心!”


    “其多次劫掠周邊,並且臣聽說,現在正在攻略,朝鮮,蒙古,一旦讓他們成功,必然成我大明的大患......”


    洋洋灑灑,侃侃而談,可見,平日裏沒少做功課。


    這讓朱由檢十分的滿意。


    這樣的臣子,才靠得住啊。


    “好,還算是有些見識。”


    “來,看看這個,這是朕準備的一些方略,建鬥,你來看看。”


    盧象升當場差點給朱由檢嗑兩個,建鬥是他的字。


    一個皇帝,叫他的字,這是什麽殊榮?


    這是什麽待遇。


    整個人都快傻了。


    難道我剛剛說的,陛下很滿意?


    顫抖著從馬寶手中接過,翻看了起來。


    朱由檢也不打擾,隻是給馬寶一個眼色,馬寶心領神會,吩咐人搬上來一個小凳子。


    盧象升受寵若驚:“多謝公公!”


    他可是知道,這是陛下絕對的親信,當今司禮監掌印。


    原來魏忠賢就是幹這個的。


    現在居然給他這麽一個芝麻官搬凳子,確實受寵若驚。


    馬寶笑笑。


    盧象升看著小冊子上的一些成軍的方略,以及軍器配置,還有戰場作用看的如癡如醉。


    整個人沉浸在了書中。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咬文嚼字的看完,崇拜的看向朱由檢。


    “陛下,這是哪位兵家大才寫出的訓練手冊?”


    朱由檢聽到這個,好似三伏天吃了冰棍兒,那叫一個舒爽啊。


    這小子有前途。


    兵家大才?


    想想現代那些人對自己的評價,不勤勞就不會死,什麽作死小達人,什麽沒腦子。這一刻他覺得扳回來了一句。


    壓製著嘴角的笑容:“嗯,朕寫的。建鬥覺得如何?”


    盧象升崇拜的眼神更甚,激動的說道:“陛下萬世不出之才,按照陛下的方略,設想,臣可以預想,隻要有三千雄兵,便可無敵於世,此舉更是對騎兵傷害更甚,若是成軍,可能會一轉如今對後金等遊牧民族的防禦策略甚至開疆拓土,也不在話下。”


    朱由檢被說的心花怒放。


    你真是個有眼光的。


    這正是根據後世的一些想法,他弄出來的,按照現代很多人的智慧結晶,這騎兵最怕啥?


    槍!


    而大明呢?


    製造業發達,有槍!


    隻要搞出來一支火槍兵,什麽皇太極,多爾袞,都給朕滾蛋。


    哦,現在多爾袞應該還沒有嶄露頭角呢。


    “不過....”


    盧象升誇讚完,皺眉說道。


    “不過什麽?”


    盧象升深吸一口氣說道:“臣鬥膽,此法雖然厲害,前景遠大,但對我大明來說還是有些苦難的,最起碼現在不行,大明的火器臣也了解過,質量堪憂,而且也不能滿足射速的要求。”


    聽到這個,朱由檢胸有成竹的笑了。


    原來是這個問題啊。


    淡淡的說道“朕,早有準備。”


    “再看看這個!”


    說著,馬寶又送過去一張圖紙。


    盧象升小心接過來,雖然他並不懂兵器製造,但也了解過。


    也有幾分發言權。


    隻是看到了這個以後,他如遭雷擊。


    “燧發槍?”


    上麵不僅有製造圖形,還有各個零件器具的說明,以及戰鬥中的應用。


    字體與之前那本小冊子一致。


    顫抖著雙手:“陛下,這難道也是您設計的?”


    他內心有個荒誕的想法,難道老朱家的人都有奇思妙想?


    先帝就愛做手工,設計的那些桌椅板凳,家具什麽的,那叫一個精巧,難道這哥倆都有這個天賦?


    祖傳的?


    但緊接著甩甩頭,腹誹先帝和當今,那可是死罪。


    朱由檢可不知道盧象升想啥呢,看著盧象升的表情,厚臉皮承認了、


    這是他從現代弄來的,絕對保真。


    事實上,就算是他不弄來,在他繼位第八年的時候,一個叫畢懋康的人也會設計出來。


    想到這裏,他就恨啊。


    曆史上的自己明明有屠龍器,怎麽就沒有重視呢?


    人家設計出來了,居然沒有重視,該!


    吊死也是活該。


    當然這些事不能跟盧象升說的。


    “如若按照這個設計來說,朕的練兵手冊還有問題嗎?”


    盧象升壓製著心頭的激動:“沒有,絕對沒有!陛下真乃萬古第一人啊”


    忽略了盧象升發自內心的馬屁。


    對著馬寶說道:“畢卿來了嗎?”


    馬寶恭敬的回答:“右侍郎已經到了殿外等候。”


    盧象升睜大了眼睛:“陛下?”


    朱由檢淡淡的解釋道:“兵部右侍郎畢懋康,善製火器,你應該聽說過,朕打算讓他監製這款火器。”


    “本來應該去南京上任通政使,但被朕攔下來了。”


    畢懋康?


    盧象升太知道了,這可是奇人啊,從萬曆年間就名滿天下了,不僅學識優秀,還擅長火器。


    “陛下,聖明!”


    殿外,畢懋康坐在等候的小板凳上,有些忐忑。


    小胡子一抽一抽的,顯然在思考著什麽。


    他都已經確定了,要去南京上任,南京好啊,南京妙啊。


    那才是花花之地啊,不僅風景好,氣候也好。


    他歲數不小了,為大明奮鬥一輩子了,都五十多了,快六十的人了,也該享受享受了。


    可在他都準備去吏部的時候,被攔下了。


    說讓他在家等待。陛下要見他。


    想破頭,也沒想明白,陛下見他幹啥,他一個小老頭,都快退休的人了能幹啥?


    他現在,隻想退休。


    思考著,小太監出來,躬身一拜:“右侍郎,陛下請您進去。”


    畢懋康也回禮,收拾一下衣物,內心歎口氣。


    愛咋咋的吧,反正我幹不動了,他現在隻想去養老,然後好好研究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個京官兒是一天不想幹了。


    “有勞了。”


    不多時,朱由檢和盧象升都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


    一個看起來生無所戀的小老頭,強打精神喊道:“臣畢懋康叩見陛下。”


    隻是,微微俯下身子時,微微一掃,卻發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這年輕人是誰啊?


    明明長得一副年輕的臉,非留著胡子,不倫不類的。


    有些疑惑。


    朱由檢看著盧象升和畢懋康,絕對這是絕配的搭檔,一個裝作生無可戀的恨不得馬上退休的小老頭,一個努力把自己裝扮的成熟的年輕人。


    絕配。


    “哈哈,畢卿啊,終於來了,朕等你好久了”


    一句話,讓畢懋康眼皮子一跳,不是啥好預兆啊。


    趕忙說道:“臣垂垂老矣,已經到了暮年,怎敢讓陛下等!”


    朱由檢笑著向前走,竟然一把給畢懋康拉起來了,對著馬寶喊道:“賜座!”


    “畢卿,我知道你如今心思不在官場,但是還請看完這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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